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禅宗大師青原行思提出參禅的三重境界:參禅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禅有悟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禅中徹悟,看山仍然山,看水仍然是水。
見山是山:初識世界,質地純潔,物即所見
見山不是山:涉世漸深,厭惡世界混沌,黑白颠倒,是非混淆,見山感慨,見水歎息
見山還是山:盡閱無數,開悟生慧,任他紅塵滾滾,我自清風明月。
杜清源發覺自從見到吳永麟之後,自己已經由‘見山是山’進入了‘見山不是山’這種詭異的境界,他現在開始懷疑起周圍的一切,包括他自己。自從高文豐被床子弩射殺之後,他現在唯一的興趣便是整日和馬車裡的床子弩呆在一起,這種東西勾起了他的很多回憶,為什麼董法真一點武功都不懂,卻能與他齊名;那個從未曾見過的投石機,很輕巧的便把他和師妹一起送了近十丈高;高文豐其實武功并不弱,杜清源曾經無意中和他比試過一次,數十招下來居然不分勝負,那個人還是有點真本事的,結果卻被眼前這鬼東西無情的射殺了,對方好像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如果換上自己,其下場可能和高文豐差不多;自己懷中珍藏着的那節竹管和火磷彈,現在他根本不會懷疑那東西的威力。
當他好不容易爬上一座高山的時候,他發現好像自己還是處在最底端,而且站在山頂的他卻根本不知道如何爬上那座看不見的大山。
為了解開心中的煩悶情緒,他決定找吳永麟推心置腹的好好聊一次,見到渾身包得像個粽子一樣的吳永麟,他的臉還是忍不住抽了一下。
杜清源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如果你能向老夫保證不會發生吐蕃國那種恐怖的事情,老夫以後就不再追殺你。”
“誰說要來殺你們大理人了?好像剛剛你殺的大理人并不比我少。”
老臉微紅的杜清源追問道:“那你來大理的真正目的是?”
吳永麟把早就準備好的一番說辭脫口而出:“衛朝不是不和我們做生意了嘛,鹽現在我們已經自己解決了,隻是茶,吐蕃人沒那個東西簡直活不了,所以我這次來是找你們做茶葉買賣的。”
“那那塊石頭上刻的彗星襲月和白虹貫日又是怎麼一回事?”
“剛來貴寶地,人生地不熟的,與其我們厚着臉皮去找對方,不如讓對方主動來找我們。”
“那在桃花溝截殺高文豐這一波精兵又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是你我,你會選擇誰做生意的對象,是段和譽?還是高泰遠?”
杜清源支支吾吾的一時答不上來,段和譽是他的入門弟子,對于這個愛徒他還是比較了解的,自從段和譽登基後,知行合一的他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甚至超越了把持朝政的國相高泰遠,這也是杜清源為何與他父親的仇恨沒有加在段和譽頭上的原因之一,他甚至更希望段和譽能掃除禍國的高氏,當一位真正大權在握的帝王,改變今日大理高氏亂政,多方割據,岌岌可危的國勢。
吳永麟看見杜清源不搭話,又道:“其實你不回答我也明白,你也會選擇段和譽,對吧?一旦吐蕃和大理真正的重開榷場,對于雙方是百利而無一害。
擊殺高泰遠手下高文豐這一員猛将後,我和高泰遠已無任何和解的可能,如果此刻讓我助段和譽真正的得到大理國,我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的。
風十娘已經答應我,一旦解決了高文豐這一隊精兵,她講幫我和段和譽牽線搭橋,讓我和段和譽真正的聊上一次。”
“我是高相的人,你難道就不怕我......”
“我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雖然我具體不知道你潛伏在高泰遠身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不至于為了所謂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妻妾成群吧。”
“為了一位故友,那人曾經對我有過救命之恩。”
“做你的朋友看來是一件很幸福的一件事情,名節都不顧,被人指着脊梁骨咒罵而不動聲色,隐忍到如此地步,我都想和你做朋友了。”
“你沒有這個資格。”杜清源到嘴邊的‘你這個殺人惡魔’還是咽了下去,他發現自己居然開始在意對吳永麟的态度了,照以前,他絕對會毫不猶豫的用各種惡毒的話語中傷吳永麟。
杜清源收斂了一下剛剛起伏波動的情緒,又說道:“這件事情希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特别是我的師妹杜文君。”
“喜歡一個人千萬别憋在心裡,你都這一把年紀了,還有什麼放不開的嗎?”
“正因為屬于我們彼此的時日不多了,我會更加在意彼此以後在一起的時間,老道心裡的那件憾事沒解決之前,對雙方都是一種折磨,與其那樣,還不如不開始。”
“鄙人送佛送到西,你這個臭老道每天跟着我讓我背脊發涼,你告訴我你要尋找的那個人的名字,我手頭上還算有些人手,我幫你去打聽打聽。”
“董法真。”
“有沒有他的畫像?或者與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他不會武功,是那種真的不會,但在‘點蒼四怪’中排在第二位,你隻要見到他,就會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他是一個很古怪的老頭。”
吳永麟對于杜清源--不會武功(這一抓一大把)、古怪的老頭(人老了,總會有些怪脾氣)、自己一眼就知道(你妹啊,這話等于白說)--口中關于董法真的描述近乎抓狂了,看着惜字如金的杜清源,他發覺自己從他口中再也套不出一點有用的信息,便躺在了繼續開始研究床子弩的杜清源的旁邊,一個在危機關頭救過自己的高手,比起張虎、茅子興那兩臨陣脫逃的家夥,可要穩當太多了。
内心有愧的張虎和茅子興輪流幫着守夜,衆人歇息的中間點着一堆篝火,白天連夜趕路的張虎在今天明天之間的交接點實在受不了瞌睡蟲的襲擾,最終沉沉的睡了過去,就在那一刻,篝火中唯一的一點火星都滅了,竹林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随之,張虎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像似被什麼東西擡了起來,等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感覺自己來到了如神仙一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