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開戰已經有一段時間,期間除了戰場上的生死搏殺外,更多的還是戰場外的較量。女真人武力強悍,但要說到玩陰謀詭計,那還真不是宋人的個。而在武力有保障的前提下,女真人隻能處處吃癟,被宋人耍得團團轉。
而女真人在連續吃了多次虧以後,也終于幡然醒悟,放棄了原定的作戰計劃,集中兵力要在臨潢府與宋軍決一死戰。女真人打算背水一戰,而宋軍也在張寶的指示下進軍至臨潢府外與張寶的中路軍彙合。
宋金雙方投入總兵力超過五十萬,一場決定金國女真人命運的大戰就此拉開了帷幕。
是主動出擊還是防守反擊?這個問題這幾日已經成為完顔宗翰與完顔宗弼争執的主要問題。自完顔希尹遇刺身亡,完顔斜也被宋軍生擒活捉後,大金國的權柄便落到了完顔宗翰與完顔宗弼二人的手中,完顔亶雖已經成為大金國第四任皇帝,但年幼的他即無可托大事的心腹,也沒有來自軍方的支持,除了淪為傀儡沒有第二種可能。
女真人雖意識到分兵會被宋軍逐個擊破,但聚兵一處卻又有新的問題出現。完顔宗翰是軍方大佬,常年從軍使其在軍中擁有極高的威望,而完顔宗弼除了在軍中擁有僅次于完顔宗翰的個人威望外,手中還有完顔亶這張王牌可用。
按理說,現在是戰争時期,應該由能征善戰的完顔宗翰掌握主導權。可完顔宗弼卻并不願意聽命于完顔宗翰。而有鑒于完顔斜也的下場,完顔宗翰也不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完顔宗弼的“良心”上。
軍中令出多門,那是兵家大忌。無論是完顔宗翰還是完顔宗弼,作為擁有多年領軍經驗的宿将,自是清楚這一點的危害。但出于雙方對對方的不信任,誰也不敢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對方。隻是宋軍此時兵臨城下,二人也隻能暫時合作,凡大事總是商量着來。可這樣一來,也就難免會贻誤戰機。
……
臨潢府外
“這就是臨潢府?”在一處高坡上,張寶放下手中的望遠鏡,開口詢問身邊正因為故地重遊而心生感慨的耶律敖盧斡道。
“主公贖罪,屬下方才走神了。”回過神的耶律敖盧斡急忙向張寶道歉道。
“我說大舅哥,你用得着跟我這麼客套嗎?”張寶有些無語的看着耶律敖盧斡問道。自張寶出任相國以後,越是與張寶關系親近的人,越是在公開場合對張寶态度恭敬,這讓張寶在無奈的同時又有些感動。
“今時不同往日啊。妹夫,作為一家人,愚兄更要時時主意維護你在下屬面前的威儀。”耶律敖盧斡不願被張寶誤會,低聲解釋了一句。
張寶聞言也不再強求,轉移話題的問道:“随你便吧,作為昔日大遼的晉王殿下,對臨潢府不會陌生吧?”
“……那是自然。”
“那你可知道如何攻入這臨潢府?”
“呃……”耶律敖盧斡被問住了。這臨潢府對耶律敖盧斡來說的确不陌生,而張寶所問的問題耶律敖盧斡也知道是什麼意思,可問題是耶律敖盧斡是天潢貴胄,又怎麼可能會知曉有哪些密道是可以悄悄進入臨潢府的。
貓有貓道,鼠有鼠路,耶律敖盧斡又并非是個小人物,又哪裡知曉那種不為衆人所知的“密道”。不過耶律敖盧斡不知道,卻不代表張寶就不知道。張家的密探,早在張寶剛剛發迹那會便開始在遼國活動,這些年經營下來,對于臨潢府的情況,甚至比臨潢府此時的主人女真人還要熟悉。之所以會有此一問,也不過是張寶随口一說,并沒指望能從耶律敖盧斡嘴裡得到什麼有用的情報。
張寶不在乎耶律敖盧斡對自己攻取臨潢府會有什麼幫助,但耶律敖盧斡卻十分想要借此機會向女真人展開複仇,滅國之仇。雖然此時遼人的生活還算安逸,耶律敖盧斡也并未受到什麼不公正的待遇,但國破家亡的經曆還是讓耶律敖盧斡對女真人抱有極大的仇恨。
此番宋金開戰,耶律敖盧斡主動請戰,許貫忠在得到張寶的首肯後,這才同意了耶律敖盧斡随軍效命的請求。而與耶律敖盧斡一樣,同樣對女真人懷有極大仇恨的契丹人不在少數,尤其是在得知耶律大石的使者耶律遠山死在臨潢府的消息以後,原本依附宋人的契丹人也對耶律大石深感不滿。
女真人滅亡了契丹人所建立的大遼,是所有契丹人的仇敵。而耶律大石竟然派耶律遠山去和女真人接觸,這分明就是背叛!這種想法導緻原先對耶律大石抱有好感的契丹人不禁轉變了立場,也讓遠在西遼等候好消息的耶律大石大失所望。
耶律大石一直視自己為契丹人的救星,但此刻他這個救星卻被契丹人所棄,這種結果,不禁令人感到可笑。不過眼下的耶律大石還不能給大宋造成什麼威脅。西遼雖是耶律大石所建,但國中的契丹人并不占多數,東征路途遙遠,再加上耶律大石在西遼根基不穩,一旦離了老巢,甚至就會有老巢被人鵲巢鸠占的威脅。在這種情況下,耶律大石除了幹瞪眼外,是一步都不能離開。
沒有了耶律大石的威脅,這也就意味着女真人需要獨自對抗來勢洶洶的宋軍。别看草原諸部以及金國内部的反抗勢力已經意識到宋軍的“不懷好意”,但在雙方撕破臉之前,又或是說在宋軍沒有顯露敗迹以前,這些人是不會輕易選擇另換陣營的。
宋金之戰,大宋的赢面更大一些,而眼下草原諸部以及金國内部的反抗勢力已經上了大宋這條戰船,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明知大宋獲勝以後可能會對自己不利,這些“精明”的人也不會輕易選擇站到女真人那邊。畢竟追随勝利者,即便吃不到肉也能分到口湯喝,可要是成為了失敗者,那就真的什麼都留不住了。
宋軍的确不是個善類,消滅了女真人這個大患後很有可能便會将矛頭對準他們這些與大宋不是一條心的人。可問題是有契丹人的前車之鑒,若是肯放棄手中的權柄,落個善終總是沒問題的。雖然不太可能獲得如耶律敖盧斡那樣的待遇,可一世的榮華富貴總是能夠保住的。至于以後,兒孫自有兒孫福,此時也顧不上那麼許多了。
絕對的強大,足以能敵人失去反抗的意志。女真人也并非真的悍不畏死,隻不過是惡劣環境,培養出了彪悍的性格,但面對絕對的強大時,貪生怕死的本性又會暴露無遺。此時宋金會戰于臨潢府,女真人雖一直在叫嚣要與宋軍決一死戰,但有一部分女真人的心志已經開始動搖,悄然開始為自己的家族謀求退路。
完顔宗弼與完顔宗翰面對這種情況,他們也隻能睜一眼閉一眼,權當不知。女真人已經經不起任何内耗了,再要是為了這種事大動兵戈,隻會講更多的女真人推到宋軍的那一邊。
主動出擊!
為了防止越來越多的女真人“自謀生路”,完顔宗翰與完顔宗弼最終還是達成了一緻的意見,決意出兵與宋軍在城外決一死戰。
開戰當日,宋金二軍在空曠的大地上擺開陣勢,在喧天的戰鼓聲中,一支支宋、金軍隊被送上戰場,展開生死搏殺。
幾十萬大軍的會戰,是不可能完全展開進行捉對厮殺的。女真人雖然有過大兵團會戰的經驗,但面對宋軍的一支支精銳之師,未戰先怯的女真人已經失敗了一半。打仗拼得就是一個氣勢,氣勢一旦輸人,那戰鬥就已經輸了一半。
而且女真人的作戰方式實在是無法與宋軍相提并論。過去女真人可以赢來一次次的勝利,憑的是悍不畏死的氣勢以及在黑山白水間鍛煉出來的個人武力。可這些依仗在對上宋軍以後,便失去了能夠發揮出最大作用的可能。
女真人的重甲,擋不住宋軍經過改良的神臂弓的近距離射擊,一箭透數人那是常事,而宋軍所采取的五段射,更是讓沖鋒謀求近戰的女真人倒在了沖鋒的路上。重甲失去了應有了作用,女真人的第二招也就是重甲騎兵,即類似于西夏鐵鹞子的重裝騎兵。可宋軍并非過去的宋軍,奪取了西京道的大宋已經擁有了穩定了良馬來源,而這些良馬經過訓練,也就成為了女真重甲騎的噩夢。
戰馬不可怕,可怕的是騎着戰馬沖鋒的宋軍長槍騎兵,那一根根長達五米的騎槍,隻要是捅到,那就沒有一個不落馬的。失去了戰馬的騎兵,還不如步兵。由于沉重的盔甲,落馬的金兵一個個想自己起身都費勁,就别說躲避萬馬奔騰的戰馬踐踏了。
女真人的手段不靈了!接下來自然也就輪到宋軍發威。與過去的作戰方式不同,在破解了女真人的戰術以後,宋軍也改變了自己的戰術,在陣前擺出了數量達到二百的火炮。火炮的應用,由來已久,但往日裡火炮的主要作用還是用于攻城,并不像此時宋軍這樣就這麼大大咧咧擺在陣前。
可宋軍越是如此,親自督戰的完顔宗翰就越是感到不安。對于宋軍火炮的犀利,完顔宗翰早有耳聞,并且一直希望可以獲得有關宋軍火炮的情況。隻是宋軍對于火器的保密程度已經達到了嚴苛的極點,無論女真人收買了多少人,花費了多少錢财,卻始終都是一無所獲。除了知道宋軍火炮威力巨大外,其他的情報幾乎就沒有。
此時終于有機會親眼見證一下宋軍火炮究竟有多強大了,隻是完顔宗翰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宋軍火炮的攻擊目标,正是自己。
宋軍不會去顧忌完顔宗翰此時頗為糾結的心情,在獲得了中軍的許可後,伴随着一聲聲怒吼,擺在宋軍陣前的兩百門火炮開始發威,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引起了金兵陣營的大亂,每一聲巨響,就意味着有一連串的爆炸在金兵陣營中發生。
身處其中的金兵甚至連反應過來的機會都沒有變被炸的支離破碎,而且更糟糕的是,由于早先沒有經過特殊的訓練,頭回遭遇火炮攻擊的女真人戰馬,驚了。
金兵大亂,完顔宗翰臉色煞白,他對宋軍火炮的威力其實已經做了心理準備,但卻沒想到還是做的不足,依舊被宋軍火炮無堅不摧的聲勢給驚到了。等到他回過神來想要安撫軍心的時候,整支大軍已經不受控制。無數不能接受眼前現實的女真人抱頭鼠竄,一心想着逃離此地,一直逃到宋軍火炮攻擊不到的地方。
就跟大軍發生營嘯一樣,無論官兵都已經“瘋”了,隻有等這些瘋子自己冷靜下來,情況才能逐漸穩定下來。而這時,誰出頭就有可能會引來圍攻。完顔宗翰雖不甘就此落敗,但面對當前幾乎無解的局勢,他也隻能帶着自己的親兵一路大聲呼喊,招呼附近的金兵随他一同退回城中。
當初提議主動出擊的是完顔宗翰,這次出城與宋軍一戰的也多是完顔宗翰的人馬,而臨潢府内,則是由完顔宗弼主持大局,守城的金兵,也多是完顔宗弼的人馬。戰事打響以後,完顔宗弼一直便在城頭觀戰。
那會的完顔宗弼心情很複雜,即希望完顔宗翰可以旗開得勝,給宋軍一個教訓,又不希望完顔宗翰赢得太輕松,顯得自己無能。可現在好了,完顔宗翰敗了,完顔宗弼也不必繼續糾結了。
看着完顔宗翰率領殘兵敗将倉皇退回,完顔宗弼沒有令人關閉城門,而是喝令城頭所有人做好戰鬥準備,掩護城外的金兵入城。但讓完顔宗弼沒想到的是,利用火炮大敗完顔宗翰的宋軍并沒有趁勢攻城,而是任由完顔宗翰率領金兵退回了城中。
“宋軍這又是想要做什麼?”完顔宗弼不禁擔憂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