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晨回到家裡,倒頭便睡。
因為昨晚一直照顧曹老太太,始終沒有睡好,誰知這一睡,竟然睡到兩點多一點。
馮晨猛然從睡夢中醒過來,想起兩點鐘馬春水還在南京路上的愛侬咖啡館等着見自己,馮晨慌忙起床,顧不得洗臉朝着外面走去。
匆匆趕到愛侬咖啡館,朝着裡面望了眼,還好,馬春水仍然靜靜坐在靠窗的一處位置上,慢慢地品着咖啡。
“對不起,春水同志,我中午睡過了。”馮晨來到馬春水對面坐下,歉意地說道。
“我還以為出現什麼特殊事情了呢,準備等到三點鐘,如果你再不來,我就會離開的。”馬春水滿臉嚴肅地說。
“真是遇到了一個特殊情況。”
“哦?什麼情況?”馬春水警惕地直了直身子。
馮晨簡要地把昨天遇到曹老太太的事情,給馬春水講述了一遍。
“曹幼珊?這可是青幫為數不多的幾位大字輩大佬之一啊,你可要好好抓住這層關系,将來會有用處的。”聽完馮晨的講述,馬春水立即眼睛一亮。
“可我始終認為,我們要同封建幫會這些人劃清界限,不能深交。”馮晨說。
“錯!馮晨同志,你說的劃清界限是肯定的,但鑒于上海這個地方,地下鬥争形勢的複雜性,青幫勢力又長期盤踞在這裡,我們要學會利用這些勢力啊!”
馬春水端起咖啡杯,呡了一口,接着說:“青幫裡面魚龍混雜,但底層幫衆,也多是窮苦人出身,我們也應該發動引導這些人革命。”
“春水同志,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馮晨點了點頭說。
“馮晨同志,我昨天的建議你考慮的怎麼樣?”馬春水問。
“我反複考慮了,如果組織上暫時不給我安排工作,我就接受你的建議,再次去日本留學去。”馮晨覺得這是現在唯一的出路。
見馮晨答應了,馬春水從身上掏出一個小袋子,遞給馮晨說:“那好,這是我自己積攢的50塊大洋,送給你做路費吧,不要嫌少了。”
“春水同志,我怎麼能用你的錢?”馮晨推讓着。
“你要還把我當同志看,就趕快把錢收起來吧。”馬春水把裝着銀元的小袋子,硬塞進馮晨手中。
“好,我收下,謝謝春水同志!”馮晨接過銀元,裝進衣服口袋中。
“馮晨同志,無論你到哪兒,都要時刻牢記着你是一名黨員,黨的利益高于一切,至于你再次到日本留學的事情,我會及時給組織上彙報備案。”馬春水純純囑咐着。
“春水同志,你的話我記住了,我辦好手續,離開上海前,想再一次見見你,可以嗎?”馬春水的關心,讓馮晨心裡充滿了感激。
“可以,到時候你讓趙守義同志聯系我,如果辦理手續需要我幫忙,你也盡管讓趙守義同志來找我。”馬春水爽快地答應着。
同馬春水分别,離開南京路上愛侬咖啡館,馮晨攔了輛黃包車,吩咐車夫,朝着日本駐上海領事館拉去。
到了領事館大門口,馮晨上前,用日語同站崗的一名士兵打着招呼:“你好!我叫馮晨,是吉田義男的朋友,找他有事。”
“對不起,吉田君前段時間已經回國。”那名士兵上下打量了一眼馮晨。
“那松尾君在嗎?”馮晨問。
“稍等。”那名士兵轉身走進了值班室。
不一會,松尾太郎從樓上匆匆下來,迎上前來,熱情地握着馮晨的手說:“馮桑,歡迎,歡迎,請上去坐。”
馮晨随着松尾太郎,來到領事館三樓的辦公室,松尾讓着馮晨在沙發上坐下,接着給馮晨倒了杯茶水,放在茶幾上。
“馮桑,上個星期,平岡長官來電報,還在詢問你的近況。”
松尾太郎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在馮晨對面坐下。
“哦?多謝平岡老師關心。”馮晨說。
“馮桑,你什麼時間回上海來的?”
“我前天才回來的,怎麼?吉田君也調回國内了?”
“沒有,226兵變時,吉田君的外公,前内大臣牧野伸顯差一點被激進分子殺害,吉田君接到消息後,請假趕回了國内。”
“松尾君,我今天來是想問一下,去你們日本留學,現在手續好辦嗎?”
“噢?誰準備去留學?你的家人還是朋友?”
“我自己。”
“你?”松尾太郎瞪着眼睛望着馮晨。
“是呀,被釋放以後,在家沒事情做,想到你們國家繼續深造去。”
“哈哈,要是你自己,手續好辦,我給平岡長官發封電報彙報下,手續很快會給你辦好的,關鍵是你想到哪個大學去深造?”
“早稻田大學吧。”
“那行,我今晚便聯系平岡長官,把你的想法告訴他。”
馮晨隐隐感覺到,自己再次到日本留學,松尾太郎似乎特别的歡迎,也許平岡龍一早就有這個意思吧。
“平岡老師不再回上海來了?”馮晨端起茶杯,呡了一口問道。
“這個我不太清楚,最近國内人士變動頻繁,不過,平岡長官的總領事職務還沒有免,我想,他早晚會回來的。”松尾太郎回答說。
“那好,松尾君,我不打擾你了,手續辦好以後盡快告訴我。”
馮晨不想多留,見事情已經辦好,起身準備告辭,松尾太郎問道:“馮桑,手續辦好以後,我到哪兒通知你?”
“到我家裡通知我吧,我這幾天一直在家,松尾君應該知道我住在什麼地方吧。”馮晨回答說。
“馮桑還在仁愛弄堂住嗎?”松尾太郎問。
“是的,有消息後,麻煩松尾君告訴我。”
馮晨同松尾太郎握了握手,下樓離開了日本住上海領事館。
在領事館大門口,馮晨伸手攔了輛黃包車,吩咐車夫到仁愛弄堂。
半個小時後,黃包車剛剛拐進仁愛弄堂,馮晨老遠便看到一輛黑色别克小轎車,停在自己家的樓下。
馮晨心裡一驚,忙叫停了黃包車,把車費付過,讓黃包車離開。
馮晨閃身站到旁邊雜貨店的屋檐下,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認真觀察一陣,見到沒什麼異樣,這才緩步朝着車子跟前走去。
剛到車子旁邊,車門推開了,從駕駛位置上,下來一位四十多歲的男人,禮貌地說道:“馮先生,我是曹爺派來接你的,曹爺同其他幾位大爺,已經在大華酒店裡等你了。”
“哦?你認識我?”馮晨遲疑了一下,望着那男人問道。
“上午在牛惠林骨科醫院,我見過馮先生。”那男人恭敬地回答說。
“先生貴姓?”馮晨問。
“我叫顧家榮,是杜先生的專職司機。”那男人回答說。
“榮叔好,你稍等一下,我回家中換件衣服就出來。”馮晨沖着顧家榮點了點頭,轉身回到家裡。
在換衣服的時候,馮晨心裡想,看來青幫的勢力真是不小,自己上午從來沒有告訴過曹幼珊、杜月笙他們,家在仁愛弄堂住,這些人竟然能準确無誤地找到自己。
可怕啊!
馬春水同志說得對,要想在上海灘這個地方順利開展地下工作,根本不能忽視青幫這一大勢力。
從樓上換好衣服下樓,妹妹馮晚同未婚妻景淑潔手挽着手回來了。
“哥,外面的車子是等你的?”馮晚問。
“嗯。”馮晨應了聲。
“你昨天晚上到哪兒去了?一夜未歸,我和嫂子擔心死了。”馮晚關心地望了眼馮晨。
“有什麼擔心的?我又不是三歲孩子,還怕我丢了?”馮晨說。
“今晚回來嗎?”馮晚問。
“不好說,别人請吃飯,回來估計會很晚,你們晚飯後早點休息。”說着話,馮晨已經跨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