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道士窩囊慘死,淫僧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揮着那把蠻橫的月牙鏟怪叫一聲再次沖了過來。
“八嘎。”一聲突兀的怪叫在人群中如銀瓶乍破般來得及其尖刻刺耳,淫僧學着衆人剛一回頭想瞧個究竟,一柄鋒利的短刀至剛至柔貼着他的臉頰飛馳而過,飛刀帶出來的一股驚豔血線讓淫僧原本八風不動的神情立馬方寸大亂,他仿佛有一種錯覺,這把不知道從什麼鬼地方飛出的短刀根本不屑于從自己的背心穿過去,對方之所以留有餘地,似乎想把這個機會留給被自己逼進角落裡那個此時捏着那把短刀眼中冒出異樣光芒的野人。
白猿很會剔骨,更會剝皮,董長海有幸見過一次,隻是那條土狼對他來說不值一提,喪心病狂的白猿曾經用一塊竹片将一隻刺猬如剝荔枝般把那東西連骨帶肉的挑了出來,刺猬渾身的尖刺硬是一根未斷。
白猿愛玩刀,對短刀更是鐘情,身上唯一的一把短刀還是用某種大家夥的骨頭砥砺出來的。叢林裡的生存法則比現在他處的環境來的更純粹,更野性,更血腥。那些張着血盆大口的怒獸絕對不會讓白猿有任何喘息的機會,見面就撲,一旦讓野獸捕食成功,白猿就隻剩下躺在一個并沒有任何屍身象征他最後歸宿的墳包内默默看着旁邊一個蒼老的身影唏噓唠叨了。白猿知道自己和那些龐然大物的差距,從反反複複的生死存亡中積累了豐富的鬥争經驗,人力總有不及,特别是那些野獸毫無征兆如獅子撲兔般離自己隻有幾寸之距的時候,所有的長兵器完全是浮雲,敲過去不疼不癢,捅上去可能力道還沒能釋放出來便被野獸撲倒了。
一次無意的用一根斷裂的黑瞎子腿骨捅死一頭在暗處偷襲自己的财狼之後,他便再也沒丢掉那根偶然救過自己一命的那一截斷骨。
老頭一直對他很吝啬,哪怕明明知道用骨頭可以磨出一把鋒利的骨刀,他也從不會當着白猿的面吐露任何一個字。
或許有段時間實在看不下去白猿每天帶着一身重傷回來,雖說這小子身體裡有一股讓老頭子都暗暗佩服的不服輸的韌勁,是一隻踩不扁的蟑螂,隻是他依然擔心這熊犢子哪一天萬一出去再也沒能回來,他真怕适應不了犢子給他帶來的已經漸漸遠去的孤獨。他不經意的扔給白猿一根也不知道從哪個地方撿回來的某種動物的骨頭,那東西入手的分量不輕,看着白猿愛不釋手反複摩挲着那日久彌新的沉骨,老頭最終隻是惜字如金的說了四個字‘但求自保’。老人不想他殺孽過重,用殺戮換來的圓滿并不圓滿。
老頭子知道年紀輕輕的白猿達不到重劍無鋒的至高境界,畢竟他隻是一個在叢林中倔強得好讓自己活下來三餐有一頓飽食的孩子,他更算不上是這叢林中一個外來的闖入者,用一點無傷大雅的東西好像并不算犯規,隻是老頭子完全忽略了這熊犢子身體裡面蘊含着的巨大能量,你給他一杆槍他可以給你打出一片天下的猛人。
連續好多天未露面的白猿還是讓寵辱不驚古井不波的老頭子内心起了一點微瀾,當他步履矯捷如飛的才踏出那間木屋,便看見了讓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那熊犢子渾身浴血的坐在一堆堆得像小山一樣的獵物中間,臉上露出一個似乎做錯了事情等着受罰的惴惴不安的表情,見到老頭子的那一刻,讪讪的朝老頭懷中塞過來一塊完整的虎皮,那裡面似乎還藏着一根老頭子無意中給他提過的虎鞭。
“爺,那東西給你補補。”白猿眼神幹淨,不帶一絲亵渎,在他看來,這東西和身邊那些能吃到肚子裡面的骨肉沒什麼區别,既然老爺子提過那東西,就代表是極好的,自然應該第一時間孝敬給把自己帶大的姥爺。
“嗯,小孩子吃了傷身。”老頭子支支吾吾的搪塞過去,他真怕這熊犢子吃了那東西做出某些令人發齒的事情出來,老爺子曾經吃過一次虧,上過一次當,他不想這心思純淨得像一塊美玉的孩子在這叢林中作出某些出格的事情,即使要做,那也得到外面和自己當初那般,雖然入了别人的套,最後卻輸得心甘情願,那樣的妙人兒,再怎麼看都是對方吃虧。
“爺,我錯了。”白猿‘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盡管膝蓋與地上尖銳的石頭相撞後産生了一種鑽心入肺的痛感,他硬是沒吭一聲。他其實前幾天早就回來了,用那根老人給的沉骨,他打磨出了一長一短兩根武器,一把隻有幾寸長的骨刀,刀身幹練緊湊,一進一出似乎完全不會拖骨帶肉,用幾個字來形容就是---簡約而不簡單。和密林中那些兇狠的大家夥們交火數次後,他果斷的準備拿那東西來作近身搏鬥;長武器是一把五尺長的紮槍,沉骨打磨出的槍頭圓鈍而不失鋒銳,泛出一種特有的藍色熒光,老頭自然不會告訴白猿那東西是他從墳墓裡刨出來來的,那具也不知死過多少年的枯骨知道他身上的東西還能大放異彩,估計感激白猿還來不及。槍頭和木棍契合的部位被白猿反複打磨,現在已經骨不離杆,杆不離骨,一根紮槍渾然天成,白猿挺槍立在那裡,有一副氣吞萬裡如虎的冷冽氣勢。
“好好跪在這裡先反省幾天,你一口氣把這林子裡的畜生殺完了,我們今後喝西北風去?”老頭子威嚴的表情和帶有某些戲谑的口吻讓白猿臉上不經意的抽了一下。
在白猿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老頭子又哀歎道:“你這幾天倒好,每天在外面逍遙快活,也不曉得給老頭子送點吃的,快點,把這些東西都搬到木屋下面,然後炖一塊虎肉讓爺爺我嘗嘗,如果能将功補過,罰你到屋子裡去跪。”
原本還愁眉苦臉的白猿像一隻雀躍的鳥兒飛了起來,其實這幾天他的日子也并不好過,每天呆呆的杵在原地不知道怎麼向老爺子交待,完全是心驚膽戰的受着饑餓和精神的雙重折磨,此時聽老爺子這麼一說,立馬恢複了原先的神色,老頭子看起來兇巴巴的,其實是真的疼他,看見老頭子好多年沒離開的那間木屋,一度認為對方也許是個瘸子的白猿看見那個矯健的身形的時候,當時就哭了出來。
老爺子懷揣着白猿孝敬給自己的好東西喃喃自語:“當時要有這東西,也不至于自己離開的時候那妙人兒那般幽怨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