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志達針鋒相對,毫不退讓,也笑着質問陳立夫:“請問陳先生,當初駐蘇聯大使館武官鄧文儀先生,在蘇聯活動,你曾經指派人去我們蘇區,所談并非收編,而是合作,蔣先生為什麼目前有如此設想呢?”
安志達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接着問道:“大概你們是誤會了紅軍已到無能為力的時候,或者受困于日本共同防共協定的提議,磋商合作條件尚非其時?!”
“呵呵,安先生,蔣先生的意思是,必須先解決軍事問題,其他方面都好談。”在安志達的質問下,陳立夫顯得無言以對。
“先解決軍事問題?日本人允許嗎?據可靠情報,上月,日本内閣會議,已經通過了一份三年完全吞并中國的方案,陳先生是否知道?”安志達抛出了馮晨傳回來的情報。
“什麼?三年完全吞并中國?”陳立夫吃驚地望着安志達。
“是的,該方案,計劃今年年底前,徹底占領整個華北地區,挑唆蒙古德王,成立所謂的蒙古國,這個計劃已經在暗暗進行。”安志達說。
“安先生,情報可靠嗎?你們是從哪裡得來的?”陳立夫重視起來。
“放心吧,陳先生,情報完全可靠,日本乘機占領我領土的野心與日俱增,蔣先生标榜決心抵抗,陳先生見過曆史上對内對外兩重戰争同時進行的嗎?”
陳果夫和陳立夫這一對浙江吳興籍的同胞兄弟,是蔣介石的大恩人加生死之交的陳其美的親侄子。
二陳之父在湖州經營絲綢和當鋪,是個不大作聲,很有城府的人物。
陳果夫是兄長,作風上同其父相似,深沉寡言,多思善慮,因有肺病,常常喜歡談論衛生醫學理論,閉口不談政治,而暗中操縱政治。
作為弟弟的陳立夫恰恰相反,陳立夫特别喜好演講,左右開弓,鋒芒畢露。
從陳立夫同潘安志達的交談中,安志達已經了解了他的性格特征了。
陳氏兄弟為蔣介石的心腹,替蔣介石執掌黨權,不過,陳氏兄弟在兩黨合作抗日這個問題上,同蔣介石還是有所區别的。
陳立夫看到安志達态度強硬而謙和,措辭激烈而在理,又不失時機地抛出了一個讓自己感到震驚的日本吞并中國的方案,皺着眉頭沉默思考着。
“是的,安先生,我也認為蔣先生的條件很苛刻,我們之間的談判,恐一時難于成就。”思考了一陣,陳立夫擡起頭望着安志達,态度平和地說道。
“陳先生,可是日本人不會給我們時間啊!”安志達知道,蔣介石的方針,陳立夫也無法改變。
“安先生,無論如何,蔣先生中心意旨,必須先解決軍事,其他一切都好辦,你我均非軍事當局,從旁談判,也無結果,可否請你黨的恩來出來一次?”陳立夫有些無奈。
“如果蔣先生無談判合作之必要,我想我們的周副主席是不會出來。”安志達說。
“安先生,蔣先生曾經答允,如果你們的周副主席出來,他可以和周面談,或者那時蔣先生條件會有所改變,不再太苛刻也很難說。”
“陳先生,那麼要不要我把蔣先生所提收編各點,同時放在電報裡發回延安?”安志達笑着問道。
“安先生,要這樣的話,我恐怕你們的周副主席不會來的,我認為,你在電報上暫時不提為好,看你們的周副主席是否願與蔣先生面。”陳立夫思索了一會兒回答說。
“陳先生,如不把貴方意見告訴我們的周副主席,僅說蔣先生願意見他,這豈不是讓我要騙他出來,何況你我雙方正在交戰激烈之際,停戰問題不解決,我想他是不會來的。”
至此,陳立夫仍堅持着雙方軍事負責人先談,安志達則要求先無條件停戰,暫時各守原防。
陳立夫拒絕了,兩人沉默了良久,個子默默端起茶杯喝着茶水,誰也不再開口說話。
民黨中央調查科總幹事張沖,見談判陷入冷場,忙出來打圓場。
“安先生,如果貴黨的周副主席肯來參與會談,我将親自負責保障他的安全。”
“謝謝張先生!”
為了打破僵局,安志達改變話題,向陳立夫提出道:“陳先生,我們兩黨合作談判一時難以成熟,可否與陳先生所管的各種政治問題,先行談判,以形成将來整個合作的基礎。”
聽了安志達的這個提議,陳立夫和張沖互相看了看,顯出驚異的表情。
“這個嘛,我認為不可以,必須整個來談,并在唯一領袖的意志下進行工作。”陳立夫思考了很久才回答說。
“看來陳先生自己所管轄的各項事務,你也無法做主,那我們雙方便沒有談下去的基礎了。”安志達覺得再這樣談下去沒有什麼意義。
“安先生,我還是認為,你應該打電報,讓貴黨的周副主席來一趟最好。”陳立夫仍然堅持着,讓安志達電請周副主席。
“好吧,既然陳先生這樣堅持,那我就把你的意思電告我們的周副主席。”安志達覺得,雙方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表示可以考慮陳立夫的提議。
安志達同陳立夫的第一次談判到此為止。
張沖在送安志達出滄州飯店時,非常歉意地說道:“安先生,陳先生讓我轉告你,他對蔣委員長所提出的條件,也深感失望,陳先生回南京後,将盡一切辦法促成此事。”
“那我們等候陳先生的佳音。”安志達說。
此次國共接觸談判,由于蔣介石缺乏誠意,未能收到任何實質性的結果。
第二天,安志達将與陳立夫談判的情況,如實電告了中央。
中央回電強調,對民黨談判的方針是:“我黨隻能在保全紅軍全部組織力量,劃定抗日防線的基礎上與之談判。”
并指出,逼迫蔣介石停止剿共,這才是目前抗日統一戰線的中心關鍵問題。
再安志達南下與民黨談判合作抗日的同時,我陝北紅軍,對蔣介石調兵遣将進剿陝北的軍事行動,進行了針鋒相對的鬥争。
安志達同陳立夫談判結束一個星期後,在周副主席親自指揮下,紅軍在山城堡地區一舉殲滅胡宗南軍一個整旅加兩個團的實力,顯示了紅軍的力量。
此後後,安志達又與陳立夫在南京和上海兩地,正式談判了兩次。
陳立夫雖然把保留紅軍的人數由3000人改為3萬人,但根本立場仍然沒有改變。
安志達一直堅持着中央研究決定的原則和立場:“我們願以戰争求和平,絕對不作無原則的讓步。”
這樣,安志達同陳立夫的談判,實際上已經陷入僵局。
安志達可以說是在談笑風聲中,堅持了我黨的原則和立場,貫徹了中央的戰略意圖,在談判桌上赢得了優勢,充分體現了我黨為民族抗戰義無反顧的凜然正氣。
遵照中央的指示,安志達在“靜待談判結果”的同時,又與四川的劉湘、廣西的李宗仁、十九路軍的蔣光鼐、山西的閻錫山等方面的代表秘密接觸,向他們介紹宣傳,我黨關于國共合作的政治主張,以求他們響應,推動蔣介石抗日。
就在安志達受命,為建立廣泛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時,遠在東京的馮晨,在一處秘密軍事訓練基地,接受來自德國的教官的殘酷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