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德田的這番講話非常激動人心,非常具有煽動性,效果十分好。
他的講話頭頭是道,沒人敢出面反駁,從而,在會上,董英斌、何柱國和應德田講完話後,再也沒有其它人發表新的看法。
何柱國在東北軍中,本來就無什麼威望,會場上各帶兵的軍官們,都被應德田争取張副司令回來的話所懾服,無人敢明确表示贊成何柱國的意見。
不過,這會議還隻是進行了一半,接下來,還有一項會議的核心流程。
這個流程,就是苗劍秋已經成功地試用過多次的例行程序。
那就是先哭,煽情地嚎淘大哭,在哭聲中請各位軍官們依次簽字劃押。
接下來,苗劍秋果然登上了講台。
不過,苗劍秋沒有像以往那樣長篇大論,而隻是站在主席台上,流着淚哽咽着說:“少帥派人給我們帶來口訊,讓我們堅持下去,要我們團結,隻要我們做到了,他就有希望回來。少帥為了我們做了這麼大的犧牲,而我們連這一點都不能堅持嗎?”
說罷,苗劍秋放聲大哭,台下一些軍官們,受到感染也流了淚,另一些軍官更是高喊起來,誓死營救少帥的口号,于是全場激動情緒達到高潮。
會場氣氛馬上活躍起來,大家議論紛紛。
前次已經在苗劍秋聯名書上簽過字的絕大部分軍官們,當場同意了應德田的主張:“堅決不服從蔣介石的撤兵命令,如果中央軍再次進軍,就立即開戰!”
此時,有人趁機拿出應德田事先寫好的請戰書,當場宣讀,讀完之後,要求參會人員鼓掌通過,作為這次渭南會議的決議。
這事完全超出了會議的宗旨之外,會議主持人董英斌一時十分為難,但又不便給少壯派們的這種熱情潑冷水。
另外還因為,東北、西北兩軍,布兵打仗的事需要王以哲具體去安排和指揮,而此時王以哲偏偏又不在場。
為了慎重起見,董英斌認為,這個決議案需要贊成的人全部簽字為好,表明此乃是絕大多數人意見,自己才好拿回西安交給王以哲軍長,讓他知道軍心民意,在戰與和的問題上能好自為之。
董英斌剛一提議,抗日同志會的全體成員,紛紛帶頭簽字起來,他們大多數是營級軍官,個個争先恐後登台,隆重地簽上自己的大名。
營長簽完字,就輪到團長一級,大部分團級軍官也在請戰書上簽名畫押了。
于是,一些軍長、師長、旅長雖然内心并不同意,但礙于部下的面子,不能不重新考慮自己的舉動。
拒絕簽字,怕被部下們笑話是膽小鬼,于是也都上台簽上了名字,結果與會的軍官有40多人都簽了名字表示同意。
這份簽滿軍官姓名的主戰書,被三劍客宣布為《渭南會議決議》。
《渭南會議決議》看似民主,其實是不合程序的,但也沒人過問。
渭南會議後,應德田、孫銘九、苗劍秋等少壯派,則堅決主張維護渭南會議決議,并要求貫徹執行。
三劍客的目的就是,直接回答對面的中央軍,我們不撤軍了!
但由于這是關系到東北、西北和紅軍三位一體命運的重大事件,不能沒有于學忠或王以哲的同意和簽名。
所以,這次會議規模再大,其重要性就因少了這二人而大大地打了折扣。
事情馬上就因此而演化到它的反面。
因為一部分前線的中、高級将領,即使參加了渭南會議,也簽了名,但他們認為自己當時是處于一種被會議氣氛綁架的狀态,完全是一種不能正确表達意願的走形式過程。
散會後就有很多軍官後悔了,覺得不符合口味。
真的要付諸實行,這些軍官們就滿心不情願,就有點抵觸情緒了。
既然王以哲沒有參加渭南會議,這些将領就認為,可以讓王以哲軍長出面,否決渭南會議的這個決議。
這批東北軍軍官就紛紛要王以哲出面作和平表态,替自己講話。
這樣一來,在要不要執行《渭南會議決議》的問題上,東北軍内部又出現了相持不下的局面,前線部隊的官兵拒不執行《渭南會議決議》。
但王以哲同樣不想以個人名義出面表态,他同樣不想因自己主和而被誤認為是不願意救張少帥的孬種,但不表态又不行。
思來想去,王以哲想起張學良臨走時留下的字條:諸兄聽從虎城、孝候指揮。
于是王以哲提出,請于學忠來西安為東北軍做主。
于學忠是張學良送蔣介石離西安機場時,留下手谕指定的東北軍負責人,應德田等人經過一番考慮,同意了請于學忠作主的決定。
情況因此發生了變化,既然主和派、主戰派都同意了由于學忠來西安做主的主張,那于學忠怎麼主張,東北軍就怎麼辦,就是最後命令,有争議的《渭南會議決議》就完全被于學忠的主張取代了。
除非于學忠正好主張《渭南會議決議》,否則主戰派就不能再拿《渭南會議決議》說事了,況且,軍事行動的事也不能隻由東北軍說了算。
即使少壯派和元老派的意見統一了,還得看西北軍和紅軍兩方面的意見,也就是說,要由三位一體來作最後決定。
應德田他們當然知道這麼回事,但他同意了。
三劍客他們同意于學忠作主是基于這樣考慮的,于學忠忠厚,容易對付,隻要于學忠來到西安,馬上讓他當面表示接受《渭南會議決議》就行,到那時,自然就可以讓王以哲等人啞口無言。
應德田預先約定好,于學忠一到西安,就由何柱國的副官長何鏡華出面,把于學忠接過來,以先入為主的手段,給他洗腦,講清必須首先把釋放張學良當作第一件事來處理,最好是讓于學忠簽字就範,先簽署《渭南會議決議》,如果這樣,便萬事大吉。
1月31日黃昏時分,于學忠準時到達西安。
不過,他堅持要去探望有病在家的王以哲,并讓何鏡華在第一時間陪送自己徑直把車開往粉巷王以哲家。
當天晚上,由楊虎城出面召集人,東北軍、西北軍和紅軍“三位一體”的聯席會議在王以哲的卧室裡舉行。
出席會議的除楊虎城、周副主席、于學忠、王以哲、何柱國外還有董英斌。
在卧室外旁聽的人員是應德田、何鏡華、張政枋、劉啟文等人,旁聽席上缺少了孫銘九和苗劍秋兩人。
決定東北軍和西北軍命運的時刻終于來到了。
大家卻推托着誰都不肯率先說話,因為,東北軍到會的于學忠、王以哲、何柱國三個軍長全是主和的,他們知道,這“和”字一出口,馬上就會被扣上一頂賣主求榮的帽子。
楊虎城看着冷場的局面,看了看衆人,提高了聲音說:“張先生臨走時,下手谕由孝侯兄負責東北軍,請孝侯兄代表東北軍先發表意見,不要再推辭了。”
于學忠推卸不了,隻有開口,委婉地闡述了自己主和的主張。
“我剛從蘭州來,不了解整個局勢的情況,到西安後,才知道在營救張副司令一事上,東北軍内部存在着兩種對立的主張。
主戰的人說張将軍不回來,所以要打仗,我看打仗不但不能把張将軍打回來,恐怕還會害了張将軍,因此仗是不應該打的,從形勢上看也不能打。
我們隻顧東面,可是西邊的胡宗南部已經過了寶雞,正向鳳翔進軍;,我們内部的沈克、檀自新兩師又不穩定,我們現在已處于内外交迫兩面受夾擊之勢,仗是不能打的。
我覺得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不撤兵恐怕會引起戰争,戰争一起,對張副司令,對東北軍,對三位一體都不利,我認為應該按照以哲和柱國的意思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