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房山始至冀州祁縣的直線距離不會超過六百裡,可海面上視野開闊,容易被人窺視,因此甘甯飛虎軍的行進走的是一個形似半圓的弧線,這樣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保證隐秘性,可随之而來卻也伴随着極多的危險,日間倒還好些,到了夜間各船之間的溝通就顯得困難了,況且一旦沒有了月色縱是船上都有司南也極易迷失方向。此次出航之前李奉株便曾帶着幾艘艦船探測航路,如今的條線路就是他們的成果,當然其中也發生了諸多閑情,甚至還有一艘蛟龍艦沉沒。
如此一來大型船隊的航行就必須謹慎,甘甯雖是操船之術甲于天下亦不敢有半點大意,詳細考量之後他給大哥承諾的登陸時間是半個月,當然這個結論的作出絕非他一人,有過試航經驗的李奉株的意見也是他極為重的,此外就是王玺,上次北方大旱之時對于降雨的準确預測使得此人聲名鵲起,不過他對劉毅一直有着感恩戴德之心,精通天象的他在飛虎軍航程中可以起到的作用絕對無法忽視。
王玺的觀察沒有出任何的差錯,這幾日海面上的風力與海浪都在合适艦船航行的範圍之内,因此飛虎軍艦船的速度也得到了提高,照這樣下去的話,甘甯有信心提前三日到達祁縣。海龍級的艦船用工精密,寬大的船身即使在海上也顯得十分平穩,此時旗艦頂層的一處靜室内甘甯正與幾個麾下将佐一同議事,這亦是每天的必備。
“紫钺,祁縣一處,是否已經安排妥當?”這幾日的行程極為順利,現在甘甯的大部分心思已經放在了即将到來的登陸之上,這隊遠航的飛虎軍而言更為關鍵,一萬五千人馬的登陸費時極長,如何能保證其間的隐秘也是興霸目前最為關心的地方,雖然早在半年之前天耳就不惜代價的開始了布局,曾經有過多套方案由于不夠缜密而被推翻,現在雖然大略已定,可事到臨頭甘甯還是要仔細詢問的。
這被他稱作紫钺之人便是天耳前十二人中的一個,本來此人是在漢中西涼一帶總領那裡的天耳各部刺探軍情,此次冀州之戰前郭嘉特地将其調回,現在他和紅槍主要負責的便是接應甘甯大軍順利登陸,除他二人之外,天耳精英也有多人身在冀州,邺城的白斧就是其中一員,最新的冀州軍分布便是出自他手,而劉雲此時已經到了渤海。
紫钺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在天耳精英中算得極為年輕,可便是甘甯對此人也不會有一點輕視,這小子除了機警過人武藝高強之外似乎天生就是一個走江湖的能手,至于飛虎軍中諸将雖不知這個年青人的底細可二将軍對他的相敬便知此人極不簡單。
當日興霸曾對劉毅說過泰山臧霸有相投之意,飛虎軍此次深入敵後,若能得他呼應便更添成算,劉毅當時亦頗為認可,不過考慮到二弟的安全還是從黃衫營中調來孫觀先去接洽,兩月前甘甯喬裝打扮親往泰山之時随行的除了其妻王欣然之外,紫钺紅槍都在其列,當時還有一番江湖規矩的熱鬧場面,此一處精彩并不在軍陣之下,結果毒王傳人小試牛刀便震驚當場,而紫钺亦曾與臧霸手下悍将宋憲有過切磋之舉,其後他與紅槍便和泰山衆人打成一片,相互之間極為親熱。
“二将軍放心,此事大掌櫃二掌櫃交待了無數次,我等兄弟亦知此事之重,紅槍那小子與我演練了多次,這祁縣地處偏僻,靠海一帶更隻有十來戶人家,早已安排妥當,按約定的日子他們從今日起每夜子時都會在岸邊放出信号,接應二将軍登岸。”聞聽甘甯問起,紫钺亦收起了笑容正色言道,這個時代的通訊手法還極為原始,更别說身在海上,因此之前的演練便極為精細,岸邊的那些人家也做了處置,天耳之中向來稱郭嘉為大掌櫃,劉雲為二掌櫃,他亦是如此。
“出征之前甘某得見最新軍情,大哥似乎被阻與南皮城下,此等雄城便是強攻可得我軍折損也必慘重,小小一個安縣隽乂的虎衛營便有萬餘傷亡,何況南皮,有那鞠義在,縱以敬方攻城之能怕也有一陣頭疼,某現在恨不得能肋生雙翅趕到祁縣,以助大哥破敵,此戰乃我飛虎軍的頭一戰,無論如何必須拿下稽古,活捉那淳于瓊!”甘甯雖身在房山,卻無時無刻不在關注冀州戰事,現在身在海上他自然得不到任何的消息,心中亦是頗為焦慮,隻願早到祁縣,建立戰功。
在劉毅軍諸将之中,若論對鞠義的了解除了張合之外便是甘甯,隽乂之前與之有同袍之分,而當年興霸率領燕雲營深入冀州,當面的對手就是鞠義高覽,那一次雙方可謂鬥智鬥勇,雖然幽州軍成功拿下安縣又安然而返可謂占據上風不過甘甯與鞠義的較量卻是平分秋色,他手下大戟士的勇悍也給興霸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甘甯此言一出,衆人都是紛紛應是,飛虎軍的操練進行了足足年半,州府給予的支持還要遠在各營之上,大家早就憋着一口氣要大展身手,那淳于瓊當日便被将軍教訓過,如今還要讓他重蹈複轍!
同一時間的渤海此時卻正是早市之時,雖是處于大戰之中此處的市場卻并未受到太大的影響,劉毅重商,幽州富甲天下,連帶着冀州也得了不少好處,袁紹亦在其中得利極多,而越是戰時他對物資的需要便會大增,對于這些商家的地位他還是頗為重的。
渤海城北的藍雲街乃是冀州商戶雲集之地,天下六大商家之一的甄家在此便有最大的分号,雖說甄家大小姐甄宓拒絕袁尚的求婚最終嫁給了劉毅,可此事詳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況且以當時的風氣,女子的地位并不重要,加上甄家一如既往的表現,袁紹對其并沒有為難。藍雲街兩側商戶鱗次栉比,各式種類繁多琳琅滿目的商品也吸引了最多的人流,而冀州重臣許攸此時便在人流之中,似乎漫無目的的閑逛了片刻之後便走進了街邊一家名為朗月軒的玉器店,漢人尚玉,經營玉器的商戶自然不少,而朗月軒無論是門面還是實力在渤海城中都是數一數二的,往往城中名門望族身上所佩戴都是出于此間,這裡的玉器價格昂貴,絕非常人可以文津,許攸來此的确合乎常理。
不過恐怕在整個渤海城中亦隻有他知道在此處可以見到來自幽州的“天耳”之人,此人數月前便跟他有過接觸,出手大方之極且從不提任何要求,為人更是謹慎之至,幾乎每次接觸都要換不同的場所。上回許攸透露了一點消息算是投石問路,此時戰局尚且不明他肯定不會表現出明确的态度,不過袁紹此次獨重田豐卻讓他極為失落,劉毅那一封言辭極為懇辭的手書也将讓他的心思更為活絡了一些,久經戰陣之人書信中亦不改其性,冀州别駕,這便是朗生給許攸的承諾,待之可算級厚了,當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想要身居此位,許子遠也要在這次大戰之中證明他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