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種情況,華英豪放慢車速,輕聲問道:“馮老弟,你看怎麼辦?肯定是要檢查車輛,我們是否強行沖過去?”
“先靠邊停,我上去交涉一下,看看能蒙混過去吧。”馮晨回答道。
車子靠邊停穩當後,馮晨剛剛推開副駕位置上的車門,一群日本海軍陸戰隊士兵便端着槍,氣勢洶洶地圍了上來。
“我是大日本帝國駐上海領事館的石川一郎,請你們的長官過來回話。”馮晨跳下車子雙手舉過頭頂,大聲地說道。
“石川君!怎麼會是你?!”山本太郎中佐手中拎着個王八盒子,從圍着車子的士兵們身後走到前面來,驚奇地望着馮晨問道。
“山本君,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駐紮在顧村嗎?”馮晨顯出一副驚喜的樣子,放下高舉着的雙手,大聲地問道。
“我是今天剛剛換防到這裡來的,石川君你......?”山本太郎打量着馮晨的穿戴,眼神中透着些許的不解問道。
“噢,上次在顧村時,因有重要軍情,沒有同山本君解釋清楚,我其實是大日本駐上海領事館的一等秘書,平岡總領事是我的老師。”
“吆西,這麼晚了,石川君到這裡來有何公幹?”山本太郎朝着身後揮了下手,圍着車子的士兵們,立即槍口朝下退到一邊站着。
“平岡長官讓我給武田大佐帶封信件過來,武田長官這會在艦上嗎?”
“剛剛從司令部回來,你快去吧,石川君。”
馮晨轉身正準備上車,想了想,又轉過身來,走到山本太郎跟前問道:“山本君,口令變沒?我怕在武田大佐那裡耽誤太久,一會返回時候不便。”
“晚上九點變的,口令是,櫻花,回令是,櫻花盛開,一直使用到明天上午九點。”山本太郎毫不懷疑地把當夜口令告訴了馮晨。
“謝謝山本君,改天我請你喝酒!”馮晨道了聲謝,這才轉身上了車子。
山本太郎這裡是最後一道靠近港口的崗哨,此後再也沒有遇到過盤查,車子直接開到了同餘立奎等人約定的地點。
華英豪把車頭朝着江邊,閃了三下車燈,這才熄火下車,馮晨跟着也推開車門下來,低聲道:“華兄,餘司令們不可能這麼快就到了吧。”
“應該也到了,他們是從十九路軍防區潛水過來,距離近。”
兩人正說着話,靠着江邊不遠處的地方,閃了三下手電筒的光亮,華英豪低聲道:“他們過來了。”
不一會,暗夜中幾個人影摸了過來,華英豪輕輕拍了三下手掌,對面同樣回了三聲,這才聽到餘立奎低聲問道:“是華兄嗎?”
“是我!”華英豪低聲回答道。
敢死隊員們快速敏捷地從不同方位圍了過來,華英豪低聲吩咐道:“抓緊時間,把車子上的水雷和炸藥卸下來,能否成功就看你們大家了。”
敢死隊員們七手八腳把兩枚水桶粗的水雷和一箱烈性炸藥從車子裡搬了下來。
華英豪交代道:“今晚到明天上午九點,敵人的口令是櫻花,回令是櫻花盛開,大家都記着,也許關鍵時候這個口令能夠保命。祝大家成功!”
任務完成,華英豪把馮晨送到家時,已經是淩晨二點多鐘了,馮晨無法入睡,倒了半杯葡萄酒喝過後,這才上樓。
打開燈光,馮晨從床下拿出一個舊皮箱,打開箱子,從裡面抽出那幅唐伯虎的《秋風纨扇圖》,放到床頭的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打開,慢慢欣賞着。
這幅畫馮晨不知欣賞過多少遍了,畫中描繪着立有湖石的庭院,一仕女手執纨扇,側身凝望,眉宇間微露幽怨怅惘神色。
畫中的背景極其簡明,僅繪坡石一角,上側有疏疏落落的幾根細竹,大面積空白給人以空曠蕭瑟、冷寞寂寥的感受,突出“秋風見棄”、觸目傷情的主題。
畫中,冰清玉潔的美人與所露一角的那幾塊似野獸般猙獰峥嵘的頑石,形成強烈的反差與對比,盡顯了唐寅寫意的才能。
這幅畫是母親的最愛,畫中的寓意,也是母親生活的寫照,在母親離開上海回故鄉時,鄭重把這幅畫交給馮晨保管,馮晨深信這就是唐伯虎的真迹。
……
早上走在上班的路上,街上的報童拿着報紙叫喊着:“看報!看報!最新消息,日軍大井号巡洋艦被炸,艦長武田被炸死......”
“嗯,不是炸的出雲号主力艦嗎?怎麼把大井号給炸了?”馮晨心裡想着,朝着報童招了招手,買了份《申報》,仔細看了起來。
在《申報》頭版,大幅标題刊登着《昨夜水雷爆發,日艦“大井”号被炸毀》,文中寫道:
“淩晨2時許,在日軍大井艦之外檔,約距該艦有兩碼之遠,江内突生兩枚水雷轟炸之聲,此水雷炸力巨大,轟然一響,江面之水乃飛起數丈之高,而沿黃浦江之地皮均被震動,附近房屋亦為之撼動。”
“日軍大井艦受到重創,搖蕩不定,約一小時後沉沒,艦長武田信義當場被炸身亡。日軍主力艦出雲号若距離稍近,該艦也将必難幸免。”
後來馮晨才從華英豪那裡知道事情的原委。
由于水流湍急,水雷從日軍出雲号艦飄離了最佳位置,飄向旁邊的大井号艦後,兩枚水雷才相繼爆炸,雖然沒有炸沉“出雲”号,但卻把“大井”号給炸沉并炸死艦長,同樣給了日軍沉重一擊。
到了辦公室裡,大家都在談論着晚上日艦被炸毀的事情。
方曉曼更是興沖沖的跑到馮晨的辦公室問道:“組長,你說是誰炸的日艦?”
“除了十九路軍還能有誰?”
“我可是聽說,是那個暗殺大王王亞樵的抗日決死隊幹的。”方曉曼神秘地說道。
“你從哪兒得到的消息?”
“聽張總幹事說的,這下你相信了吧。”
正說着話,馮晨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響了,拿起電話聽筒,裡面傳來法捕房律師陳志臯的聲音:“請問馮晨馮先生在嗎?”
“你好,我就是。”
“人我已經約好,晚上七點在霞飛路上的瓦爾莎西菜館見面。”
“好的,我會準時到達。”
放下電話,馮晨望了望方曉曼,問道:“曉曼,張特派員今天沒安排什麼任務?”
“沒有,張特派員分析,這次日軍進攻受挫,有可能會請求英、美調停,雙方罷戰停火談判。”方曉曼起身給馮晨的杯子裡添了添水說道。
“唉,我猜測,恐怕這又是日本人的緩兵之計啊!”馮晨感歎着道。
馮晨猜測得非常正确,日軍在廟行進攻失敗後,日本國内震動,且因勞師動衆,戰事難以速決。為此,經日本内閣會議決定,火速派遣陸軍增援。
于是日本參謀本部決定,成立上海派遣軍司令部,由前田中内閣陸相白川義則大将接替植田謙吉中将指揮,增派第十一師團、第十四師團和飛機一百多架來華增援,以便在上海發動更大規模的進攻。
另一方面,日軍為拖延時間,請求英、美出面調停,等待援軍到達。
在英、美斡旋下,國聯董事會在第十四次會議上通過了調停上海事件的四點計劃,計劃大意為:
中日雙方,應在各國駐上海文武官員的幫助下,迅速締結停戰的地方性協定,然後由在上海有特殊利益的各國代表召開圓桌會議,就公共租界、法租界及居民的安全保證措施和為解決其他問題而進行措施。
随後,法、意、德、西班牙等國代表一緻表示贊同該計劃,中國代表顔惠慶、日本代表佐藤尚武也都原則上表示大緻同意。
但這些,同樣是日方放出的又一次煙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