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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5章 打蛇打七寸(三)

極品吳掌櫃 陶人張 4365 2024-01-31 01:14

  越王勾踐最後能成事,範蠡居功至偉,隐忍了那麼多年的段和譽,曾經也一度放棄了希望,哪知生命中的那個人就在他最失意,最彷徨的時候出現了,他和範蠡一樣,同樣不是本國人,同樣狡智百出,原本枝繁葉茂的高家人,居然數月之間相繼飄零,其詭異程度完全超出他的想象,段和譽恍惚覺得自己這個皇位如白撿的一般。

  段和譽在大理城第一次見到當世的‘範蠡’時,心裡其實挺失落的,對方一眼看上去簡直和山裡的強盜一般無二,光臉上那條疤就讓人心裡犯怵。隻不過對方卻好像認識自己挺久似的,說了諸如六脈神劍,神仙姐姐等一些他完全聽不懂的怪話,他差點覺得對方也是一個瘋子。

  據說當年範蠡沒發迹之前也是宛地出了名的“神經病”,人稱“範瘋子”,不過他的“神經病”是間歇性的,常常一陣清醒,一陣發作,還老是說一些常人聽不懂的怪話,大家簡直沒辦法跟他交流。其實,天才與瘋子往往隻有一線之隔,所謂“夏蟲不可語冰”,世間的這些俗人就好像是“夏蟲”,範蠡非要跟他們讨論“冰”是什麼東西,當然會被“夏蟲”們當成是“神經病”,或者說“狂生”。

  非常之人,方能行非常之事。兩人坐下來詳談之後,段和譽才發現這人聰明絕頂,文才武功,琴棋書畫,算數韬略,以至醫蔔星相,奇門五行,無一不會,無一不精!這人還提了許多令段和譽懵懵懂懂的治國方略,段和譽後來方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隻可惜匆匆一别,一直到大理戰事止歇,政通人和,百廢具興,甚至大理和吐蕃的邊境線上開了榷場,兩人都沒能再次見上一面。或許對方有意在避開自己,畢竟自己的父親死在崇聖寺,聽說還跟他有關系。段和譽曾經一度想找到這個真正的兇手,隻是最後越往下查,最後居然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父親段正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後,他大哭了一場,自那之後,他似乎突然長大了,對于這位功成身退的‘範蠡’,他不再恨,更多的是敬。

  幾個月前,邊境線上突然送來一封火漆信,居然是鄰國國主趙佶邀請他去參加遠在汴京的大朝會(宋徽宗在位期間隻舉辦了四次,分别為大觀二年,政和八年,宣和六年,政和二年,前面三次在元正,也就是我們現在的大年初一,後面一次在冬至,前幾代皇帝甚至在五月朔也舉辦過,大朝會隻會選這三個時間段),倘若高泰遠還在,定然會派一些使節,帶上一些禮物,按照約定的時間參加就行了。段和譽年輕的時候就喜歡飲馬江湖,遊山玩水,高泰遠被誅後的這幾個月來,大理國煥然一新,更是被底下一幫文臣武将管理的井井有條,他便動了親自去汴梁走一趟的打算。何況大理國出了内讧這麼大一檔子事,若不向這些年摩擦不斷的鄰國示弱示好,擺明姿态,難保剛剛建立起來的新政權引來新的一場寒霜。

  這裡說一說大朝會,《周禮·春官·大宗伯》載:“春見曰朝,夏見曰宗,秋見曰觐,冬見曰遇,時見曰會,殷見曰同。”這便是對“大朝會”的解釋。諸侯、百官朝見天子的時辰是早晨,故稱之曰“朝”。天子接見諸侯、百官的政治目的是“圖天下之事”,同時詢問地方的治理情況,謂之“圖考績”,類似今天對各級官員的“績效考核”或曰“目标管理”。在周代,天子詢問諸侯國内的治理情況,諸侯需作詳盡彙報,故諸侯朝見天子亦稱“述職”,相當于今天領導幹部一年一度的“述職報告”。《孟子》有載:“諸侯朝天子曰述職,一不朝則貶其爵,二不朝則削其地,三不朝六師移之。”可見“大朝會”既是一種禮制,也是天子對諸侯的一種約束。

  秦始皇統一全國後,根據鄒衍“五德終始說”,認為秦主水德,按“五行”水行配亥月(十月)與子月(十一月),故頒令以十月為歲首,“大朝會”定在新年亥月初一即正月旦舉行。為擴大元旦“大朝會”,體現皇帝臨朝時的莊嚴肅穆與盛大氣派,秦朝修建起富麗堂皇的朝宮前殿,名曰“阿房宮”。此後,凡大秦重大國事,如議帝号,立郡縣,車同軌、書同文等均在此朝堂前殿頒布。

  西漢前期沿用秦朝舊曆,亦以十月為歲首。漢興之初,劉邦與大臣們不懂朝儀,遂命秦朝舊吏叔孫通參酌秦法制訂漢朝的“大朝會”儀式。朝會地點初在長樂宮,後改未央宮。漢高祖七年長樂宮建成時,在此舉行的“大朝會”記載于《史記·叔孫通列傳》。朝會在天色微亮時由禮官引文武百官依品級進入殿門。宮殿中陳列着車騎兵衛及各色旗幟、儀物,禮官傳言“趨”,文武百官即整齊有序地依次疾步前行,東西向分班排列。劉邦則在一片鐘鼓禮樂聲中,由内侍簇擁着乘輿臨朝。此時,百官自諸侯王以下至六百石官吏皆以次奉賀(貢獻禮物)。禮畢置酒,以尊卑次起上壽。朝會後劉邦大喜過望地說:“吾乃今日知為皇帝之貴也。”

  《漢官典職儀式選用》列舉參加“大朝會”的人員為“……公、卿、将、大夫、百官各位朝賀。蠻、貊、胡、羌朝貢畢,見屬郡計吏,皆見,……宗室諸劉會,萬人以上。”可見漢朝時參加朝會的多達萬人以上。這些人從全國各地趕赴長安參加“大朝會”,近則走上十天半月,遠則便是數月計,這應該是一筆數額巨大的“差旅費”。

  漢武帝時改易正朔,以正月為歲首,“大朝會”相應改至正月初一舉行。此後,曆代相沿襲。東漢時的歲首“大朝會”,皇帝幸德陽殿臨軒受賀,公卿将相大小百官及地方各州郡長吏、諸少數族酋長、使臣均奉貢進表拜賀。當時,地方州郡的朝貢之物按轄地人口計,每人每年六十三錢獻給朝廷,曰“獻費”。

  漢代的“大朝會”中還有一項“年終考計”制度,地方州郡的“一把手”或主要僚屬需帶上“計簿”(有點像現在的财物‘統計報表’),到宰相府上報年度的“地方政績”,名曰“上計”。也就是說,你得上報一下轄區去年的GDP與财政收入,讓朝廷從中考量你這個地方官是“稱職”還是“不稱職”?至于那“統計報表”中究竟有多大的“水份”,大概隻有天曉得。這一“上計”,有時還由皇帝親自出馬“受計”,就是直接聽取地方官吏的彙報。此制到隋唐時稱為朝集,漢時的“上計吏”亦更名為“朝集使”。

  大年初一(大朝會正式開始)天還沒有亮,文武百僚就開始在麗正門外排班。負責議程的内侍更是神氣活現,即便是皇親國戚也要被他們呼來喝去地支使。小人得志是要有氣候的,大朝會的莊嚴隆重賦予了他們驕橫跋扈的底氣。他們逐隊厲聲喝問:“班齊未?”禁衛人員逐一應答:“班齊!”那陣勢就像軍隊結集時檢查口令一樣,莊嚴又肅穆。

  隊伍整頓完畢,宮門尚未開啟,大家隻好瑟縮在寒風中等待五更(這個是晚上3點到5點,正月初一汴梁什麼天氣,大家應該都能懂)報時。皇宮内計時的更漏比民間短,宮中五更過後,民間四更才結束(這算是官員的福利吧)。因此宮中打過了五更,梆鼓聲就交替響起,稱為“攢點”,也就是發布标準時間的意思。五更攢點的梆鼓聲終于在城樓上響起。這時候,透過大慶殿殿角上的鸱吻猶見疏星點點。于是宮門緩緩打開,門軸吱吱呀呀的磨擦聲尖利地劃過晨光熹微的夜空。百官蹑手蹑腳而又神情整肅地魚貫而進,正旦大朝會開始了。

  這一天的行程,簡單來說,皇帝便起身上朝,先虔誠上香,随後,給太後拜年,然後文武百官向皇帝拜年,接着接受四方列國使者的朝賀,然後賜宴。

  這一天,文武百官和外國嘉賓穿的朝服也是有嚴格規定的。所謂朝服,‘一曰進賢冠,二曰貂蟬冠,三曰獬豸冠,皆朱衣朱裳’。公服,又謂之常服,‘宋因唐制,三品上服紫,五品以上服朱,七品以上服綠,九品以上服青。其制,曲領大袖,下施橫襕,束以革帶,幞頭,烏皮靴,自王公至一命之士,通服之’。士服則為頭戴山梁冠,白袍青緣。外國使臣服飾要求:遼國大使頭戴金冠,而金冠的後砃又尖又長,像一片大蓮葉,身着紫色窄狹緊身袍;遼國副使裹金帶如漢服。西夏國大使與副使都戴短小制樣的金冠,穿绯窄袍,叉手而展拜。高麗與南番交州的使節和漢族儀式一樣。長胡子高鼻梁的回纥(hé,新疆那一片往外)族入朝時,都是以長帛纏頭,散批長袍。于阗來朝者都戴小金花氈笠,金絲戰袍束帶,并且都偕其妻子同來。南蠻五姓番入朝時都是椎髻烏氈,像僧人一樣禮拜。

  參與朝會百官與嘉賓周圍是一幹支撐場面的鹵簿儀仗,諸如法駕、傘扇、儀衛、雅樂等等。光是黃麾仗的儀節就要動用五千餘人,宋氏南渡之後數量大減。這裡面夾雜着四方朝賀的外國使節,如西夏、高麗、交趾、回纥、于阗、真臘、大理、三佛齊等,和宋朝鄰邦的這些國家,平時雖然你也打我,我也打你,到了這時候,化幹戈為玉帛,都挺懂規矩,參與大朝會的使臣都會将本國的貢品、歌舞等進獻給大宋皇帝,那場面真可謂是“萬國衣冠拜冕旒”。這些國家之所以願意來,除了白吃白喝白住,臨走時臨走的金銀比進貢的要豐厚許多倍,後來到了南宋,朝廷為了節約開支,除了高麗,一般不允許外邦使臣來了。

  正史上作為大理王的段和譽派人參加大朝會是這麼記載的:“政和六年,譽遣使爽憤李紫琮,以三百良馬、百二十衆入貢,并以樂工四十八演幻戲南曲。徽宗親臨觀之,樂奏《五華爨弄》、《南诏朝天樂》,厚賜樂師段皓德。皓德,葉榆人,幼好五音,後随素興入拓東,官爽陀司樂大夫。興廢,回葉榆,作《五華爨弄》、《三塔弄》,而名振南中。徽宗冊封和譽雲南節度使、大理王......”段和譽和西夏的李元昊一樣,稱臣也許是一種策略,該動手的一樣動手。宋朝的皇帝也奇怪,對方隻要稱臣,就收兵,從不趕盡殺絕,再反再打,李元昊反正一直反反複複,若不是因為搶了自己的兒媳被兒子所殺,這哥們說不定還真能幹出一方事業,成為一方枭雄。

  大朝會前面的程序依次為:陳設(布置場地,安排位次),朝賀(入場式,中書令奏諸方鎮表,門下侍郎奏祥瑞表,戶部尚書奏諸州貢物,禮部侍郎奏諸番貢物,太史令州雲物祥瑞),上壽(太尉率百官向皇帝上壽,殿中監四進皇帝酒,太官令行百官酒,尚食進百官食)。完全按照《周禮》上的禮儀來,一點都不馬虎。

  正旦的朝賀詞為:“元正啟祚,萬物惟新。伏惟尊号皇太後陛下,膺時納祐,與天同休。”

  冬至的朝賀詞為:“晷運推移,日南長至。伏惟尊号皇太後陛下,膺時納祐,與天同休。”

  最後一道程序是官家賜宴,滿朝文武外賓被折騰了半天,最後熱熱鬧鬧地吃一頓飯。但正如吃過國宴的人都知道這種宴會其實隻是一種規格一樣,大殿裡的這頓飯也并不可口,其中的一道主菜即胙肉,是除夕夜裡祭祀用的豬牛羊肉。

  祭祀用的肉是不放鹽的,執事們用刀子割成小塊,分賜群臣,這種毫無味道的白肉,吃起來苦不堪言,但又不能不吃。有的大臣這種宴會吃多了,便在私下裡有所變通,他們事先在家中把手絹放在五香肉羹裡煮出味來,到時候一邊吃胙肉一邊拿出來擦嘴,這樣,肉有了味道,又不會被參以無禮和不敬。但絕大多數的臣子既沒有這樣的經驗也沒有這樣的膽量,隻能硬着頭皮往下吞。因此,正如《水浒》中那位黑大漢所說的,一個個都“嘴裡淡得出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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