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邦建國之初,世祖王手下有一位足智多謀的釋迦牟尼的衣缽弟子,多次助世祖王化險為夷,以佛理教化衆人,将原本殘暴,嗜血的蠻夷人培養出了憐憫之心,本該屠戮的其它部落之老弱婦孺,悉數刀下留人。
這一手漂亮的大慈大悲讓那些誓死反抗的異族部落将領頓生感激之心,而與世祖王為敵的頭領居然将這些從世祖王那裡放回來的家眷一并處決了,因為她們回來之後就大肆吹噓世祖王對他們如何如何的優待,而且隻要自己的老公,孩子能歸順于世祖王這位明君,不僅既往不咎,而且許諾将以世祖王之平民、将領同等待之。
世上真正有慈悲之心的人何必放這些人回去送死,這些犯官家眷隻是受人蠱惑,被人當刀使罷了。
看着自己的親人一個個在自己面前被活活砍頭,再剛強的漢子也經受不住如此劇烈的打擊,那一夜,一場無情的暴亂在軍營如摧枯拉朽般吞噬了所有的一切,人人面目赤紅,理智全無,一個個猶如地獄戰神,遇佛殺佛,遇将殺将,将那裡變成了無邊的修羅地獄,那些人最後也殺紅了眼,竟然最後将所有的将官殺的一幹二淨後,彼此之間也互相殺伐。當這一切報告給世祖王後,竟然他們兵不血刃就将最後最難啃的一塊骨頭剔的一絲油性都沒有了,原來,以佛之名居然這麼強大。
或許是觸動了天威,或許是大限已到,或者是佛祖降罪,這位位極人臣的活佛居然在回金河府的途中墜馬,被驚馬活活踩死了,而且面目全非,到死都沒有一尊屬于自己的塑像。
世祖王懷緬于昔日的豐功偉績,建國之後,在金河府修了一座讓後世瞻仰的金碧輝煌的廟宇--卧佛寺,而且,每年的八月初五為全國的祭拜之日,無論君臣百姓,當日必須在廟裡或者家裡舉行相關的祭祀活動,來祭奠這位昔日的開國勳臣。
世祖在世的時候,更加封這位佛臣為護國國師,因為他沒有子嗣,他旗下的幾位弟子便承襲了師傅的榮耀與富貴,在這花花世界,早已忘記了真佛與假佛,開始開枝散葉,酒肉穿腸過,佛祖天上留。
但總有那麼一個另類,最不起眼的那麼一個人,還真正繼承了師傅的衣缽,潔身自好,潛心修佛,數十年如一日,閉門誦經,如一股清泉,在這放逐的人生中追求着自己的價值。
世祖後來在世的數年,感念一身戎馬生涯,殺伐過重,有所感悟,遁入空門,拜入這位真正的活佛門下,讓這位年輕的活佛受到了世人的追捧與推崇,雖不在其位,但其位高當世無人能及。
其實,讓這位高人動心的紅塵女子并不是沒有,隻是作為世人心目中的不可亵渎的活佛,到這一步,已經是身不由己了。
而自己最中意的女子,也被世祖皇帝派到衛朝進行最為秘密的任務,他連她走的那一天都沒能見一面。
“阿彌陀佛,你在他鄉還好嗎?”活佛心如止水的心靈深處總希冀還能見一面這一世的情人,即使不能說上一句話也行,就默默的看着對方,他也會覺得孤苦常伴,清冷佛燈也不至于再有些許遺憾,讓人堪破的并不是紅塵,隻是内心的那一股執念,人有希望總是好的,在漫漫長夜,寒袈冷被之中,活佛的内心總有那麼一絲期許。
“方丈,大典即日即将舉行,您看我這邊還有需要什麼準備的嗎?”一位負責管事的和尚來向倫主持征求意見。
“就按照往些年的禮儀,用度正常準備吧,将以前的一些房間收拾好。”每年的禮佛之後,來參拜的蠻王貴族都會當夜在這間佛寺小住一晚,風雨不改,就連當世那荒淫無節制的小王也沒有懈怠過,可見佛教在番朝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主持,外面有位說是您故人的朋友,想和您單獨聊聊?是否讓他進來?”另一位進門的小沙彌火急火燎的奔進來禀報。
“讓他到會客堂等我吧,先給來人倒上一盞清茶,等我先做完晚課再行會見。”方丈輕念誦經的口吻有些許慌亂,兇前的那串佛珠被捏的‘滋滋’作響,往日的心湖起了一波漣漪,似乎越湧越大,好像蝴蝶效應,像奔騰的潮水,讓主持也情難自制。今日的晚課,破天荒的以主持的身體不适,草草的結束了。
倫主持修煉彌勒經剛經,内心修為已經到了爐火存青的地步,而且加上他天資聰穎,從小便接觸各種武學典籍,早已破五道,就因為那許牽挂,最後的一道始終無法突破,雖然如此,當世也幾乎沒幾人能敵。而今天在小沙彌向主持耳語幾句後,倫主持就告假了,讓這些下面的門人唏噓不已。
“主持今天是怎麼了?”羅漢堂的一位管事悄悄的向旁人詢問。
“好像從來沒見過主持這樣,他今天怎麼慌成這樣?”般若堂的另外一位管事也随聲附和。
“難道宮裡出什麼大事了?”藏經閣的一位管事作出大膽猜測。
本來還算平靜的參佛院叽叽喳喳的議論個沒完沒了,這些人平時就沒什麼特别的活動,每日修身,練武,這一記重磅炸彈将人人的好奇心吊了起來,有人甚至提議躲到暗處偷聽,但以主持的聰耳明目,純粹自己給自己找沒趣,如果被抓住,前車之鑒的一百遍大乘經懲罰,讓衆人心有餘悸,也隻能在原地動動嘴皮子罷了。
“施主,請問你找在下所謂何事?”倫主持袈裟傍身,一手持着那瑪瑙似的佛珠輕輕撚動,單手作揖,向來人颔首示意。
“這裡有主持故人的一封書信,來人讓我轉交給閣下,故人三日後将在後山的十裡亭在那裡等你。”
倫主持看見那書信上那熟悉而娟秀的字迹的時候,早已情難自禁,接過信的手都是顫抖着的。
“她還有什麼話需要轉交給我的嗎?”
“除卻當時畫眉鳥,風情許知一佳人。十裡亭,不見不散。”來人最後說完這些後,欠身告辭離去。
“果然是她,她回來了。放心,我這一次不會再次失約了,紅淚,等着我,我一定來。”倫主持摩挲着昔日麗人的畫像,看着那封久違的書信,早已魂飛九天,回憶起和紅淚的種種纏綿悱恻。能正真遊離于紅塵情世的又能有幾人,庸人不自擾,世上最難過的始終是一個情關,普通人是這樣,我們的活佛也隻是一介凡人。
禮佛大典,如期在卧佛寺正式進行,在卧佛寺幾裡之外的官道上,早已旌旗番帳,良駒豪轅,錦衣盛裝,男的俊朗,女的俏麗,一個個盛裝打扮的妖豔女子盡力的朝旁邊如癡如醉的路人賣弄着自己的風情。
番朝并沒有那麼多繁文缛節,路人不用對來往的王公貴族三拜九叩,人人朝前奮力的擠着,有些不懷好意的浪蕩子趁機在車轅上某個豐滿女子的臀部**一番,惹得小娘子嬌羞的回頭媚眼含春的輕絮一句:“讨厭。”那酥媚入骨的身段讓群情更加澎湃,往前靠的更近了,鹹豬手更多了,原本往前的車馬像蝸牛一樣慢慢的蠕動着。
車内的男主人也不惱怒,自己的女人被人吃豆腐了,反而覺得自己獨擁這樣的美人是無上的榮耀,這裡的民風彪悍,真正出格的事情,在這重大的日子裡,并不會鬧到不可收拾,人人歡天喜地,這是與民同樂的日子,這是正真屬于他們自己的節日,番朝的開國大典。
這麼大一撥人不吃東西不行吧?有些有點生意頭腦的小商小販擺上燒餅,炸油果攤,糖葫蘆攤。番朝也沿用了衛朝的銅錢,銀兩制度。平時隻買一個銅闆的油炸果子,此時買到五個銅闆都供不應求,而且還排起了長隊,看到一個個炸得剛剛出鍋的金黃的油果,還沒品嘗到的買家不停的催促賣家抓緊時間出鍋,油果商販笑嘻嘻的看着滿滿的錢袋,不知疲倦的忙活着。誰管這是幫誰去祭祀,開張管半年,我賺的錢夠了,你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
一庭最奢華的車轅儀仗出現在衆人眼中的時候,最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現了:小販忙碌的手停了,嚼油果的嘴巴不再吧唧了,擁擠的人群一下靜谧了,一位母儀天下,雍容華貴,珠钗霞帔的美人坐在裘皮座上,颔首微笑的向衆人示意,向傍邊的路人揮一揮白玉的小手緻意。
人群中還在恣意調笑的浪蕩子突然收斂了讪讪的笑容,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但那位美人似乎并沒有對他的這種輕薄的行為嗔怪,隻是投給他一個包容的目光,浪蕩子内心暖烘烘的,是的,這樣的國母,才是我們真正值得尊重的人,她大度,她包容,她那雙智慧的眼睛洞悉一切。
反觀美人旁邊的蠻王,懶散的躺在椅子上,似乎已經沉沉睡去,離近了還能聽見輕微的鼾聲,對鬧哄哄的衆人突然安靜下來,好像還不習慣,竟然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向衆人打了個招呼,看見衆人的眼光不在自己身上,哪怕是路邊上身材妖娆的女子,也被旁邊的美人深深的吸引了。
蠻王頓覺無趣,想想昨日晚間與自己颠鸾倒鳳的愛妃,可惜不能同乘一座車轅,若能與那嬌滴滴的美人白日宣淫一番,那滋味豈不美哉,想着那些美好的畫面,蠻王兀自在那裡露出猥瑣的笑意。
美人與路邊的一位虬須漢子對視了一眼,視乎捕捉到了熟悉的味道,但立馬回複了平靜,對旁邊的路人繼續着那優雅的姿勢。
“一切都安排好了?”虬面大漢向旁邊趕來的一位下人低語。
“大人放心,寺廟裡最厲害的主持已經被我們支開了,人群中已經混進了我們的衆多好手,隻待大人一聲令下,這裡的局面我們即可輕易控制,再以蕭皇後的威望取而代之。”
“切不可大意,卧佛寺卧虎藏龍,裡面的弟子修身養性,可不是以前的那些酒肉和尚了,沒有十足的把握,切不可輕易動手,而且這裡的弟子,都是保王派,若一擊不中,我們将萬劫不複。”
“是的,大人,小心使得萬年船,我已經安排好了十裡亭的一切,等那邊有好消息了,我再動手不遲,而且倫主持被控制了,将會成為我們一顆重要的棋子。”
“聽說倫主持在卧佛寺的威望很高?”
“但就是有一個死穴,您應該比我更清楚啊?”
“咳咳”,虬面大漢左右而言它,這一段事情他并不願讓衆人提及,他最親的姐姐嫁了當朝的皇帝為後,其能力威望讓蠻王都望塵莫及。而他們最寵愛的妹妹卻喜歡上了一個和尚,雖然這個和尚得到了世祖王的無上聲威,一入佛門深似海,這位活佛還俗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而他隻能棒打鴛鴦了。
氣急敗壞的蕭邦向世祖皇帝請了一份聖喻,讓這個刁蠻的妹妹背景離鄉,做起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事件,這些年的苦心經營,似乎小有成效,一旦這邊的事情定下來了,揮師中原的日子指日可待。
卧佛寺外的廣場上早已搭起了一座一人高的高台,高台的中央端坐了釋迦摩尼的一尊赤金佛像,遠遠望去,金光閃閃,似乎有千隻手在為衆人祈福。
高台的正前方放置着一副大鼎,三柱兩人高的鵝黃檀香插入其間,煙霧缭繞,大鼎之外,放置着一排桌案,上面放置着用黃金盤盛的羊頭,肉食,果子等各類祭祀物品,前排還放了幾個小香爐。
豔陽高照,萬裡無雲,天氣視乎有些悶熱了,這些完全沒有阻擋住衆人的熱情,高台的周圍,早已人山人海,但并不嘈雜,人人默默的等着這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慢慢的到來。
蕭皇後再次出現在衆人的眼中,人群如癡如醉的再次鼎沸起來,人人發出激烈的呼喊,有些人激動的熱淚盈眶,皇後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能牽動着衆人激揚的神經。
滿朝文武百官站立在兩旁,看着蠻王攙扶着蕭皇後在中間的紅毯上迤逦而行,在案幾前停下轉身的一瞬間,人群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
接着,祭祀官開始念祭祀詞,蕭皇後為衆人祈福,上香,文武百官跪拜行禮,一氣呵成。
“我已經幫蠻王皇後準備了一些清淡的齋菜清酒,待各位沐浴更衣了,移步清心閣,享用一番。”一位代理主持禮佛完成後,為衆皇宮貴族安排起居飲食。
“你們的主持呢?怎麼不見他來迎接?”蠻王微怒。
“主持剛剛到後山為先師哭靈守歲去了,代我向各位請安。”代理主持靈機一動,随口而出。
“好一位名師孝徒,不愧為我們的活佛,為世人之楷模。”蠻王大悅,剛剛的不恙一掃而空。
倫主持是否能真的見到牽挂的情人,躲過這破五道的輪回?他或許已經知道了這是一個陷阱,但帶着哪怕萬分之一的機會,都要去會一會此人,了卻這心頭的舊事,化羽成蝶,涅槃重生,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