烽火戲諸侯,指西周時周幽王,為褒姒(bāosì)一笑,點燃了烽火台,戲弄了諸侯。褒姒看了果然哈哈大笑。幽王很高興,因而又多次點燃烽火。後來諸侯們都不相信了,也就漸漸不來了。後來犬戎攻破鎬京,殺死周幽王,後來周幽王的兒子周平王即位,開始了東周時期。
烽火本是古代敵寇侵犯時的緊急軍事報警信号。由國都到邊鎮要塞,沿途都遍設烽火台。西周為了防備犬戎的侵擾,在鎬京附近的骊山(在今陝西臨潼東南)一帶修築了20多座烽火台,每隔幾裡地就是一座。一旦犬戎進襲,首先發現的哨兵立刻在台上點燃烽火,鄰近烽火台也相繼點火,向附近的諸侯報警。諸侯見了烽火,知道京城告急,天子有難,必須起兵勤王,趕來救駕。
烽火戲諸侯隻不過是西周滅亡的催化劑,加劇了它的滅亡。就算沒有烽火戲諸侯,西周早晚也會在其他事件中滅亡,無法挽回,烽火戲諸侯隻是一個機遇而已,隻要天子失信的話,諸侯就大有依借失信,自大,争霸。在未烽火戲諸侯之前,各家都隻是暗地裡擴大而已。當時政權已經搖搖欲墜,烽火戲諸侯隻是一個引子,由量變到質變的一個誘因。如果不發生這件事,也還是會有其它誘因的。(有興趣可以去看一下馮夢龍的《東周列國志》。)
作為蕃衛的邊關重鎮理縣,自從譚守禮那次貿然進攻黑水部的吐蕃人大敗而回後,譚守禮便在理縣最容易把信号傳出去的地方建起了烽火台,自從永康軍出關去攻打飛鳳寨之後,廂兵這批官匪,因為一批遠道而來的吐蕃人,譚守禮破例讓這些廂兵進入了關内,當頻繁發出的烽火讓守城的兵士在城郭中疲于奔命,最後卻根本沒見到嚴陣以待的敵人後,所有人對于城牒上久不久冒出來的濃煙也開始變得懶洋洋的,諸如廂兵這些人,他們往往隻會若無其事往天空瞪上一眼,便再次如一隻蝸牛龜縮在背上的堅殼中,該幹嘛繼續幹嘛。
(烽火大部人分人第一印象覺得肯定是用的狼的糞便點的狼煙,畢竟各種小說鋪天蓋地都是這樣描繪的,可能和狼煙四起這個成語有關,如果真的是這樣,萬裡長城萬裡長,烽火台上的信息傳遞,得需要多麼龐大的狼隊來提供啊。其實狼的消化能力是非常強的,燒狼糞就像是燒羊毛氈,冒出的煙是淺棕色的,比幹柴堆冒出的煙還要淡。烽火到底用的什麼燃料?用的是柴薪。荒漠上生長着胡楊、紅柳、羅布麻、芨芨草、白茨、駱駝草、甘草、旱蘆葦、梭梭等,這些都可做燃料。以幹柴引火,續以濕柴,濃煙就會滾滾而起,這才是名副其實的烽火。)
譚守禮也嗅到了一種不尋常的氣味,這是他浸淫官場這麼多年的一種直覺,這些年鬧變法鬧得不行,老子神宗趙顼變法,兒子哲宗趙煦不變了,複辟,從此以後,支持變法的人稱元豐黨人(元豐是神宗年号),反對變法的為元祐黨人。此後反反複複,到了徽宗趙佶這裡,記得蔡相專權時,他做了一件創舉,将立碑刻石這件國人喜聞樂見的事翻出了新花樣,也是士大夫政治生涯大起大落颠沛詭谲的真實寫照。那時候元祐群臣貶竄死徙也沒剩下幾個了,但蔡老頭仍不解氣,列名百二十人,其中有司馬光、蘇轼、蘇轍、呂公著、呂大防等,等其“罪狀”,謂之“奸黨”,立碑于端禮門,由端禮門可至文德殿,文德殿為衛朝常朝殿,每日上朝,文武百官都可見此碑。另外,元符末因日食求言,當時應诏上書不下數百本,蔡老頭及其黨據此将之定為正與邪各上、中、下三等,範柔中以下五百餘人為邪等,不得同州居住。端禮門之黨人碑蔡老頭請了徽宗禦筆,他又自書“奸黨”為大碑,頒于郡縣,令監司長吏廳皆刻石,讓他們千秋萬代臭下去,這便是著名的元祐黨人碑。
改革初期,大家什麼事都幹着别扭,一件小事折騰半年。變法黨人王安石他們,按着強化國家權力的思路做,動靜忒大,不僅折騰官場,而且折騰百姓。所以,好些人反而感覺不如不變。皇帝不換,這老兒自己決定的變法,不好自己否定;但是皇帝一換,老子死了,兒子上台,之前的變法就可以被推翻。弗洛伊德說,兒子都有仇父情結,放在皇帝身上,大概不錯。孔子說,三年無改于父之道,可謂孝矣。然而,老子喜歡的,不論是人還是政策,兒子必定不喜歡。所以,老子的寵臣,必定會栽在兒子的手上。于是,反變法的複辟黨上台。然而,複辟黨司馬光等人上台,做得太絕,盡廢新法。哪兒有這個道理呢?舊法要是十全十美,為什麼那麼多人要變?政治效率怎麼會那麼低?歸攏在反變法這邊的某些人,比如蘇轼,其實對王安石變法中的某些内容(免役法)還是認同的。隻是,人家就是要把他歸在複辟派裡,他也就隻好做元祐黨人了。衛朝後期,複辟派整體上不吃香,所以,在一個短暫的元祐年間過後,複辟派就一直倒黴。蘇轼就被貶了又貶,一直發到海南島的儋州,相當于到天涯海角了。幸虧他看得開,活得久,終于盼來平反那一日,但是又到壽了。他當然想不到,死後居然還要被人折騰,名字刻上石碑,讓他遺臭萬年。
但是,各個州縣刻碑的時候,出過一點小麻煩。當時文化市場發達,元祐黨人中,蘇轼、黃庭堅這些人早早成名。在世的時候,就可以靠寫字作畫賺稿費了。由于文化普及程度高,經過市場的傳播,即使販夫走卒也知道這些人的大名。他們的字畫招人喜歡,文章也有粉絲,而且是鐵粉。蘇轼流放期間,之所以能活得不錯,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走到哪兒都有粉絲。粉絲們可不管這些人是否犯了政治錯誤,該喜歡就喜歡。合影是沒辦法了,但讨幅字兒、求首詩,卻是家常便飯。當然,字畫和詩都不會白作,銀子和酒肉,甚至還有美女,滾滾而來。政治挂帥,階級路線什麼的,在那個年頭,人們還沒有概念。
盡管大家都崇拜皇帝,但皇帝不喜歡的人,卻未必一定會全體共誅之,全國共讨之。蔡京要刻元祐黨人碑,要找刻工,這些刻工有些是刻過蘇轼和黃庭堅詩作的,有些居然想不通。九江這個地方有個刻工,名叫李仲甯,手藝很棒,他接到地方官的指令,要他刻黨人碑。他說,小人家貧,靠刻蘇學士和黃學士的詞作得以飽暖,現在要以奸人為名,将他們刻在石上,我不忍心;長安這個地方也有一個出色的刻工叫安石,他也不肯,地方官加以鞭笞,不得已,他說,非刻不可的話,我不能刻上我的名字。
雖然人們總是說,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盡為讀書人,不相信勞動人民一定會比讀書人道德高尚。底層的百姓,每每彎子轉的沒有讀書人那麼快,想不通的時候肯定是有的。什麼叫作好人,什麼叫作壞人,他們自己也有一個标準,肯定跟上面的政治标準不怎麼一樣。
黨人碑刻完之後,雖說遍立各個州縣,但偏偏理縣這個地方,譚守禮卻沒有刻所謂的黨人碑刻,隻是四處張貼了一些榜文而已,本身理縣這窮山惡水的地方刁民就多,匪患更是數不勝數,上級官員并不敢實地進行堪輿。而且地方上的文人抵觸情緒高漲,譚守禮作為蘇東坡的忠實粉絲,他自然不允許任何人污蔑他的政治偶像,在理縣這事便不了了之了。他雖然不知道數年之後蔡相倒台遭貶,一路上沒人給飯吃,被活活餓死的結局。他這一步不畏權勢的虛與委蛇,至少在彈丸之地的理縣的士大夫中獲得了高度的贊譽,也可以說是他某些不可告人的政治遠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