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坐有一刻鐘,随着一陣皮鞋聲,會客室外走進一位中年男人,中等個,方臉,白淨的面孔上架着一副金絲邊近視眼鏡,一派溫文爾雅的樣子。
“徐主任,您好!”葉吉卿站着恭敬地說道。
“請坐,請坐,勞你久等了。”
徐恩曾面帶笑容,臉上露出兩個酒渦。
葉吉卿解除了剛才緊張的心情。
她随即獻上了兩個首飾盒,一個盒子裡是一副鑽石項鍊,掀開盒蓋,璀璨發光。
另一個盒子裡是一個黃金做的彌勒佛,同樣黃燦燦的金光耀眼,葉吉卿把他父親遺留下來的珍寶都獻了出來。
“葉女士,你這……”
徐恩曾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他看到葉吉卿還站着,便擺了擺手道:“請坐下。”
“不,您是我的上級,我是上海區直屬情報員,我......”葉吉卿不好意思地說道。
徐恩曾笑笑說道:“我是一向不拘禮節的,再說你站着,我們也不好說話啊。”
葉吉卿這才在徐恩曾旁邊的一張沙發上坐下。
徐恩曾此時才仔細看了看面前的這位女部下,的确光**人,不由得心裡一陣騷動。
徐恩曾的原配夫人是一位舊式婦女,他一直把她撂在吳興老家,他又娶了個二房妻子,姓王,是東北人,原是民黨中央組織部的幹事,但比起眼前的葉吉卿來就差得遠多了。
葉吉卿面含微笑,嗲聲嗲氣地用一口上海話,講明了自己的來意,為李士群開脫着。
葉吉卿身上今天用的是最好的法國香水,陣陣幽香向徐恩曾襲來,徐恩曾不由得産生了許多遐想,心跳也不由得加快起來。
徐恩曾并沒有直接回答葉吉卿的請求,而是天南海北地和她扯了起來。
葉吉卿非常善解人意,她看到徐恩曾一邊和她說話,一便用那雙眼鏡片後的眼睛直在她身上打轉。
葉吉卿使出全身解數,來應付這位頂頭上司。
一會起身給徐恩曾茶杯裡續水,一會上前幫徐恩曾點煙,一會......
總之,兩人聊得很投機,很熱乎。
徐恩曾同葉吉卿的談話是馬拉松式的,二人從上午一直談到中午,又從中午談到下午,談到晚上,地點也由徐公館的小會客室轉到中央飯店的一間秘密套房裡。
這中間談的什麼,做的什麼,馮晨、丁默邨、蘇成德等外人無從得知。
但他們三人知道的是,就在第二天,葉吉卿便拿到一張徐恩曾的手谕,來到特工總部找到蘇成德。
手谕上寫的是:“着将李士群開釋,但不得擅離南京。并派李士群為南京區偵查股偵查員。”落款是徐恩曾的簽章。
蘇成德看着徐恩曾的手令,大笑着說道:“嫂子真有能耐,不愧為女中豪傑,連我們徐主任也拜倒在你的……”
葉吉卿得意地說道:“你少胡謅,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小弟有罪,請嫂子原諒。”蘇成德向葉吉卿作了個揖。
“成德,趕快把士群放出來吧,不要再胡鬧了。”葉吉卿給蘇成德抛了個媚眼。
當天,李士群就恢複了自由。
當時,有人議論此事,說李士群是賠了夫人又折财。
不過,在監獄中的李士群隻知道破财一節,至于賠了夫人這一點,他是不會聽到的。
李士群恢複自由後,夫妻相聚,在中央飯店包了一個大房間,着實快活了幾天。
夫婦二人又辦了幾桌酒席,宴請馮晨、丁默邨以及特工總部的顧建中、馬嘯天、蘇成德、季源溥等人,感謝他們的關心照顧。
李士群被放出來的第二天,徐恩曾便把馮晨叫到辦公室裡。
“呵呵,馮老弟,事情辦得不錯啊!”
馮晨踏進辦公室,徐恩曾便微笑着,來了一句讓馮晨感覺莫名其妙的話,也不知道是自己工作上的事情辦得不錯,還是自己把李士群的老婆,引見給這位上司辦得不錯。
正在馮晨不知道怎麼開口回答時,徐恩曾接着又問道:“前段時間,安排你調查王亞樵的蹤迹,有眉目了嗎?”
“徐長官,自從你下達命令後,王亞樵便銷聲匿迹了,始終沒有一點消息。”
“哦,我怎麼聽丁默邨說,他曾經在英租界發現過華英豪,隻要華英豪還在上海,我可以斷言,王亞樵也沒離開。”
“徐長官,那我回上海後,加緊偵辦王亞樵的蹤迹!”馮晨表着态道。
“是應該抓緊,委員長已經懸賞百萬大洋,取王亞樵的人頭!共黨要人的頭才多少?不過十萬大洋而已,足見委員長對王亞樵這個人有多重視啊!這可是個立功的好機會呀!”
“可是,徐長官,我們幹社情報股缺人數啊。”馮晨說道。
“最近我準備安排蘇成德到上海,去任特工總部上海行動區滬西分區主任,我會讓他配合你們的行動。”徐恩曾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說道。
談完工作,徐恩曾話鋒一轉,問道:“到南京了,沒去看看你家老爺子?”
“哦,打算明天去。”馮晨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你家老爺子經常談起,他以前對不住你們兄妹啊,上次在我家,陪我舅父打牌時,馮老爺子還問到你,有空的話你多回去看看。”
馮晨沒有接腔,端起茶幾上的杯子,慢慢喝起茶水來。
“好!我們不談這些了,你回上海以後,要把全部精力用在查找王亞樵的蹤迹上,戴笠的複興社已經先我們一步行動了。”徐恩曾拍了拍馮晨的肩膀說道。
從徐恩曾辦公室裡出來,馮晨來到了中央飯店李士群的住處,李士群夫婦熱情地把馮晨讓進房間裡。
李士群忙着給馮晨倒茶水,葉吉卿給馮晨削着蘋果。
“馮兄弟,這次多虧你了,我和士群真是感激不盡!”葉吉卿把削好的一個蘋果,遞給馮晨道。
“嫂子,你客氣了,我同士群兄畢竟是兄弟嘛。”馮晨接過蘋果啃了一口。
“馮老弟,我李士群永遠不會忘記這個恩情的。”李士群把倒好的茶水放在茶幾上說道。
“馮兄弟不像有些人,嘴上說得好聽,就是不辦實事,上次要不是我家士群拉了個馬紹武當墊背的,他早見閻王去了。”
馮晨算是聽明白了,葉吉卿對丁默邨在營救李士群這件事情上有想法。
葉吉卿有想法很正常,丁默邨這次到南京來,帶着葉吉卿買的貴重禮品,去了趟陳立夫的家,便沒有下文了,倒是馮晨陪着葉吉卿跑前跑後的,忙個不停。
馮晨甚至懷疑,丁默邨在陳立夫面前根本就沒有提起李士群的事情,馮晨這種懷疑是有理由的,因為李士群是丁默邨舉薦的,他害怕陳立夫罵他薦人不當。
心裡這麼想,但馮晨嘴上卻說道:“嫂子想多了,你最近要好好把士群兄調養調養,在裡面吃了那麼大的苦頭。”
馮晨同李士群夫妻閑聊了一陣,看看時候不早了,便告辭離開了。
此後,葉吉卿陪着李士群調養了幾日,她記挂着上海的那份家業,急着要回上海去。臨行時,她又去見了一次徐恩曾。
這仍是外人無從得知的秘密。
事隔不久,徐恩曾在陳立夫面前舉薦李士群:“李士群在蘇聯留過學,是個俄國通,特工總部可以用他這方面的才能。”
陳立夫聽了建議,把李士群派到“留蘇學生招待所”任副主任,并且還有一個兼職是“留俄同學會”理事。
李士群此後,意氣風發,得意洋洋,完全忘記了,關押在特工總部囚室裡受刑的那些日子,葉吉卿不在跟前,他整天在夫子廟的歌場酒樓尋歡作樂。
隻有一件事使李士群始終耿耿于懷,那就是丁默邨不夠朋友,在他危難時沒有真心相助。
李士群在心裡,暗暗的想,丁默村是個過河拆橋的小人啊,馮晨才是真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