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心裡很清楚,案子牽扯到馮晨,這不僅關乎到複興社同特工總部之間的關系,而且還涉及到同上海社會局吳文雄之間的關系。
更要命的是,馮晨的父親是黨國的元老,就連委員長見了也禮讓三分,更不用說馮晨還有個在武漢行轅任少将的表兄。
戴笠覺得此時的馮晨就是個燙手山芋。
實際上,在王新衡、沈醉彙報前,最先發現通訊本的那名沈醉的手下,私下裡已經偷偷給戴笠彙報了。
戴笠早已經考慮好處理辦法,隻是等着王新衡、沈醉親自來給自己彙報而已。
王新衡、沈醉是對的,如果他們把馮晨牽扯進案子的事情隐瞞下來,不僅會害了自己,同樣也會把馮晨害了。
戴笠非常滿意王新衡、沈醉沒有特意隐瞞這件事情,心情不錯,所以幹脆把如何處理馮晨,交給了他們二位。
王新衡、沈醉從戴笠那裡出來,又在一起商量了半天,這才決定把馮晨先軟禁起來,好好問問他究竟陷入多深。
……
馮晨在衛生間裡沖了個涼水澡,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
覺是無法再睡了,腦海裡一直思索着,明天該如何回答王新衡、沈醉的詢問。
像羅倫斯一樣?閉口不言?
不可能!
那該說些什麼?
馮晨仔細想了想,自己也就是通過蔡叔厚,借用了兩次羅倫斯那裡的電台使用,除了羅倫斯知道自己是同中央聯系外,那個陸海防隻知道自己用電台,根本不知道給誰發報。
“墨魚”這個身份一定不能暴露!
這是伍豪首長送給自己的絕密代号。
承認自己是遠東情報局的外圍人員?
坐在床上,靜靜地思考着,馮晨耳邊再次響起了伍豪撤退時,囑咐自己的話語:
“馮晨同志,戰鬥在隐蔽戰線上,處處充滿着危機,你首先要學會保護好自己,隻有好好地活着,你才能更好的為黨工作,更好的同敵人戰鬥!在遇到危險時,你要時刻牢記着,黨的利益高于一切!”
對,黨的利益高于一切!
馮晨心裡有了決斷,從床上站起來,一眼掃到床頭櫃上放着一份《文學》雜志,馮晨伸手拿起那本《文學》雜志,再次坐到床上翻看起來。
突然,馮晨眼睛一亮,被上面正在連載的多幕話劇《賽金花》吸引了。
馮晨仔細一看,作者筆名叫夏衍。
這不就是作家沈熙才開始使用的筆名嗎?
馮晨一口把刊登的第一幕看完,心裡想着,看來沈熙是想通過《賽金花》話劇,意在諷刺民黨政府的“叩頭外交”。
丢下手中的《文學》雜志,馮晨的思緒又回到自己被軟禁這件事情上來。
自己會不會牽連到沈熙?會不會牽連到話劇演員于瑩?
馮晨很清楚,沈熙和于瑩都是自己的同志,雖然自己同這兩名同志工作上沒有交叉,但平時來往卻相當密切。
馮晨知道,王新衡、沈醉兩人,也非常了解,馮晨同沈熙、于瑩有交往,萬一他們問起這兩個人來,自己該怎麼回答?
況且同蔡叔厚接上關系,還是沈熙出面聯絡的,想在王新衡、沈醉跟前,隐瞞自己同作家沈熙、話劇演員于瑩之間的關系,恐怕是不行的。
那要是說出沈熙、于瑩的話,會對組織有影響嗎?
馮晨一直在權衡着裡面的利害關系。
算了,不想了。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想到這裡,馮晨放下心思,脫衣睡覺。
……
第二天早上快八點的時候,馮晨還在呼呼大睡,王新衡、沈醉兩人過來了。
“洪寶林,馮先生一直睡到現在嗎?”跨進房間的王新衡,望了眼迎過來的洪寶林問道。
“馮先生半夜醒了一次,讓我和曉龍送他回家,我們沒同意,結果馮先生把卧室門關了,好像是沖了個澡,接着又睡了。”洪寶林恭恭敬敬地回答說。
“你們兩個沒為難我馮大哥吧?”沈醉問。
“呵呵,哪敢,哪敢,再說了,馮先生又沒做什麼過激的事情。”洪寶林擺着頭,笑了笑回答說。
“就是有過激行為,你們也不準為難他,這段時間,你們兩個人要給我好好伺候着我這個兄弟,等事情過後,我會賞你們的。”
王新衡用手指點了點洪寶林、李曉龍兩人囑咐道。
吩咐完洪寶林、李曉龍二人,王新衡親自上前,輕輕敲了敲卧室的房門喊道:“馮老弟,快起床,太陽曬着屁股了。”
話音剛落,卧室門打開了,馮晨面無表情地望了望王新衡、沈醉,開口問道:“兩位兄弟,你們究竟在搞什麼鬼?”
“呵呵,小事,走,走,我們先下樓吃飯,吃過飯再告訴你。”
王新衡微微笑了笑,上前一步,拉着馮晨的胳膊,下樓吃飯去了。
“王大哥,沈老弟,原來你們昨晚給兄弟設的是鴻門宴啊!”
在樓下的餐桌跟前坐下,馮晨依然面帶愠怒地發着牢騷。
“說那裡話呀,事情歸事情,兄弟歸兄弟,我同沈老弟請兄弟喝酒是真的,案子牽扯到兄弟你,這也是真的。”
王新衡親自給馮晨掏了一碗白米粥,放到馮晨面前說道。
“馮大哥,先吃個雞蛋,不要想多了,小事一樁。”
沈醉把剝好一個煮雞蛋遞給了馮晨。
馮晨接過雞蛋埋頭吃了起來,也不再搭理王新衡、沈醉兩人。
很快,早餐用完,馮晨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唇,望了望還在吃飯的王新衡、沈醉,開口問道:“兩位兄弟,我吃飽了,接下來在哪兒審訊我?”
“審訊?誰審訊你?”丢下飯碗的王新衡望了眼馮晨,故意反問道。
“不審訊你們把我軟禁在這裡幹嘛?”馮晨翻了眼王新衡。
“馮老弟,我和沈老弟隻是核實一些事情,不瞞兄弟,那個華爾頓死不開口,我們在搜查到的東西裡面,發現了記錄有馮老弟聯系方式的通訊本。”
王新衡如實地把軟禁馮晨的原因告訴了馮晨。
“王大哥,這奇怪嗎?你别忘了,我對外活動的身份是新聲通訊社的記者,别人有我的聯系方式很正常嘛。”
馮晨辯解着說。
“馮大哥,我和王大哥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是你想想,我們戴長官會相信嗎?我們戴長官的家法,想必馮大哥也有所耳聞吧。”
沈醉丢下飯碗,望着馮晨,誠懇地說道。
“那好吧,我也不為難兄弟們,你們兩位想問什麼盡管開口,兄弟我一定知無不言。”馮晨在王新衡、沈醉臉上來回看了看說。
“馮大哥,陸海防你認識嗎?”沈醉問道。
“認識啊,你們兩位不是也認識他嗎?别忘記,我們三人一起在瓦爾莎西菜館裡,不知吃了多少次飯,難道你們兩人也同案子有牽連?”
馮晨望着沈醉反問道。
“呵呵,馮大哥說的沒錯,不過我和王大哥隻在瓦爾莎西菜館吃飯、喝酒,我們可從來沒用過那裡的秘密電台。”
沈醉的話讓馮晨一驚,心裡想,看來陸海防這個王八蛋什麼都說了!
馮晨閉口不再言語。
“馮大哥,你同沈熙之間是什麼關系?”沈醉見馮晨沉默不語,突然話鋒一轉問道。
“不就是文人之間的那些事情嘛,能有什麼關系?”馮晨回答說。
“沈熙有共黨嫌疑,我們發現他同華爾頓這個案子也有牽連,我和沈醉盯他很久了,稍後,我們把沈熙請來,你什麼都明白了。”
王新衡定定望着馮晨說。
“馮大哥,我再問你,武漢行轅法規專員劉思慕你認識嗎?”沈醉再次問道。
“不認識。”
馮晨伸出雙手,捋了捋自己的頭發。
“不認識就好啊,馮大哥,我們今天就問這些了。”沈醉起身給馮晨倒了杯茶水,放到馮晨的面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