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晨一夜無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回想着這幾年來的地下工作經曆,在内心深處檢讨着自己的所做作為。
特别是羅倫斯的那件案子牽連到自己,一直讓馮晨心裡很懊惱!
也許是太順風順水的緣故,讓自己低估了地下鬥争的殘酷性。
也許是自己的鬥争經驗欠缺,才會很容易就暴露了身份。
還有一層,自己是不是把身後的背景看得太重要了,情報工作,不能僅靠背景!
自己還是弱了些啊!
想要戰勝敵人,唯有自己強大起來才可以。
另外,就是自己太注重同志們怎麼看自己了。
地下工作本身就是“白皮紅心”,隻要自己的心是紅色的,隻要自己對得起同志,對得起黨,同志們即便誤解自己又有什麼關系呢?
想到這裡,伍豪同志離開上海時,諄諄告誡自己的話語再次在耳邊響起:
“馮晨同志,戰鬥在隐蔽戰線上,處處充滿着危機,你首先要學會保護好自己,隻有好好地活着,你才能更好的為黨工作,更好的同敵人戰鬥!在遇到危險時,你要時刻牢記着,黨的利益高于一切!”
伍豪首長是對自己寄予了厚望,堅決不能讓伍豪首長失望。
伍豪首長說的對,黨的利益高于一切!
為了黨的利益,自己幹嘛還要糾結同志們怎麼看自己呢?
幹嘛還要糾結同志們誤會自己?
幹嘛還在心中患得患失?
隻要有利于黨,無愧于自己的信仰,其他的都不重要!
想到這裡,馮晨心裡感覺一陣輕松,徹底放下了心中的包袱,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馮晨摸出懷表看了看,已将近九點鐘。
慌忙起來,到了樓下,看到客廳的桌子上,放着杯豆漿和兩根油條,妹妹馮晚和未婚妻景淑潔已經到校去了。
馮晨簡單洗漱了一下,到客廳中,端起豆漿喝了口,豆漿還是溫熱的。
在桌旁坐下來,三下五去二地把兩根油條吃了,豆漿喝完,這才收拾了一下準備出門。
剛剛拿起衣架上的外套,“笃、笃、笃”,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馮晨打開房門,見是老師趙守義站在門口。
“趙老師,快屋裡請。”馮晨把趙守義讓進了家中。
“馬春水同志,一大早找到我,讓我告訴你,中央同意了你到日本留學去。”
“春水同志提沒提我組織關系的事情?”
“組織關系的事,春水同志沒說,他隻是說,為了安全,你走的時候,他就不再送你了。”趙守義如實把馬春水的話轉告給馮晨。
馮晨讓着趙守義在沙發上坐下,給他倒了杯茶水,放到茶幾上問:“趙老師,你對我這次到日本去留學有什麼建議?”
“守住自己的本心,永遠記住你是個中國人!”趙守義說。
“我會記住趙老師這句話的。”馮晨點了點頭。
“随着環境的改變,人都是會變化的,老師希望你的心永遠不要變,不要讓老師失望!”趙守義淳淳告誡着。
“老師,我到日本後,會經常給你寫信的。”馮晨說。
“信你就不必寫了,中日之間關系複雜,免得自找麻煩。”趙守義擺了擺手拒絕了。
“我聽老師的。”馮晨再次點了點頭。
“噢,對了,這是10塊大洋,你帶上用,俗話說的好,窮家富路。”趙守義從身上掏出用手帕包着的10塊大洋,放到茶幾上。
“趙老師,錢我不能收,松尾太郎告訴過我,日本外務省辦的這個特别新聞班,每月都有補助,不用花錢的。”
馮晨眼睛濕濕的,拿起茶幾上手帕包着的大洋,遞給趙守義說:“你同雪梅師妹,日子過得也不寬裕,錢你還是裝上吧。”
“這是我和你雪梅師妹的一點小心意,你别嫌少,在國外艱難。”趙守義推讓着。
“趙老師,你和雪梅師妹的心意我領了,錢你還是裝起來吧。”
正在兩人你來我往推讓着,門外又響起了三長兩短的敲門聲,節奏是那麼地熟悉。
華英豪?
馮晨馬上明白,門外是華英豪來了,三長兩短敲門聲,這個暗号,是馮晨同華英豪之間獨有的聯絡方式。
“老師,你先坐着,又來客人了。”馮晨同趙守義打了聲招呼,起身走過去開門。
門打開後,隻見外面站着一位,拄着拐杖,頭上帶着頂禮帽的白胡子老頭,馮晨很清楚,這是化了妝的華英豪。
“哦?家裡有客人?”華英豪站在門口,掃了一眼馮晨家的客廳,低聲問道。
“不是别人,他是我的老師趙守義,同我一樣的人。”馮晨說。
“馮晨,你來客了,我就不打擾了,我這會回圖書館還有事情。”
趙守義見到外面的老人敲開房門,站着卻不進屋,知道這人找馮晨一定有重要事情,隻是覺得自己在這裡不便,所以很識趣地便起身告辭。
“那好,趙老師,你慢走,我走前,一定抽出時間去看你。”
送走趙守義,馮晨把華英豪讓進房間,順手把房門關上。
“華兄,你怎麼還在上海?”馮晨關切地問道。
“我昨夜才從香港回來的,那天同你見過面後,我便到香港去了。”華英豪把禮帽摘了下來,放到茶幾說。
“呵呵,華兄,你的化妝術是越來越高明了,剛才趙老師一點沒有發覺,你竟然是個年輕人。”馮晨看着華英豪的樣子,微微笑了笑。
“不能開口說話,一說話便露餡,所以我在外面都是裝聾作啞的。”華英豪把頭上的假發也取了下來。
“華兄,到香港見到九光兄了?”馮晨問。
“見到了,我今天冒險來找你,就是想請你幫忙,聯系一下你們的人,九哥這次已經同意,讓我同抱真、亞農先一步到陝北去,九哥準備先到廣西,機會合适時,也去陝北。”華英豪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華兄,上次見你的第二天,我見到了安志達同志,我把你們的請求告訴了他,安志達答應,他到陝北後一定會向上級彙報的。”
“安志達在上海?”
“他隻是路過,已經離開到陝北去了。”
“哦,馮老弟,我們等不及了,戴笠的人現在正四處搜尋我們,我急需見到你們組織上的領導人。”
“那我去日本前一定幫你聯系上,知道你是這件事,剛才我就不應該讓趙老師走的。”
“趙老師也是你們黨的人?”
“嗯,是的,今天下午我帶你先見見趙老師,讓他出面幫你聯系我們的組織,至于我,星期一就要離開上海到日本去了。”
“到日本?你去日本幹嘛?”
“留學。”
“你不是在日本留學過一次嗎?還去?”
“嗯,華兄,九光兄你們是怎麼商量的?”馮晨岔開了話題。
“說起來話長,不過這次我到香港,見到九哥後,他終于算是聽了兄弟們的勸,同意我們大家集體投奔共黨。”
“噢?九光兄這次怎麼這樣痛快?他同意投奔共産黨?”
“唉,一言難盡,他隻是讓我們幾位先過去,他還要到廣西去,這裡面的原委,你聽我慢慢詳細告訴你。”
華英豪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隐。
馮晨沒有催問,起身給華英豪倒了杯茶水遞過去,華英豪接過杯子喝了兩口茶,這才慢慢地給馮晨講述起,這次在香港勸解王亞樵投奔共産黨的過程。
馮晨那天偶遇華英豪時,華英豪正準備着前往香港,去見王亞樵,兩人見完面,華英豪當夜化妝就離開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