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他們兩個人招了,那就成了軟骨頭,成了笑話,以後再無機會。所以,不管刑部官員如何威逼利誘,兩個人的回答都十分幹脆。
“我就是看不慣徐階這樣的貪官霸占朝堂,為了大明,為了陛下,粉身碎骨渾不怕。
誰指使?
沒有人指使!如果偏要找出一個指使的人,那就是孔聖人,我自幼熟讀聖人之言,為官之後,自然要按照聖人之言做事。碰到徐階這種大貪官,如何能夠忍得住?
他的兩個兒子幾乎将市舶司弄得癱瘓,動搖大明财政,這樣的事情,僅僅說是他的兩個兒子所為,而徐階一點都不知道,你們信嗎?
要知道,在東南可不止有他的兩個兒子,還有他的最得意的門生張居正,還有他培養的人才徐時行。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就算徐階的兩個兒子想要隐瞞,張居正和徐時行會隐瞞?
我就是要彈劾徐階,沒有人指使我。是我的良心在指使我。”
一連三天,刑部沒有審問出絲毫對徐階有利的口供。面對着向自己回報的刑部官員,徐階淡淡地說道:
“用刑吧。”
“嗷……”
刑部大獄中,響起來凄厲的慘叫聲,蘸着水的皮鞭抽在了殷士儋和陳以勤的身上,隻是幾下,便将身上的衣服抽碎,身上的肌肉便被抽裂,鮮血便流了出來。
兩個文人哪裡遭過這樣的罪?
隻是挨了不到五鞭子,便昏死了過去。但是這兩個人還真有一股狠勁兒,被打昏死過去四五次,每次醒來,翻來覆去地還是那一番話。
而徐階還真不能将這兩個人給弄死了,别說給弄死了,就是讓别人看到陳以勤和殷士儋現在遍體鱗傷的樣子,恐怕都會有一堆士子去堵他家大門。
但是高拱的心卻一直提着,作為内閣次輔,雖然沒有掌控刑部,但是也不可能在刑部内沒有一個人。
所以,陳以勤和殷士儋兩個人在刑部受刑的事情,他也十分清楚。他此時已經看清楚了徐階的用意,他就想将陳以勤和殷士儋屈打成招,讓陳以勤和殷士儋兩個人将他咬出來,或者将羅信咬出來,如此給嘉靖帝一個錯覺,高拱和羅信結黨了,這可不是一件好事。這如果讓嘉靖帝心中有了這個想法,對他高拱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雖然,如今陳以勤和殷士儋還沒有屈打成招,但是兩個文人能夠經受得住刑部的折磨嗎?
高拱很不看好!
是人就有一個極限,所以高拱決定不能夠這樣坐等下去了,他準備去面見嘉靖帝,将審問陳以勤和殷士儋的權力奪過來,如此他便可在一天内結案,徹底結束此事。
于是,這一天高拱簡單地處理了一下朝政之後,便向着玉熙宮行去。面見了嘉靖帝之後,也沒有迂回,直接道:
“陛下,如今陳以勤和殷士儋的事情,鬧得紛紛揚揚,滿京城都在宣揚。刑部已經三番五次對陳以勤和殷士儋用刑,如果真的将這兩個人打死,會讓整個天下士子寒心。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陳以勤和殷士儋彈劾的是徐閣老,我覺得徐閣老應該回避此事,老臣願意擔負起此事。”
“黃伴伴!”
“奴才在!”
“去請徐卿來。”
很快,徐階就來到了玉熙宮,拜見了嘉靖帝之後,便道:
“陛下喚老臣來,何事?”
嘉靖帝淡淡地說道:“高卿說,陳以勤和殷士儋彈劾的是你,所以在審問這兩個人的時候,你應該避嫌,将此案交給高卿。”
徐階豁然轉頭,狠狠地瞪了一眼高拱,高拱一臉的木然。徐階轉過頭,向着嘉靖帝施禮道:
“陛下,臣想問,高大人什麼時候對這個案子如此有興趣了?”
嘉靖帝便将目光望向了高拱,高拱施禮道:“陛下,當聽說陳以勤和殷士儋在刑部受刑,幾次昏迷之後,臣便想着徐階不适合負責此事了。如此對待士人,一旦傳出去,會引起軒然大波。如果陳以勤和殷士儋在刑部死亡,後果不堪設想,為了大明,為了陛下,徐大人不适合再審理此案。更何況,陳以勤和殷士儋兩個人原本就是因為彈劾徐大人而入獄,卻要徐大人負責審問,這于理不合。”
“那也不能夠交給你吧?”徐階淡淡地說道。
“為什麼不能?”高拱木然答道。
徐階的目光漸漸地變得冷冽,如果把陳以勤和殷士儋交給高拱,高拱一定會匆匆結案,最多也就是将兩個人罷官了事。如此一來,徐階的臉可就丢大了。原本經過了東南事件,他的兩個兒子可是把他拖累得夠嗆,不僅是損失近一半的家财,重要的是影響了他的官聲,讓他在内閣首輔的位置都動搖了起來。
如果不是在這種局勢,再借給殷士儋和陳以勤兩個膽子,他們兩個也不敢彈劾他徐階。自己将兩個人抓了起來,如今就僅僅是罷官了事,哪裡還需要他高拱?自己早就結案了。
徐階隻需要兩種結果,一種結果是讓陳以勤和殷士儋咬出高拱,或者羅信。就算不能夠将高拱和羅信如何,也要借此事在嘉靖帝心中給陳以勤和殷士儋種下一根刺。如此大家在嘉靖帝心中都有刺,他在内閣的地位也相對穩定。
第二種結果是将陳以勤和殷士儋發配流放,直接弄死陳以勤和殷士儋有着很大的困難,但是發配流放和弄死也沒有多大的區别。
不過那種結果,都足以令他徐階的名聲再起,不會讓人再把他看成一個軟柿子,誰都能夠上來踩他一腳,同時也讓人看到,陛下還是重用他的,否則也不會給他這個權力。
所以,他怎麼可能将這個案子交給高拱?
如果真的交給高拱,他的名聲和官聲徹底就崩潰了。
這代表他就是一個軟柿子,而且是失寵的軟柿子。徐黨的陣營會立刻崩潰,大量的官員會轉投高拱,或者轉投羅信。即便嘉靖帝還留着他在内閣,也隻是一個木雕。所以,他将心一橫道:
“我認為陳以勤和殷士儋的背後有指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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