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底倉沒有血迹也沒人。”兩個下去查看的人回報。
楊巡檢聽後松了口氣,苦笑道:“沒有血迹就好,随我去别的船上看看!”
巡檢關注死人的事,楊翰林可是聽說過疍人這回事的,這一聲沒人讓他愣住了,隻發呆一會,再醒悟,人都已經走幹淨了。
怎麼可能沒人呢?楊翰林醒悟過來,飛快的跑過去,找到入口,心急之下一屁股滑了下去。
他渾然忘了疼痛,勉強适應了底倉的黑暗,借着背後那一絲的光亮向前摸索,很快就被他摸到了銅環和那鐵鍊。
一連幾根鐵鍊上都空空如也,楊翰林如墜冰窟,全部摸索一遍,共是六十個銅環。
六十個銅環,也就是六十個人沒了,這些人肯定恨極了大明,如果用的好了,這就是六十個死士,絕對忠心的死士。
想想其他幾條船,楊翰林驚得身子一晃,一下蹲坐在地上,如果其他的船上也是這般,這就是三四百死士。
這些人放出去,别說南陽鎮了,就是縣城也能攻下來,有城池為屏障,到時登高一呼,四方一響應,這兖州府必然如河南道一般一呼百應。
想道這裡,楊翰林更是不寒而栗,心中暗暗發誓,今日無論如何也要說服巡檢大人,将那張震抓了才能心安。
這還未出去呢,就聽到外面一片嘩然,楊翰林再次心驚,慌忙就往外跑。
出去一看,就見所有人都圍在那停靠大黃船的碼頭,一個個驚恐的往上看。
就在楊翰林跑過去的路上,就見有人再次上船,等他跑過去,已經不見了巡檢的蹤影,隻得上船。
剛上船,楊翰林就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到了船艙的入口,透過門口的幾個人往裡看,那地闆上全是血迹,怕是死了十人也不止。
還不見楊巡檢的蹤影,他硬着頭皮入内,就見巡檢大人急匆匆的走出來。
“大人!”楊翰林喊道。
“有事啊?”楊巡檢應一聲,随口道:“有事等會再說!”
說着匆匆走出去,很快下船,向那幾位太監問道:“諸位公公,可見曹公公人了?”
大黃船的差事可比小黃船的悠閑省心多了,船上太監更是有兩位,又不怕那銀子不新鮮了,小黃船的太監們誰不嫉妒?有人酸溜溜的說道:“人家是看銀子的,和灑家送時鮮的可不相幹!這我們爺們哪見了?怎麼?可是銀子丢了?”
“銀子倒是沒丢,隻是這銀子卻有些說不得,還是找到曹公公再說吧!”楊巡檢歎氣,說罷喊道:“曹公公!曹公公!!曹公公!!!”
楊巡檢連喊幾聲,雖是扯着嗓子一聲高過一聲,又哪裡有人答應。
勾起好奇心還不說破,有太監當時就煩了,這銀子到底怎麼了?哪有話說半截的,待他喊完,随即問道:“你這巡檢好生沒有眼色,灑家也是陛下最忠心的奴婢,有什麼說不得的?識相的快說,免得灑家翻臉,在陛下面前參你一本!”
楊巡檢支吾道:“這個...實在是真說不得啊!要不公公上去看看那貢銀吧!”
因為沒了命根子,太監們大多膽小惜命,卻又最是殘忍無情,自家時鮮還在,大黃船的歲貢卻出了差錯,這等笑話怎能錯過?
帶着好奇,忍着恐懼,四位太監舉步上船。
先是血迹,那一大片,不會是人全死了吧?
等到他們看到那銀子,一個個看誰面色更詭異。
隻見那貢銀箱子的最上層放着一塊巨大的銀闆,上面刻着八個大字,‘疍族不廢,漕運莫開!’
直到這時,那太監才想起來,自家的底倉還有五十多口人呢,那些疍人少有人知,就算是強人劫船,總不會連他們也殺了吧?那些人又不耳聾,應該可以當做人證問出點話來。
轉身想問話呢,就見有人拉扯巡檢的衣服,看樣是有私密話要說,頓時大怒,喝道:“大膽!就是陛下說話也不會忌諱咱們爺們,你這小吏倒是好膽,竟敢當着灑家說悄悄話!這話定然不是好話!來人!拿下!送到咱們西廠,下昭獄!”
昭獄,一旦進去就是就是十死無生!楊翰林雙腿一軟,當時就吓的跪下了,大聲喊道:“冤枉啊!小的是要向巡檢大人彙報重要事宜!事關大明安危!”
另一個太監冷笑道:“哼哼!!進了昭獄,莫說重要事宜,就算你家私事你也會交代的清清楚楚!”
楊翰林驚吓至極,反而是死心了,自己對大明忠心耿耿,為了大明奔走,結果呢?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被一幫死太監呵斥不說,竟然還要被下昭獄!
想到這些心中悲戚,楊翰林不甘心的說道:“小人是要禀報那船上六十名疍人,隻見銅環鐵鍊,人全不見了,此事詭異,加上這龍神出沒和銀闆之事,當然要機密了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傳揚出去,讓百姓們恐慌!”
說罷楊翰林在心中自嘲,自己本是要舉報張震無果,又想拿了他造反的罪證的,不想自己反而差點先于他死了,罷了,就成全他吧!幫他遮掩一下,以此為人情,來日去投靠他,未必不能搏一場富貴!
“全不見了?!”那太監還想着問話呢,聽後大驚,厲喝道:“不可能!那些疍戶都被手指粗細的鐵鍊鎖着,鑰匙在京師金陵兩處放着,這兩處都相距千裡之外,人怎可能沒了?”
自家的船運送的可是時鮮啊,死幾個疍人死幾個護衛事小,歸到當地官府治安無力就行,要是疍人全死了,誰來劃船?弄不好自己也要被殺頭問罪!
想到最可怕的後果,四位太監也顧不得下昭獄什麼的了,各自回自家船上查看。
楊巡檢愣了愣,納悶道:“什麼龍神出沒?昨夜那龍神又現身了?”
被巡檢詢問,楊翰林爬起來說道:“大人不知?昨夜那龍神出沒半夜,鎮上多有人見,這押送的兵士太監慘死,疍人盡數失蹤,加上這銀錠化作銀闆顯字,怕是都和龍神有關!畢竟咱們南陽周圍可沒有作坊能熔這麼大的銀闆!那手指粗細的鐵鍊更不知怎麼斷的!”
對這位巡檢大人,楊翰林也是失望至極。
原本受他招攬,還想跟着他大幹一番效忠大明,哪想這位本家隻知推诿責任阿谀奉承,又貪财好色見風使舵。
這些倒也罷了,總不能忘了他招攬的恩情,還能當東家伺候。
關鍵剛才聽說自己要被下昭獄,這位頂頭上司竟然隻做耳聾目瞎明哲保身,更無半點要幫着求情的意思,這就太讓人心寒了。
楊翰林有了這幾般想法,對這皇船上發生的事,也不遺餘力的努力遮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