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震含笑答應了這劉尚書的請求,将其送出莊外,滿含期待的送其遠去。
不久就有兩騎飛馳而至,一位提了一把鏟子,另一位則背負一錦盒,先向佃戶們客氣的說明了來意,随後開始挖掘麥苗。
幾下下去,就挖掘還好了兩尺長短的麥苗,那錦盒卻是一木盒。
那大小看上去和放畫軸的差不多,看那嶄新程度,明顯是現做的,裡面塞滿了棉花,還有折疊好的一小塊布匹。
将棉花和布匹取出,兩位侍衛将麥苗依着原樣排好,蓋上布匹,再塞好棉花,末了還用碎土壓實了,其中一位背負好包紮好的錦盒,繞過麥田望南飛馳而去,另一位也帶了鏟子回去複命了。
張震聽說之後,也隻是期待那張國維的反應,完全沒料到這位巡撫大人的舉動。
十天之後,一騎飛馳而來,佃戶們照例迎上去,還未及近前呢,隻聽‘噗通’一聲,馬上的騎士竟跌了下來。
本就是快馬疾馳,這下摔得着實不輕,兩個佃戶慌忙扶起,就見這人臉上一面是血污,一面是風塵。
這人身穿的可是官袍,兩位佃戶可有些慌了手腳,正驚惶間,就聽這位官員問道:“多謝二位壯士,借問一句,前面田地可是南陽望湖村張震張先生所有?”
佃戶回道:“那正是我家少爺!這位大人,還是小人扶您去莊上洗洗吧!您現在可是一臉的血迹,莫污了身上官袍。”
這官員急切道:“本官縱騎兩千餘裡,就是為看這麥苗一眼,這儀表算不得什麼,快快攙我去看過。”
兩人無奈,隻得攙着他看過,就見他蹲地使手扒拉着,時而如同愛撫點頭連連,時而凝眉沉思瞪眼細看,那表情變幻的極快。
遠遠的有佃戶看到這邊有異樣,很快過來幾個,聽知這位可能就是那張巡撫,慌忙報于張震知曉。
聽到報訊,張震也愣了,雖不知劉尚書給張國維去的信裡寫了什麼,但人家堂堂十府巡撫,僅憑那幾株麥苗能遠行一兩千裡趕來,這份熱心,不是真正的悲天憫人體恤百姓,根本來不了。
自己這也算‘栽上梧桐樹引得鳳凰來’了吧?這樣的人,怕是比史書上記載的還要高尚,絕對值得自己招攬!
心有計較,張震整理衣冠,細問之下聽說張國維從馬上跌了下來,摔得滿臉是血,這一驚可非同小可。
慌忙着人去請大夫,又吩咐張黃河提了一桶井水,拿了臉盆随行,先清洗了傷口要緊,别再感染了,留疤什麼的,那就是自己罪過了。
百丈的距離,來回一裡,等到張震趕去,那張國維還在地上蹲着看呢。
張震客氣的問道:“可是張大人?”
被人驚動,張國維起身,一看周圍,身後已經圍了一二十号人了,為首一人眉清目秀的一英俊少年,應是好友信中所說的張震了。
明白了這個,張國維笑道:“正是國維,你就是劉尚書所書的張先生吧?正好我有事請教先生。”
張震忙道:“請教不敢當,大人當面,更不敢妄自稱尊号稱先生,這話可是羞煞張震了,你我是本家,張震沾沾大人的光,叫我小震就行。”
看看那臉上的血泥,張震心疼無比,将那臉盆親手端了,勸道:“大人先洗把臉,把傷口清洗了免得留疤,有話咱們到了莊上,喝茶細說。”
别人不知道,夏仲勇張黃河可是清楚的很,相比對那劉尚書的處處戒備,主公對這位張巡撫可是親近太多了,完全是發自内心,親自端水伺候洗臉,親自攙扶回莊,這等善待,怕是這世上再不會有第二位了。
自從劉尚書送走麥苗,兩人也知道了這位十府巡撫的事迹了,本就是窮人出身,對這等好官,那也是真心佩服,張震善待這位巡撫大人,兩人高興還來不及呢。
回了大院,張震将張國維扶到主位坐下,自家坐在客座上,茶水也馬上端了上來,張國維輕泯一口以示禮節,迫不及待的問道:“小震,你這麥苗兒無論分蘖還是根須,皆非同尋常,如此到底是何道理?恕我怎也想不通透。”
回來的一路上張震早在心中盤算,怎給這位的心底埋下種子,現在對方開口詢問,張震含笑道:“這糧食豐産,不外乎這麼幾條,其一是種子優良,其二是水肥及時,其三是除蟲除草,其四就是天公作美了,大人以為如何?”
張國維點頭認同道:“正是如此,我見你那地裡土質肥壯,果如劉尚書所說,撈了塘泥蓋地,那肥效怕是比之南方水田也不遜色了,如此就打下根基,就算這樣,這苗也不至于這般壯碩,而且那苗間還夾雜弱苗,那才是尋常良種吧?”
張震肯定的點頭笑道:“大人慧眼如炬,這種子就如民間結親,那姑表親姨表親的,不知大人注意過沒有,相比尋常婚配,親上加親的所生的子嗣多有殘疾之症,我這種子就是避開這些得來的,簡單的來說,就是雜交!”
這雜交可是二三百年之後的概念,在場的誰人聽過?這話一出直接震驚當場。
要是别的官員在場,早一句‘大逆不道’将張震當場拿下了,這張國維隻是愣了愣,很快陷入沉思,良久才問道:“這雜交到底是怎一回事?大膽的說就是了,隻要有理有據,能提高糧食的田産讓百姓吃飽穿暖,就算傳揚出去,本官拿我項上人頭為你作保!”
張震笑道:“大人有心了,這麥子麥芒細微,不易明辨,咱們以那玉蜀黍也就是玉米為例,那玉米上有天櫻,棒子上有玉米須,本身結種就是天櫻上的粉子飄落須上,這才算作世人交合,咱們把天櫻未落粉前剪去,換成别的玉米的落粉撒在須上,這就是最簡單的雜交了。”
“這樣就能豐産?”張國維有些難以置信,這有違萬物生存之道,為了百姓可以接受,必須得問個清楚。
“雜交求的是種子,不是豐産!”張震肯定的說道:“雜交的有可能産量高些,大多是産量平平甚至還要低些,這得看咱們想要培育的方向,出來的種子可能是抗倒伏的,可能是抗旱澇的,還可能是抗蟲害的,把雜交後的種子種下去才是求豐産的時候!”
還能抗倒伏抗旱澇抗蟲害?!聽聞張震的話,張國維這大明第一農事加水利專家徹底蒙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