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趕鴨子上架---幫彜人孕婦成功接生完孩子之後,梁紅英、吳若蘭、吳小刀總算在彜人臨時拼湊的山頂上的聚居地暫時安定了下來。
也是從這一天起,梁紅英以一個父親兼屬母親的角色開發吳若蘭某些方面的天賦,山裡各種各樣的藥草本來就多,《千金方》上的文字早已被吳若蘭背得滾瓜亂熟,一天大部分的時間,梁紅英和吳若蘭都會背着一個竹簍到周圍的山裡去采藥,可惜梁紅英這個半路出家的赤腳醫生很快就滿足不了如海綿般求知若渴的吳若蘭,為了不繼續誤人子弟,向那些彜人細細打聽了一番,這山裡還真有一号‘神醫’之類的角色,隻是事情卻有些棘手。
山裡的彜人也分平民和貴族,名為大月氐的男人便是彜人貴族裡面的頭頭,可惜在關鍵時刻大月氐卻沒站出來保護自己的族人,當大蜀王的僧兵兵臨城下之時,大月氐沒有作任何的反抗,反而定下了一個屈辱的城下之盟,将某一區域内的彜人平民畫地為牢,那些精壯的男彜人和名下的牲口将任其驅使,大月氐甚至給那些僧人提供糧秣和各類藥草,至于那些每日在山裡如豬狗般在皮鞭下過着暗無天日的彜人,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當然出賣自己人的他也獲得了大順王良弓利箭的饋贈,大月氐統轄下的平民彜人,過得越發悲苦凄慘。聽說以前每隔一個月,便有一夥持仗着手中刀劍的彜人到這裡來拿走這些女彜人辛苦積攢下來的各種動物的毛皮、晾幹的熏肉等物,現在更是縮短到半個月,蝼蟻一般的她們過得越發慘淡,聽說以前《千金方》的真正主人,正是被大月氐手底下的人看中後,強行帶走的。
梁紅英三人到這彜人山頂小寨之後的半個月,這日,正當梁紅英和吳若蘭在山野中采藥之時,一個芝麻點的小黑點由遠及近而來,來人跑攏之時,早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是這些日子和吳小刀玩得較好的彜人小孩二黑子,這些日子從梁紅英這裡也學會了幾句漢話,能和梁紅英三人作簡單的交流。
“英娘,小刀...小刀...”二黑子所學的漢語實在有限,隻見他面紅耳赤,抓耳撓腮的像一隻猴子在那裡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偏偏又找不到合适的詞語來表達,在關鍵的時候,他靈機一動,從旁邊抓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畫了一大一小兩個火柴人,并作了一個牽手的姿勢。
梁紅英已經預感到了不妙,來不及細細詢問二黑,撂下自己和若蘭這半日所得的竹簍中的珍貴藥草,一左一右牽起若蘭和二黑子的手就往彜人的部落狂奔而去。
等她們三人到了近前,周圍的一切讓她們吓了一跳,眼淚更是像豆子般撲簌而下:有些渾身上下布滿傷痕的彜婦人們坐在地上抱着唯一的一件殘破不堪的羊皮褥子涕泗橫流,哭天搶地,她們的天似乎在那一刻又塌了;有些小木屋早已被一場大火付之一炬,三三兩兩失魂落魄、淚早已流盡、臉上布滿黑灰痕的婦人們在尤帶着火星煙塵的白灰裡面撥撚着是否還有可用的陶罐鐵器之類的生活用具;原本彜人中心用籬笆圈出來的喂養山雞、豬、羊的空地,現在除了倒在地上的被破壞得面目全非的栅欄,裡面再也沒有任何活着的生物。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所有的人似乎瞬間掉入了生活的深淵。
梁紅英清點了一下部落裡剩餘的人數,除了吳小刀,平時黑裡俏,長相不算難看的幾個彜人姑娘也被突然釀成這一出慘劇的外來闖入者帶走了。
“英娘,我讓三黑...追上去了...應該很快就會有那些人的蹤迹。”小二黑子成竹在兇的說道。
三黑是小二黑養的一條獵犬,從小被小二黑訓練得不但能抓山跳,更能敢和黑瞎子對怼,梁紅英聽小二黑這麼一說,内心稍定,當務之急是幫助周圍的這些人治傷和再次恢複她們生活下去的信心。聽小二黑說這次闖入這裡荷槍舞刀的惡人不下二十多個,梁紅英這麼貿然跟上去,無疑于送羊入虎口,而且吳小刀是被某個小妞看上後帶走的,聽說那小妞還是這二十多個人的頭頭,梁紅英料想被人搶親的吳小刀這一時半會也出不了多大簍子,在沒有想到萬全之策前,也隻能由他去了。
三黑在傍晚時分回到了聚居地,周圍的人心也漸漸穩定下來,趁着夜色,梁紅英和小二黑在三黑的帶領下很快趕到了吳小刀被看押的那處城堡,隻見城牒上刀劍如林,燈火輝煌,卻偏偏詭異的到處挂着紅燈籠,似乎大喜臨近,城堡内更是人聲喧嘩,酒肆鼎沸,這讓原本在外窺探的梁紅英越發的迷惑了,難道吳小刀這小犢子和自己當初一樣,真的要做某人的壓寨小郎君了?
接着的數日,梁紅英在附近的山上瞧見一些車馬喧阗的賓客陸陸續續披紅挂彩而來,這些人完完全全一副勢在必得的驕橫模樣,讓梁紅英更好奇的是,迎親的隊伍裡面更是夾雜着一批打扮不俗、卻顯得不倫不類的和尚,這些人簇擁着一頂豪華的八人擡的大轎迤逦而來,至于坐在裡面的那位妄想洞房花燭夜的秃驢,卻至始至終沒有露過真面。
梁紅英很快也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些人是為了大月氐的女兒小月娥而來,聽說小月娥年芳及笄,長得品貌端方,卻好舞刀弄箭,一身輕功更是了得,便得了一個‘飛仙虎’的綽号,大月氐年底之前原本是想和附近的州府大人們結成兒女親家,哪知這事被小月娥知曉後,當時把月氐堡鬧得雞犬不甯,大月氐就這麼個千金,平時嬌寵慣了,倘若真幫她選錯了未來女婿,豈不令自己和女兒抱憾終身?後來大順王不費一兵一卒便讓原本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的州府大人們落荒而逃,這讓大月氐也看清了這些人的嘴臉,慶幸自己當初還好沒有一意孤行釀成大錯。大月氐知道形勢比人強,這些日子在彜人中的形象早已一落千丈,為了挽回自己的不良形象,萬般無奈下準備抛出女兒來救場,于是大月氐和小月娥彼此衡量讓步再三,弄出了這麼一個廣發英雄帖,能者奪親的名堂。隻是前不久還是比武奪親,哪知這幾日卻偏偏弄出了文鬥的花樣,讓原本信心填壑的參賽者大跌眼鏡,一時間文人智者成為了新貴,呈現出洛陽紙貴,千金易得一将難求的衆生相。
梁紅英自然也猜出了小月娥臨時變将換陣裡面的貓膩,這事恰恰發生在吳小刀被強行帶入了月氐堡之後,似乎我們這位還沒斷奶的吳家小公子,真的被某人看上了,以他那羸弱的小身闆,怎麼在如狼似虎的熊罴大漢中脫穎而出,隻是他那小腦袋,真的能破解月氐堡設下的一道道難題嗎?好像除此之外沒什麼更好的辦法了。
梁紅英正千方百計的想怎麼混進月氐堡,而被困于月氐堡的吳小刀,似乎早已将逃生這一念頭忘到腦後了。隻不過夜闌人靜的時候,吳小刀對當日擄上山仍然心有餘悸。
原來那日在彜人聚居地,他正和一幫彜人小孩在地上玩‘過五關,斬六将’,其實遊戲規則很簡單,就是在前方挖幾個大小不一,遠近不同的小坑,将手中的圓石依次抛投到小坑裡面,誰能一次中的,自然便進入了下一輪,就在他将要投最後一個小坑,将小黑子淘汰出局,成為最後的冠軍時,一個比他們大上許多,穿着華麗,梳着兩個漂亮麻花辮的嬌俏女子冷不防突然出現了,隻不過她的身邊跟着一群鮮衣怒馬,神情不善的跟班,讓膽小一些的孩子轉身就往家跑,吳小刀神色淡定的瞧了這些人一眼,低頭忘我般全神貫注的繼續準備最後的一擊。
“小子,你敢不敢和我打賭?”
吳小刀當時就懵了,料想哪裡跑出來的野丫頭,居然口出狂言,來敗小爺的雅興,心裡無名的冒出一股邪火,他當時就頗有信心的應戰道:“賭就賭,難道我還怕你不成?”
“輸了可不許賴,輸的那一方必須得答應赢的一方一個條件。”
“條件現在就談好,免得到時候彼此雙方辦不到而推诿抵賴。”吳小刀表現出天生的一種商人的狡黠。
“其實也很簡單,我輸了,等你長大了我給你當老婆;你輸了,現在就和我回去,等你長大了,我們再成親,你當我的小郎君。”
“這不一回事嗎?再怎麼好像也是我吃虧。”
女子當時氣得臉都紅了,這麼多年,外人巴結她,她都沒正眼瞧過對方一眼,這個小家夥讓自己碰了這麼大的一個釘子,她反而在心裡生出一種不将對方臣服,誓不罷休的奇妙情緒。
“想不到男子漢小丈夫,像一個女人一樣婆婆媽媽的,你到底敢不敢應戰?”
吳小刀哪裡受得了對方這樣一陣數落,加上心裡那股執拗勁也被對方激發出來了,用雙手插着小腰說道:“賭就賭,胡怕胡?”
“虎怕虎?”冷不防聽到吳小刀從吳永麟那裡撿來的‘英格力士’,小月娥想起自己的‘飛仙虎’的綽号,差點沒忍着笑出來,覺得眼前的吳小刀是越看越有趣。
第一個投石的是吳小刀,從爹娘那裡早已獲得真傳的他在這個小兒科的玩意上幾乎是所向披靡,鮮有對手,隻是他手中的圓石才出手,冷不防斜裡同樣射出一顆勁石,原本抛投向小洞的圓石在空中發出一陣脆響之後,偏離了方向,落地的時候離目标差了快一丈。
“你使詐。”吳小刀氣得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如果對方不是女的,早一拳轟過去了。
“你又沒說你的對手不能中途截擊你抛投出的石子?”小月娥嬌笑一聲,讓吃了憋的吳小刀臉色越發的難看,“正所謂兵不厭詐,别怪姐姐沒提醒你,想赢我,你得拿出點真本事出來。”
小月娥話沒說完,手中蓄勢待發的一顆圓石應聲而出,同樣吳小刀手中的一刻小頑石應激而出,一旁的小月娥暗暗叫了一聲好,可惜吳小刀畢竟隻是一個小孩子,和小月娥出手的力道相去甚遠,吳小刀手中的頑石雖然擊中了小月娥射出去的那顆圓石,隻是咚的一聲被彈開了,小月娥飛出去的圓石絲毫沒受到一點影響,最後穩穩當當的落入了小洞内,這場賭局誰輸誰赢,已見分曉。
“小郎君,正所謂願賭服輸,你不會不認賬吧?”
“我...我跟你走...”
“放心,我虧待不了你。如果你幫我打發了那幫讨厭的人,我立馬放你回來。”
“真的?”
讓吳小刀和那幫沒讓自己看上眼的人文鬥,是古靈精怪的小月娥臨時想到的,倘若吳小刀真能替自己打發了那幫滿臉橫肉、唾沫橫飛的癞蛤蟆,那自己豈不是更加得償所願?至于最後嫁不嫁個這個比自己小上不下一輪的小不點,還不是自己最終說了算,如果萬一這有志不在年高的吳小刀真能‘過五關,斬六将’,這件事本身比任何事情都來得有趣,她很想瞧瞧那些人被這個并不讨厭的家夥落敗時的囧樣。就這樣,少不更事的吳小刀又被人心甘情願的拐跑了。
似乎為了有意考驗一番吳小刀的膽量,小月娥故意牽着吳小刀專門走一些刀劈斧斫般的亂石陡坡,吳小刀很快跟着小月娥奔進一座大山,隻見那山樹木青蔥,岩石陡峭。小月娥穿入樹林,蹿岩躍行,如履平地。吳小刀壯着膽子隻在邊緣處觑了一眼,立馬吓得心膽俱碎:惟恐失腳從岩石上跌下來,必至粉身碎骨!
前面的小月娥回頭輕笑了一陣,露出一抹玩味的眼神,吳小刀根本不理會對方的譏诮,暗暗作了打算,等會看準前面一株大點兒的樹,即張開兩手,準備那樹挨身擦過的時候,拚命一把将樹抱住!無奈心裡雖這麼打算,剛一轉眼,那樹已飛也似的過去了!有幾次不曾抱着,也就知道是抱不住的了!
上到半山之中,就見有許多參天古木,擁抱着一所石砌的廟。遠望那廟的氣派,倒是不小!石牆上藤蘿曼衍,看不出屋檐牆角;估量那廟的年代,必已久遠。吳小刀到了此時,也無心玩景!小月娥離廟不遠,才放松了腳步。吳小刀自然也不由己的跟着松了。
“你以後就住在這廟裡了,在這之前,不得離開這裡半步,你的三餐,自然有人送到這裡。”
吳小刀站在半山上往山的另外一面望去,隻見視野下方一間巍峨聳立的土木堡矗立其間,房屋鱗次栉比,芝麻般的小點在裡面間次蠕動,沒等吳小刀回過神來,一道倩影如驚鴻般疾掠而下,很快在眼前縮成了一個小點,吳小刀很想朝周圍吼一嗓子,冷不防瞥見呼呼風中幾道銳利的、不懷好意的眼神,他硬着頭皮,打着冷顫鑽入了那間廟。隻見廟中殿宇,甚是荒涼破敗,四下積土成山,好像是無人住的!吳小刀穿過幾重房屋,到一所小小的房間。那房間卻打掃得精潔,雖沒甚富麗的陳設,然床下的被帳衾枕,全是绫錦,非富貴人家眷屬,斷不能有這種鋪蓋,靠近了,上面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似乎這裡是小月娥平時臨時下住的香閨!
反正也無處可去,吳小刀就這麼安之若素的住了下來,隻不過晚上周圍鬼哭狼嚎的的怪叫讓他時不時頭皮一陣發緊。住了幾天,吳小刀也漸漸習慣了,膽兒也大了,時不時還拿石頭扔山裡的那些飛來飛去的秃鷹。
小月娥每天會親自往山上給吳小刀送三次吃的,每次都是按照吳小刀的要求準備的,而且每次在他吃東西的時候給他講一些他聽不懂的東西,隻是吳小刀不得不每次囫囵囵的點頭來敷衍她,因為她每次講完後都會快樂得像一隻小鳥般飛下山,食人恩惠千年記,他實在不願意掃她的興,他更怕她從此一去不回,那他真的就隻能呆在這山上等着周圍的那些秃鷹等他餓得動彈不了的時候,眼睜睜的看着那些饑馑的家夥活生生的撕扯下他的那小胳膊小腿,想起這些他就不寒而栗,保持當下這種還不錯的現狀,其實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