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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 大蜀王又來了(二十)

極品吳掌櫃 陶人張 4666 2024-01-31 01:14

  黃仙芝最後一個從滑繩子上落下來之後,遠處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雷聲,黑雲很快遮住了頭頂的那片天空,倏忽間刮起了呼呼的大風,兩岸的樹枝被吹得東倒西歪的,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妖怪,江面上的浪頭越來越大,不停的用浪尖拍打着岸邊的各種石頭,原本印在沙灘上的各種雜亂的足迹很快被退下去的浪頭抹平,當僧人們正撐開雙臂迎面享受這陣消去暑氣的江風時,黃豆般的雨點從天而降,轉瞬間像從盆裡潑出來的一般,在衆人面前形成了一道完全撥不開的雨幕,江中的水逐漸漲了起來,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原本咬住大鳅魚船的兩排牙齒消失不見了,失去束縛的大鳅魚船在江風和浪頭的席卷下用力的扯着桅杆上的粗繩,并不停的随着江心的旋渦旋轉起來,粗繩靠近岸邊的一端原本系在浮橋佛像的頭部,此刻整個浮橋發出吱吱格格的響聲,在急于避雨的僧人還沒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之前,整個佛像突然飛離了牙槽,變成了大鳅魚船的一條拖船,很快這大鳅魚船和被拖拽的佛像便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中,至于到底是被旋渦吸入了江底,還是漂流到了下遊,就不得而知了。

  眼見這一幕過後的黃仙芝當時就驚得目瞪口呆的,這老天爺也太會玩弄人了,這剛下船就下雨漲水,看來今年果然是流年不利啊,下次出門必須得拜一拜老祖先和江裡的各路神仙。

  也許是共同經曆了前不久那特别的一幕,吳永麟這些階下之囚并沒有被人用刀架着脖子或者挨一頓拳腳,甚至連捆綁這一步都忽略掉了。

  僧人們渾身上下統一是一身灰白直裰的打扮,腳上穿着八搭麻鞋,小腿上用纏帶崩得緊緊的,從裝束上來看,這是一夥急于行軍的僧人,為了吳檗一個人而停下來,總讓人顯得有些難以理解。

  也許是看見黃仙芝,黃妙灏,梁紅英,吳永麟四人作着統一的打扮,此刻他們被一前一後兩個手中捏着武器的僧人單獨帶入了一個幹爽的奇大山洞,周圍天色早已暗了下來,外面的雨依然轟隆隆的下個不停,山洞裡密密麻麻如天上的星辰般生着一堆堆篝火,最中心的位子處放着那隻從雨中搶救回來的巨镬,底下的幹柴發出哔哔啵啵的聲響,那隻原本被用來祭祀的肥豬被分成了數不清的數塊,在鍋内随着熱水上下翻滾着,一陣陣肉香由洞的中心向四面傳播開來,巨镬的周圍早已圍上了一群涎面的僧人。一個黑臉的僧人用一把尖刀從巨镬裡面挑起一根被煮的噴噴香的豬蹄髈之後,其他那些饑腸辘辘的僧人也分别解下懷中的尖刀,學着前面的那黑面僧人開始從鍋裡面挑肉吃,場面一下子變得亂糟糟起來。

  邁入山洞,往前走大約十步,靠右手的位置上有一處并不太大的耳洞,剛剛第一個從鍋裡挑肉的黑面僧人疾步将那豬蹄髈送了進去,當吳永麟四人也跟着走進去的時候,那個熊罴大漢正一邊啃着被砍成兩截的油光水滑的豬蹄髈中的其中一截,并借着一團篝火看着一副破損的牛皮卷宗,而那個黑面僧人也津津有味的分食着另外的一截豬蹄髈,瞧見吳永麟四人前前後後進來之後,黑面僧人連忙退到了耳洞的洞口,不停的留意着耳洞内外的一切,熊罴大漢則将那副牛皮卷宗卷在了一起,然後用一塊圓石壓在了上面。

  吳永麟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眼前這個似乎是這群僧人的頭頭,隻見對方目光敏銳如電,身子五大三粗,像一座鐵塔一樣,偏偏如若無人的袒兇露乳着,傲然展示着兇前那一撮濃密的兇毛,讓人有些啼笑皆非。和其它僧人一樣,他頭上同樣剃着一個大秃瓢,隻不過頭頂上沒有僧人該有的白點戒疤,吳永麟從這些細節上便可下判斷,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假和尚。

  “聽說吳檗長得人模狗樣的,你們這裡面到底誰是成都知府吳檗?”

  滿臉黑乎乎的梁紅英剛想上前,吳永麟将她攔在了身後,往前跨了一步,神情自若的盯着那個熊罴大漢緩緩的答道:“這裡難道還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選嗎?”

  熊罴大漢臉上閃過一抹怪異的神色,他很快恢複如常,狠狠咬了一口手中滑膩的大肉,然後就着一大口烈酒囫囵囵吞咽了下去,讓一旁四目圓瞪盯着這一切的吳永麟和黃仙芝都忍不住吞了一大口涎水。

  “你好像也沒有傳說中的不堪,剛剛為了将你們從船上救下來,我死了四個人,你說我接下來對你該怎麼辦?”熊罴大漢接下來從頭至腳盯着吳永麟的眼神顯得有些不屑,隻不過他在掃向吳永麟身後的梁紅英時,瞅着對方的面容足足楞了數秒,對方這一迥異的神色自然沒逃過吳永麟的雙眼,吳永麟又将梁紅英往身後的陰影裡帶了帶,隻不過吳永麟的手心早已沁出了濕哒哒的冷汗,熊罴大漢再繼續盯下去,難保梁紅英的女兒身不會被對方識破,吳永麟此刻都自身難保,同黃仙芝合力将黃妙灏,梁紅英救出去,幾乎不太可能,從熊罴大漢散發出來的某種咄咄逼人的氣場來看,吳永麟聯合黃仙芝,恐怕很難将對方拿下。

  “你費那麼大的勁将我救上來就是為了親手将我送到旋渦裡去,是不是太便宜我了一點?”吳永麟一邊留意着周圍的環境,一邊在腦海中拼命想着對策。

  “那你自己提個建議。”

  “至少也得将我撕成片片吧。”

  熊罴大漢臉上忍不住抽了抽,然後以一種恫吓的語氣威嚴的喝道:“我黑面金剛遲早會滿足你,不過不是在今天,等我将成都府攻下了,一定在成都府的城樓上當着全成都府的百姓将你淩遲。”

  “那我一定等着這一天。”

  “你們三個立馬從我眼前消失,那黑臉小子留下。”

  “還不快走。”吳永麟在背後揮了揮手。

  “誰喊你留下了?我叫他。”熊罴大漢直接用手指指向了吳永麟背後的梁紅英。

  “這裡屬我最黑,我還以為好漢叫的是我。”吳永麟一邊搭話,一邊将腰彎了下來,作出了一副往後徐徐倒退出去的姿态,他剛往後退了兩步,身體急遽折轉往前沖出,幾乎把腰上的力量全用上了,他完全是一種搏命的打法,一道寒光在吳永麟與熊罴大漢間閃過。

  “好重的殺氣,來得正好。”

  熊罴大漢也非等閑之輩,在梁紅英等人的驚呼中,他将手中未完全吃下肚的豬蹄髈朝吳永麟迎面扔過來的同時,用腳将篝火邊緣處的一根兀自燃燒的木棒挑起來接到了手中,朝吳永麟空門大開的肚子掃了過來。

  吳永麟沒料到對方的身手會如此了得,剛剛搶先發難,自以為占到了先機,刺出去的匕首被飛過來的豬蹄髈中的豬骨頭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道,眼看一擊不成,對方的反擊也将接踵而至,吳永麟身子往後猛一縮,對方手中那根燃燒的木棒掃了一個空,擊打在吳永麟旁邊的洞壁上,星火四射,并起了一陣濃重的煙,差點嗆得吳永麟睜不開眼睛。

  守在門口的黑面僧人也察覺到了裡面的打鬥,他立馬甩掉刀尖上隻剩下一點肉渣與還未被完全吸盡骨油的豬骨頭,提着那把尖刀氣勢洶洶的撲了過來。隻不過黃仙芝早已抓起室内唯一一把原本屬于熊罴大漢的樸刀迎面戰了起來,尖刀與樸刀相觸的那一刻,黃仙芝虎口一麻,手中的樸刀差點脫手而出,黃仙芝這才發覺對方的内家功夫遠遠在自己之上,如果不是占了長刀的優勢,剛剛和對方看似漫不經心的正面一擊,他估計早已敗下陣來了。

  雙刀叮叮當當的聲音很快驚動了外面原本喝酒吃肉的僧人,密密麻麻的僧人很快跳起來将洞口圍得水洩不通,隻是狹窄的洞口根本再也容不下更多人的打鬥,或許本身對黑臉僧人的實力有十足的把握,那些僧人站在洞口捏着武器作起了壁上觀。

  面對根本無處可逃的困境,吳永麟和黃仙芝此刻是越打越急,手中的匕首和刀揮出去的氣勢早已弱了幾分,反觀熊罴大漢和黑面僧人,反而是越戰越勇,越打越快,他們一裡一外正壓縮着吳永麟和黃仙芝的活動空間,黃仙芝長刀的威力更是越發施展不出來,吳永麟則被對方舞得密不透風的火棍完全亂了方寸。

  就在四人膠着的進行着打鬥時,一道閃電猛然劃過天際,衆人的頭頂傳來震天動地的響聲,似乎有什麼東西直接從頭頂嘩嘩嘩滾了下來,站在山洞中的衆人随着搖搖晃晃的地面完全穩定不了身形。離洞口最近的幾個僧人剛從洞口沖出去,便被雨中夾雜着的落實砸得腦漿迸裂,血肉模糊,耳洞内的吳永麟,熊罴大漢,黃仙芝,黑面大漢此刻也停止了打鬥,彎彎扭扭的身子扶着洞壁慢慢朝洞口靠攏。

  “泥石流。”

  “待在這裡完全死路一條,還不如現在沖出去還有一線生機。”

  “想死的繼續往前沖。”

  一頭掙脫出逃的肥豬和幾個不怕死,帶着僥幸心理的僧人再次倒在血肉模糊的洞口後,僧人們再也沒有了繼續往外沖的勇氣,他們一個個驚恐的擡頭聆聽着頭頂轟隆隆的動靜,每震一下,他們便縮一下頭,有些恸哭流涕的,有些被吓得尿了褲子,有些驚懼得像遊魂一樣在周圍走來走去。

  “都别往外擠,都給我滾回去。”熊罴大漢這句話沒有起到任何的效果,完全被外面的落石、雷鳴、人群裡的嗚咽與凄恻的痛哭聲吞沒了。

  “哭有什麼用?不想死的立馬給老子安靜下來,吵死了。”

  這一句呵斥如一劑興奮劑讓周圍立馬安靜了下來,衆人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那人正是被他們活捉的大官,成都知府吳檗。

  “雨繼續這麼下,洞口遲早要被堵死的,我們必須自救。”

  “我們聽吳大人的,越是這種關頭,越要鎮定。”黃仙芝借着吳永麟的話頭朝人群繼續激勵道,當下穩定衆人的情緒,顯得極為重要,以死求活,才會有生的可能。

  吳永麟朝他會意的點了點頭,開始了刻不容緩的動員安排:“現在洞裡的人分成五撥,一撥去收集剩下可用的木材,食物和水源,從現在起,在我們沒有從這裡脫困之前,吃的喝的一律按人頭分,吃不飽的閉着眼割自己身上的肉吃,口渴的喝自己的黃湯去,鬧事的,不聽使喚的,我保證你成為其他人口裡的食物;一撥去将洞裡還在燃燒着的火堆都滅了,一點火星都不許剩下,辦不到的,我唯他是問;一撥去洞裡面找一找有沒有其他的出路或者可用的水源,有什麼新發現立馬回報;一撥人去将洞裡那兩根被你們砍倒的樹擡到洞口來,至于剩下的人,都給我去推那塊大石頭,都給我使出吃奶的勁,現在能救你們的隻能是你們自己。”

  熊罴大漢看見周圍原本自亂陣腳的衆人被吳永麟一番有條不紊的安排所震懾住後,剛剛恨不得拿人開刀的焦躁情緒也暗自平複下來,心裡對吳永麟當初的看法也悄悄的發生着改變,和其它人一樣,靜靜的等着吳永麟的下一步安排。

  吳永麟安排這一切的時候當然是有私心的,黑面大漢帶着一撥人去收集木材,木炭,食物和水源;熊罴大漢帶着一撥人去滅火;黃仙芝,黃妙灏,梁紅英被安排去尋找新的出路;而他自己,則帶領衆人往洞口推石送木。

  梁紅英離開之前用雙手緊緊的從背後箍着吳永麟的肚子,對于這一次近似于生死的訣别,她甯願生命的最後一刻和他待在一起,那他下到地府的時候不至于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仙芝,立馬帶她走。”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留在你身邊。”梁紅英哭紅的雙眼早已腫得像兩隻爛桃兒。

  “平兒還在外面等着你呢。放心,我死不了的,我有個诨号叫‘通天教主’,意思是老天爺的安排我都知道,你不信問仙芝,你在這裡反而讓我分心。”

  “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快走,現在你在這裡多待一刻,我們活着的希望就越少一分。”吳永麟将心思松動的梁紅英推了出去,然後加入了推大石的行動中。

  梁紅英,黃妙灏,黃仙芝等人在唯一幽暗的甬道中舉着火把摸摸索索走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一陣地動山搖響起之後,背後轟然落下一陣石塊,将他們來時的去路完全堵死了,這時,頭上出現了一線天的一道裂縫,隻是吳永麟會是一種什麼結局?傷心不已的梁紅英再次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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