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裡弄口,三人坐上車子,坐在副駕位置上的馮晨轉過身子,再次打量了一眼章曼紅問道:“章小姐,能否告訴我,他們三個人是怎麼綁架你的?”
“孫媽早上買菜回來,這三個日本人跟蹤尾随着孫媽,找到了我住的地方,然後直接闖進去,把我捆上,眼睛蒙上,直接就拉到這裡來了。”章曼紅回答說。
“你知道王天木是什麼人嗎?”馮晨問。
“知道,軍統局的人,專門殺日本人和漢奸的。”
章曼紅的回答,跟馮晨猜測的差不多,看來王天木在章曼紅的面前,根本就沒有隐瞞過自己的真實身份。
“那你知道他今天忘在你卧室的那個本本是什麼嗎?”馮晨繼續問道。
“算賬用的吧。”章曼紅回答說
“哈,哈,哈,算賬用的!”馮晨聽了一陣大笑。
“怎麼?那個本子不是用來算賬的?我翻看過,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數字,不是賬本能是什麼?”章曼紅不解地望着馮晨反問道。
“你說的很對,那就是個賬本。”
馮晨之所以這樣問章曼紅的話,其實他是想考察一下,看看這個章曼紅是否對諜報工作有所了解。
看來這個章曼紅根本不了解特工工作,對這方面很陌生。
“章小姐,你老家是哪兒的?”馮晨接着問道。
“哈爾濱的,九一八事變的時候,我随着父母逃亡到上海來的,父親去世後,我們從哈爾濱帶來的那點錢财也花光了,為了生計,我就到百樂門做了歌女。”章曼紅回答說。
“鐵民,找個餐館咱們吃飯吧。”
馮晨見自己的問話,勾起了章曼紅的傷感,便不好再繼續追問她的身世,他掏出懷表看了看,已經中午十二點多了,該是吃飯的時候了。
車子又朝前開了一段距離,王鐵民在一家名字叫做“東北炖菜”的小餐館門口停下。
“章小姐,今天我請你吃東北炖菜。”馮晨說道。
“謝謝馮先生!”章曼紅感激地望了眼馮晨。
三人下車,走進餐館内,餐館得大廳裡鬧哄哄的,喝酒劃拳的,大聲吆喝的,很是熱鬧,聽口音,就餐的這些人,大多都是東北人。
“掌櫃的,有包間嗎?”馮晨徑直走到吧台跟前問道。
“有,有,有,三位貴客,這邊請!”穿着長褂的餐館掌櫃的,親自帶着馮晨三人穿過大廳,來到了後面的一間小包間内坐下。
“三位稍坐一會,馬上服務生過來給你們倒茶。”掌櫃的殷勤地招呼着馮晨三人在餐桌跟前坐下,這才轉身出了包廂,順手把門帶上了。
“章小姐,你家原來在哈爾濱是做什麼的?”坐下後,馮晨随口問了句。
“也是開餐館的,我爹年輕的時候,是哈爾濱有名的大廚,後來攢了點錢,就自己開了家東北炖菜館,當年張少帥去哈爾濱視察工作時,還在我家餐館裡吃過飯。”
章曼紅回憶起在東北生活時的美好時光時,一雙眼睛變得亮晶晶的。
“那時候可真好呀,我在女中讀書,父母經營着餐館,日子過的平淡而幸福,誰知可惡的日本人來了,發動了九一八事變,我們一家人不得不流落到關内,輾轉了很多地方,最後才在上海落下腳。
我們一家剛到上海時,我爹在九江路上租了間門面房,開了家東北炖菜館,可是,由于沒有靠山,地痞流氓們三天兩頭白吃白喝,不到兩個月,餐館關門了,我爹一氣之下,卧床不起,不久就去世了,丢下了我們娘倆。
我從小就喜歡唱歌,爹去世以後,生活沒有來源了,我母親年齡又大了,實在沒辦法了,我才去做了歌女。”
章曼紅說到傷感處,兩行眼淚,不知不覺地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章小姐,冒昧問一句,你痛恨日本人和漢奸,所以你認識王天木以後,你們就自然在一起了,對嗎?”馮晨一直想探究一下,章曼紅跟着王天木,究竟圖的是什麼。
“嗯,我以前就聽說過他這個人,在華北那邊殺了很多日本人和漢奸,我佩服敬仰這樣的英雄。”章曼紅點了點頭回答說。
正在這個時候,服務生拎着個大茶壺進來了。
“三位貴客先喝茶,粉條炖肉,蘑菇炖小雞,馬上就上來了,不知三位喝酒嗎?我們這裡還有純正的東北高粱酒。”
“來一斤高粱酒!”章曼紅吩咐道。
“章小姐喝酒?”馮晨吃驚地望着章曼紅問道。
“好久沒喝了,家鄉的高粱酒,我以前能喝一斤不醉。”章曼紅平淡地回答說。
“好勒!酒菜馬上上來。”服務生答應了一聲,拎着茶壺出了包廂。
“馮先生,你真的是王大哥的朋友?可……,你怎麼會認識那三個日本人?”章曼紅這會才想起來詢問馮晨的身份。
“章小姐,實不相瞞,我同王天木是朋友不假,但我是辦雜志社的,時常同日本人打些交道,《時事周刊》這本雜志,不知章小姐看過沒?”
馮晨斟酌着詞句,回答着章曼紅的問話。
“你是漢奸馮晨?!”章曼紅忽然一下,從坐着的椅子上站起來,指着馮晨大聲問道。
“章小姐,不要激動,快坐下,我辦這個雜志的目的,同你在百樂門當歌女一樣,都是為生活所迫,都是被逼的。”馮晨伸出右手,朝下按了按,示意着章曼紅坐下。
“最初,我特别喜歡看你們的《時事周刊》雜志,每期都訂有,我還打算到你們雜志社去應聘編輯或記者,可是,忽然有一天,這本雜志風向全變,成為日本人的吹鼓手了,我也就打消了自己的念頭,再也不看這本雜志了。”
章曼紅平複了一下激動的心情,重新坐了下來,放緩語氣,慢慢訴說着。
“章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咱們今天不談這些事情,我隻是有個建議,你今天回去以後,同王天木好好商量一下,趕快換個地方住,不要住現在那地方了,另外,你最好找一份其他職業,不要再去百樂門唱歌了。”
馮晨隻能隐晦地告訴章曼紅這些,章曼紅能否理解,那是她的事情,自己究竟是個什麼人,馮晨斷言,王天木肯定會告訴她的。
說着話,很快服務生把菜和酒上來了,章曼紅直接拿過酒瓶打開,要給馮晨和王鐵民倒酒。
“章小姐,我下午還有事情,不能喝,讓王先生陪你喝吧。”馮晨擺了擺手。
章曼紅瞅了瞅馮晨,沒有說話,直接給王鐵民倒了一杯,接着又給自己的酒杯斟滿,放下酒瓶,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看着章曼紅喝酒的樣子,馮晨和王鐵民膛目結舌,瞪着眼睛定定望着她。
“可惜我不是男兒身啊!”章曼紅放下空酒杯說道。
“章小姐,酒還是慢些喝,别喝得太猛了。”馮晨勸說着。
“呵呵,馮先生,實話告訴你,我外公一家,從祖上一直都是釀高粱酒的,我從小就在酒缸旁邊長大,聞到這高粱酒的味道,我感到很親切!”
章曼紅笑了笑,伸手拿過酒瓶,把自己的酒杯中再次滿滿斟了一杯。
“章小姐既然這樣說,那我就放心了。”馮晨不再攔着不讓章曼紅喝了。
“其實,我每晚去百樂門前,都要喝上半斤白酒才去,隻有那樣,我的歌才會唱得最好,我才有勇氣混迹于那種場合。”
章曼紅說着說着,眼淚又一次地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馮晨發現,這個章曼紅的内心深處,肯定還隐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短暫的交流,馮晨斷定,章曼紅其實一直在壓抑着内心中的某種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