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接過電報看了看沒有說話,陳孚木這個人,在國民黨中還是很有一些名氣的,并且沈醉一直對他印象非常好。
沈醉和馮晨兩人都清楚,陳孚木是國民黨中有名的左派人士,可以說,他們兩人對陳孚木都不陌生,陳孚木兄弟三人算是國民黨中的名人,是有功之臣。
陳孚木的父親,是基督教教士,他的大哥早年加入同盟會,民初曾任國會議員和中山先生的秘書,二哥陳秋霖曾經追随陳炯明,任漳州《閩星日報》編輯,陳孚木當時是校對。
陳孚木早年曾就讀廣州培英學校,後來入雲南講武學堂肄業。
1921年,受陳炯明之命,陳孚木和二哥陳秋霖一道,兄弟兩人到香港主持創辦《新聞報》,陳孚木任總編輯,陳炯明的秘書黃居素任顧問。
國父中山先生與陳炯明決裂以後,粵軍将領陳銘樞左右為難,竟然跑到南京跟歐陽竟無學佛,黃居素從蘇聯考察回來以後,動員陳銘樞回粵襄助孫中山。
在黃居素和陳銘樞的動員下,陳秋霖兄弟在香港發動“報變”,率領香港《新聞報》轉投中山先生,當天便發表陳秋霖、黃居素、陳孚木、古愛公等四人聯合署名的宣言。
“從今日始,便要努力成為三民主義擁護者”。
聲明發表以後,時任國民黨宣傳部部長汪精衛派人帶信到香港,盛稱“兄等此舉,開曠古未有先例,新聞報起義,實賢于十萬之師”。
次年,陳秋霖當選為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兼中央機關黨報《民國日報》社長,陳孚木任總編輯。
後來陳孚木回到廣州,發文抨擊“西山會議派”的鄒魯,支持工農運動,與汪精衛、廖仲恺、陳公博等一起,成為國民黨左派重要角色。
廖仲恺和二哥陳秋霖被刺後,陳孚木受到重點培養,曾任國民黨廣東省黨部青年部長,此後,他又當選為國民政府監察院監察委員,并兼任廣東省農工廳廳長。
日後,當時的國民黨左派不少人被認作“僞裝左傾”。
當鮑羅庭坐鎮廣州之時,确有投機者僞裝左傾,但國民黨中真左派人數也不少,省港大罷工、農民運動、青年運動、婦女運動,不是共産黨唱獨角戲,而是得到了國民黨左派的有力支持。
至于清黨以後發生的分化,那是後來的事。
馮晨曾經仔細研究過,西方左翼思潮中,無政府主義最早在中國落地生根,從反清革命團體到後來的國民黨中的要員,都曾受到過無政府主義深刻影響。
陳孚木真左傾,有很多證據。
“四一五”李濟深在廣東實施清黨,陳孚木對殺人問題則主張慎重,對工農團體更是強調保護,他還出面保釋了十餘人。
陳孚木當時指出,如果說這些同志以前是和共産黨接近的,便就可殺,那麼照此推算上去,還怕要把孫總理拿出來鞭屍三百,這不是反動極了嗎?
從1927年5月開始,右翼勢力在廣東掀起了一波又一波攻擊陳孚木的浪潮,控告陳孚木、湯澄波,包庇共黨危害農運。
作為農工廳長,陳孚木與中共密切配合,共同推動了廣東工農運動,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陳孚木跟汪精衛認識很早,汪精衛兼任國民黨宣傳部長時,陳孚木是他在宣傳領域的左右手,負責編輯《民國日報》。
汪精衛當年搞改組派,陳孚木是改組派廣東省支部的負責人。
汪精衛早期的人脈關系主要在廣東,廣東省支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此後,在蔣汪合流的時候,陳孚木當選為候補中央執行委員。
陳銘樞創建十九路軍,追随蔣介石,官運亨通。
淞滬抗戰爆發,陳銘樞組織十九路軍禦敵,與蔣介石漸生沖突,嗣後十九路軍調往福建駐防,陳銘樞也動了反蔣的念頭。
1932年6月,陳銘樞辭去交通部長,由政務次長陳孚木代理部務,兼招商局監督。
代理交通部長期間,陳孚木與黃居素抓住這一良機,密謀從交通部挖走一筆錢,當時的招商局總經理是李鴻章的孫子李國傑,多年揮霍後手頭拮據。
三人合謀,以招商局四大碼頭為抵押,向美商中國營業公司借款2000萬元,私分回扣,據說總數達到80萬元。
黃、陳拿到回扣後,潛逃香港,李國傑被抓判刑。
陳銘樞為反蔣需要,秘密組織社會民主黨,這筆錢是用作社會黨的活動經費。
1933年冬,李濟深、陳銘樞率領十九路軍反蔣,成立福建人民政府,陳孚木匆匆忙忙趕去捧場,事敗後流亡歐洲。
陳孚木的這些過往檔案資料,就在軍統局的檔案櫃中鎖着,沈醉和馮晨兩人當然最清楚不過,所以,二人揣摩着陳孚木來上海的真實意圖。
“許劍,你從蘇州跟蹤過來的兩個人,是什麼樣的打扮?”馮晨聯想起許劍告訴他的另外一個情報。
“一名四十多歲男人,穿着像是一名商人,另外一個人是個老頭子,大概六十多歲的樣子,不過,那老頭子行走很是矯健。”許劍回答說。
“他們在什麼地方住着?”沈醉問。
“跟丢了,那老頭子似乎發覺我在跟蹤,他們在福開森路上繞了幾圈,然後就不見蹤影了,我分析,他們很可能就住在福開森路一帶。”許劍回答說。
“沈老弟,我分析,許劍跟蹤的這兩個人很有可能就是陳孚木他們。”馮晨說道。
“馮大哥,我們現在顧不上考慮陳孚木的事情,軍統上海區危在旦夕,趕快想一個萬全之策應對,萬一王天木投靠了76号,恐怕……”
沈醉不無擔憂地望着馮晨,他很清楚,王天木掌握的秘密太多了,萬一他叛變了,整個軍統局在敵占區的潛伏力量将會迎來滅頂之災。
“沈老弟,我建議你不能在上海過多停留,還有許劍,立刻趕回蘇州去,轉移蘇州站的所有人員,切斷與軍統上海區的所有來往,我這裡的人,全部進入靜默潛伏。”
馮晨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其實,他很早就在考慮着王天木一旦投敵應該怎麼辦,軍統上海情報組,最近一段時間,根本沒有同軍統上海區橫向聯絡過。
馮晨與王天木聯手,準備炸毀76号特工總部的計劃,他也一直沒再過問,馮晨最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情。
之前不應該同王天木聯系那麼頻繁,馮晨很後悔!
“馮大哥,怎麼了?”看到馮晨皺着眉頭深思着,沈醉輕輕問了句。
“王天木要是真出事了,恐怕我會第一個受到牽連。”馮晨幽幽地回答說。
“你不是還有日本領事館平岡龍一那層保護傘嗎?”沈醉問道。
“想讓平岡龍一絕對的信任我,想讓他到時出面保護我,沒有過硬的情報恐怕不行,雖然我之前做了很多鋪墊,可平岡龍一始終無動于衷啊!”
“馮大哥,要不我們兄弟給平岡龍一演上一出雙簧戲,我馬上帶着甘劍平離開這裡,入住到東方大酒店去,然後,你去平岡龍一那裡,把我特派員的身份和行蹤洩露給他,你覺得怎麼樣?”
“不行!沈老弟,那樣太危險了。”馮晨搖了搖頭拒絕了。
“放心,平岡龍一抓不住我的,我們現在立刻行動,就按我的辦法來,我一定會讓平岡龍一相信,你提供的情報絕對真實。”
說着話,沈醉站了起來,吩咐道:“準備車,我同劍平這會就去東方大酒店,馮大哥,一個小時後,你去找平岡龍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