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在三友實業社廠區,馮晨心裡一直忐忑不安,上海局勢如此緊張,一定要報告給組織,可自己的上線鄭良才又聯系不上,明德書店也許已經暴露,安志達與鄭良才的安危尚不可知。
馮晨在坐立不安中渡過了幾個小時,上午十點左右,他決定再一次到霞飛路上的明德書店附近去觀察一下。
想了想,馮晨決定帶上方曉曼和莫三強。
把兩人召集到跟前後,馮晨道:“曉曼,三強,早上我從霞飛路上過來時,看到川島芳子在霞飛路上活動,我們這會幹脆到霞飛路去一趟,興許能夠遇到這個女人,看看她究竟在搗什麼鬼。”
“在這廠子裡憋悶壞了,我早想出去兜兜風!”莫三強說道。
“組長,那你中午可要請我和三強,在霞飛路上的白俄西菜館喝羅宋湯,吃面包加黃油哦!”方曉曼微微笑着說道。
聽到方曉曼的話,馮晨心頭一震,想起了什麼,稍作遲疑,便爽快地答應道:“沒關系,我一定把你們兩個管夠!”
方曉曼口中的羅宋湯,算是霞飛路上俄式菜館的一大特色。
在俄國十月革命的時候,有大批俄國人輾轉流落到了上海,他們不僅帶來了伏特加,也帶來了俄式的西菜,羅宋湯就是從俄式紅菜湯演變而來的,俄式紅菜湯辣中帶酸,酸甚于甜,上海人并不習慣。
後來,受原料采辦以及本地口味的影響,漸漸地形成了獨具海派特色的酸中帶甜、甜中飄香、肥而不膩、鮮滑爽口的羅宋湯。
仍然由莫三強開着車子,朝着霞飛路駛去。
車子經過明德書店時,透過車窗望去,馮晨發現,明德書店的大門仍然緊緊地關閉着。
一定是出事了!
馮晨壓抑着内心的緊張與不安,漫不經心地吩咐着駕車的莫三強:“三強,到前面的‘瓦而沙西菜館’停車,那裡的羅宋湯最正宗,中午在那裡我請你們二位。”
在瓦爾莎西菜館二樓,臨馬路的一個窗戶邊坐下,馮晨招了招手,叫來三杯咖啡,三人臨窗一邊欣賞着霞飛路上的街景,一邊品嘗着咖啡。
喝了幾口咖啡,馮晨起身道:“你們兩位先坐一下,我到吧台去去就回。”
吧台裡,一位俄羅斯姑娘站在那裡,望着走過來的馮晨微笑着,馮晨走到吧台跟前,很随意地掏出身上的歐米茄懷表看了看,問道:“小姐,請問莫斯科時間現在是幾點?”
那俄羅斯姑娘楞了楞,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陣馮晨,這才回答道:“莫斯科現在是早上5點鐘,先生為何要問莫斯科時間?”
“錯了吧,莫斯科現在應該是早上六點,上海和莫斯科時差不是五個小時嗎?”
“對不起!先生,我搞錯了,對,莫斯科現在應該是早上六點鐘。先生這塊懷表是在瑞士定做的?”
“不,這塊懷表是我父親贈送我的。”
“先生請跟我來!”
暗語對上,那位俄羅斯姑娘帶着馮晨,朝着餐廳後面的一間辦公室走去。
那俄羅斯姑娘,走到靠裡的一間房間門口駐足,敲了敲房門道:“約翰孫先生,伍豪先生的客戶求見。”
“讓客人進來吧,索尼娅小姐。”房間裡傳出一聲純正的中國話。
推開房門,索尼娅站在門口做了個請的動作,馮晨邁開步子進了房間,門口的索尼娅輕輕把房門關上。
房間内,一位風度翩翩、西裝革履的外國人,從辦公桌跟前迎了過來,上前握着馮晨的手道:“是馮先生吧,我是佐爾格,你找到此處一定是有重要事情需要我的幫助。”
“是的,佐爾格先生,我的上線無法聯系上,可能是我們的交通站出了問題,我需要使用一下你的電台,有情報給我的上級彙報。”
“是關于日本人的嗎?!”
“是的,日本人最近正在策劃一個陰謀,準備對上海動手。”
“我這裡也獲得一份同樣的情報,日本将于近期,加強在中國的擴張與滲透,很可能将要進攻上海,有關作戰計劃已經制定。”
說着話,佐爾格給馮晨倒了杯咖啡,讓着馮晨在沙發上坐下。
“日本的目的,是要迫使其他大國和中國政府,滿足日本的要求,允許滿洲和内蒙實現自治,從而在事實上承認日本對該地區的控制。”佐爾格在馮晨旁邊坐下說道。
“此外,日本還計劃奪取中國的商業動脈,進攻上海的主要目的,是想打垮南京政權,日本需要一個能夠維護日本利益的南京政府。”
“佐爾格先生,我的時間不多,我需要把這些情報,電告我們的中央。”馮晨有點焦急地看了看手中的懷表說道。
“好吧,電台就在三樓,我讓索尼娅帶你上去。”
索尼娅帶着馮晨來到瓦爾莎西菜館三樓,在一間秘密電報室内,索尼娅幫忙調試好電台,然後到門外警戒去了。
馮晨按耐不住緊張激動的心情,戴上耳機,調好頻率,手指顫動着發出了幾組數字。
……
江西中央蘇區,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國家政治保衛局裡,密電員拿着一份奇怪的電文,正給局長鄧發彙報着:“報告首長!接到一份用絕密電碼,從上海發來的呼叫電文。”
“内容?”
“墨魚呼叫大海!”
“立即回複,大海收到!”鄧發給密電員下達着指令。
不一會,一份長長的電文收發完畢,密電員把譯好的電文遞給鄧發,鄧發快速地浏覽了一遍,大聲說道:“這份情報太重要了!立即回電,大海向墨魚同志問好!”
下達完指令,鄧發激動興奮地拿着電文,大踏步地朝着紅軍總部走去。
……
霞飛路上的瓦爾莎西菜館裡,馮晨的心情顯得異常的平靜,神情自若地在方曉曼、莫三強的對面坐下。
“馮組長,你是不是看中剛才那個俄國妞了,怎麼去了這麼久才回來?”方曉曼偷偷笑着問了句。
“剛才遇到了一位故交,在那邊聊了會。”馮晨淡淡地回答道。
突然,方曉曼似乎發現了什麼,睜大眼睛朝着馮晨身後望過去,馮晨正要轉身觀看,方曉曼低頭,輕聲說道:“别轉身,川島芳子。”
“什麼情況?”馮晨低聲問道。
“川島芳子同三友實業社的武平在一起,兩人好像聊得很投機。”方曉曼透過馮晨的肩膀,一邊朝着馮晨後方望着,一邊給馮晨輕聲解說道。
“看來川島芳子是想從武平身上做文章,我們最近兩天盯緊點武平,别讓他惹出亂子來。”馮晨低聲吩咐着道。
不一會,索尼娅端着一大缽子羅宋湯過來,輕輕把缽子放到西餐桌上,沖着馮晨嫣然一笑道:“馮先生,我們老闆聽說你是新聲通訊社的記者,飯後想請你聊聊,看能否幫我們菜館宣傳一下。”
“好的,飯後我去見見你們老闆。”馮晨爽快地答應着。
“組長,那俄國妞看你的眼神很特别哦!”當索尼娅離開後,方曉曼望着馮晨微笑着又調侃了一句。
“組長,川島芳子遞給武平一個大信封。”莫三強開口說道。
“曉曼,你偷偷給他們拍張照片,我想,川島芳子肯定也發現我們了,要不我還是到他們那邊去一下,同他們打個招呼,看看川島芳子究竟在搗什麼鬼。”馮晨道。
在馮晨身後不遠,同樣靠着窗戶的西餐桌上,川島芳子正美目含淚地告訴武平說,前天她去妙法寺遊玩時,遭到寺裡的幾名日本和尚的調戲,那幾名日本和尚經常從三友實業社門口經過,她要武平找一些兄弟為她出出這口惡氣。
武平早就被川島芳子的容貌所傾倒,又見她楚楚可憐地訴說她遭到日本和尚的欺侮,立刻毫不遲疑地答應着幫忙。
川島芳子遞過去的信封裡,裝着5000元美金,她告訴武平說,這是給他和工人弟兄們的酬金。
武平見川島芳子如此慷慨,更是覺得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