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裴宣的幫忙,張寶也就沒再去管沙門島囚犯的事,他最關心的還是王進的安危。王進,前禁軍總教頭,哪怕帶兵經驗不足,可他會練兵呀,這樣的人才,若是能夠被張寶所用,能替張寶不知道省卻多少煩心事。
眼下的張家軍化整為零是出于多方面考慮,一是兵源,二是可以廣羅人才,三則是張寶不想過早暴露底細。财不露白的道理其實放在其他事情上也是通用的,過分的招搖,隻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當然這種情況不會一直持續下去,等日後拿下了高麗,有了一塊穩定的大後方,收回各營募兵收人之權那也是肯定的。将來的張家軍,後備兵營隻有一處,任何一營的人馬補充,都将是從後備兵營中挑選。
想要杜絕問題的出現,最好的辦法便是防患于未然。隻是張寶眼下沒有那個條件,耽羅島如今倒是屬于張家,但問題是島上居民已有十餘萬,再把所有兵馬都聚攏到島上,之後還要擴軍,這就有點折騰不開了,而且也會與一些原本可以招攬過來為己用的可用之人失之交臂。
張寶的心裡有着一個清醒的認識,他知道自己如今究竟有幾斤幾兩。别看攻破了高麗的都城,洗劫了高麗的國庫,張家軍算上水軍的話也有個四五萬人馬,但實際上與大宋相比,張家依舊不堪一擊。這時候就認為可以甩開大宋單幹,那是自尋死路。與大宋這個龐然大物相比,張家根本不值一提。
張家看似發展勢頭良好,但這一切的美好都是寄身在大宋的身上。大宋的君臣不怎麼樣,但不可否認,大宋地大物博,人口衆多,為張家的發展提供了必不可缺的養分。換言之,張家能有今日之景象,依靠的是大宋為其所提供的源源不斷的“援助”,實際上張家自身“造血”的能力很低,除了耽羅島上十餘萬百姓外,張家所需的錢糧用度,基本都是從大宋獲取。或許隻有等拿下了高麗,再從大宋遷移過去一二百萬百姓,到那時張家才能有底氣跟大宋來個“一刀兩斷”。
這時候就妄想什麼取大宋而代之,想的太超前了些……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趙宋好歹也立國百餘年,培植的親信死忠不計其數,又因為代代天子都對讀書人非常優渥,以至于想要獲得讀書人的支持十分困難。當然改朝換代是曆史發展的必然規律,就看能不能把握好機會,但現在就考慮這些,實在是太早。
打鐵還需自身硬!自身實力不夠,想那麼多也隻是空想,落不到一點實際。唯一實力強大了以後,許多事情才能水到渠成。張寶正是有這個清醒認識,他才沒有發飄,依舊堅定不移的一鋤頭一鋤頭的挖着趙宋的牆角。
挖不動你趙家的讀書人,老子就挖你的武将。口才再好,一拳撂倒,若是不能叫你心服,那就先讓你口服。
打江山,大多靠的是武人真刀實槍的跟人幹,需要文人耍嘴皮子的時候少。而治天下則是用到文人的時候多一些。張寶目前還處于打江山的階段,所注意的側重點自然就是武人。像這回從沙門島救出來的王進,一來是張寶與王進認識,不想讓這樣一位熱心快腸的爽直漢子就此枉送了性命。王進之所以會遭了高俅的毒手,就是因為他爹老王在高俅還沒發迹的時候曾經當衆教訓過當時還是汴梁一潑皮的高二,這才有了後來王進的“父債子償”;二來則是王進個人能力極為優秀,尤其是教導人方面,更是出類拔萃,這就是個天生的“教師”,想想史進不過是跟着他學習了半年,就從一個花拳繡腿的富家子弟變成了一個準一流的高手。要知道,史進在拜王進以前也是拜過師的,隻是李忠是個繡花大枕頭,誤人子弟害了史進,這無疑也給王進在教導史進的時候增加了難度,一張白紙永遠要比沾了墨迹的廢紙好書寫。
八十萬禁軍總教頭與八十萬禁軍教頭相比雖然隻是多了一個字,但這個字就老值錢了。禁軍教頭不止一個,可總教頭卻隻有一個。有了王進,也就意味着張寶不用再發愁以後張家的後備兵要交給誰來負責才能叫人放心。不過眼下,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王進雖是個鐵打的漢子,但在被沙門島的獄卒變着花樣折磨了半年多以後,幾乎已經成了廢人。整個人所受的外傷無數,在安道全為其包紮過後,王進就成了“木乃伊”,而這還不是最嚴重,最嚴重的便是内傷,長期的酷刑折磨,讓王進的五髒受損嚴重,即便是安道全也不敢拍兇脯保證說能讓王進恢複如初。
“盡力吧,不管需要什麼,安神醫你隻管開口,哪怕是需要龍肝鳳髓,我也想辦法給你弄來。”張寶咬着牙對安道全道。
“東主放心,小人一定盡力而為。對了,還有一點小人差點忘記說了,王教頭的精神可能受到過刺激,有可能會有些異狀,東主一會見了不要感到驚訝。”
“啊?難不成他還失憶了?”張寶吃驚的問道。
“也不能那麼說,隻是小人為王教頭診治的時候發現他的後腦有明顯遭到重擊的傷痕。”安道全趕忙解釋道。
“……我什麼時候能見他?”張寶沉默了一會,問安道全道。
“最遲明早,等王教頭睡醒過後便可。東主,王教頭此時身體虛弱需要靜養,切記不要讓他情緒激動,那樣容易加重他的傷情。”安道全又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
“嗯,我記住了,回頭還請安神醫與我一同過去,若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安神醫隻管下手。”
“小人明白。”安道全答應一聲,回了自己的住處考慮該如何恢複王進的健康。張寶則有些苦惱的撓了撓頭,他倒是并不後悔救王進,哪怕王進已經此時變成了一個徹底的廢人,就算有安道全也難以讓王進痊愈,張寶也不後悔。讓他頭疼的是另一件事,他先前沒有想到王進的情況會如此嚴重,在成功救出了王進以後,他便讓人飛鴿傳書梁山,把這個好消息告知了人在梁山的王老夫人。
以王老夫人的性情,得知兒子身體有恙,肯定會想要前來探望。可要是讓老太太看到她平日裡英武不凡的兒子變成現在這幅慘樣,萬一到時老人家沒承受住打擊有個什麼好歹,張寶不好跟王進交代。
正頭疼該如何勸王老太太,焦挺帶着阮小七一同走了進來。看到二人手裡分别端着的飯食,張寶這才發覺自己已經錯過了飯點。
飯菜很普通,四道菜兩葷兩素,外加一個紫菜蛋花湯。張寶就這點好,不挑食,對于口腹之欲也并不是個十分講究的主,接過焦挺遞過來的筷子,拿起一碗米飯就吃了起來。阮小七沒走,張寶也看出阮小七找自己有事,彼此頗為熟悉,張寶便邊吃邊問阮小七,“小七,有什麼事隻管說,不必有什麼顧慮。”
“東主,不知你打算怎麼安排王教頭?”阮小七聞言試探的問道。
“唔?你問這個做什麼?”
“嘿嘿……這不是小七知道王教頭的大名,想要借此機會請他指點指點嘛。”阮小七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阮家兄弟的水上功夫那是難有敵手,但上了陸地,他們也就跟張順一樣,成了離了水的軟腳蝦,不足以獨當一面了。阮小七有上進心這是好事,隻是王進這時候哪有精力指點他的武藝啊。
“小七,王教頭的情況你了解多少?”張寶放下飯碗問阮小七道。
“呃……之前小七問過安神醫,可安神醫不肯說,小七也就不好逼問……東主,王教頭的情況不太好?”
“何止不太好,簡直是糟糕至極。安神醫不肯跟你說不是有意隐瞞你,而是他自己都沒把握能醫好王教頭。”
“啊?東主,你可一定要想辦法醫好王教頭,這麼一個有本事的漢子要是就此廢了,太可惜了。”
“這還用你說?小七,回頭你在島上選一處适宜靜養的地方出來。王教頭身體狀況糟糕,經受不起長途跋涉,我打算将他安置在你所控制的島嶼上靜養。安神醫也暫時留下,負責照顧王教頭。”
“東主放心,這事回頭小七就親自去辦。”阮小七聞言拍兇脯答應道。
閑來無事,張寶便把王進與高俅的恩怨跟阮小七說了一些,阮小七素來快人快語,雖說當了這北路水軍的統領以後性格有所收斂,但在張寶面前時,阮小七的脾性是一點都沒改,張寶還沒全部說完,阮小七已經忍不住破口大罵高俅。
“好啦小七,省點力氣,你在這罵的再大聲,高俅也是聽不到的。這高俅與咱們有仇,這仇先記下就是,遲早會跟他算總賬的。對了,自打當了這統領,感想如何?”張寶笑着問阮小七道。
“感想?比當水軍頭領的時候累多了。”
“呵呵……感到累就對了,要是不覺得累,那我就要懷疑你小子有偷懶的嫌疑。小七,我對你期望頗高,莫讓我失望,在我看來,你将來的成就會比你兩個兄長要高。”
“小七先在這裡呈東主吉言了。”阮小七笑嘻嘻的應了一句,随即像是猛然想到了什麼,露出一絲讨好的對張寶道:“東主,此番營救王教頭,小七就算沒有功勞,也有一點苦勞吧?”
“你少來這一套,有事說事,要是能幫我一定不推辭,可要是不能幫,你說破了大天也是白費工夫。”張寶警惕的提醒阮小七道。
阮小七聞言趕忙賠笑道:“東主多慮了,小七要求東主的不是什麼大事。”
“那是什麼事?”
“咳,這不是前些日子我二哥家那小子過完生日嘛,我老娘就想起了我跟我五哥的終身大事還沒着落……東主,你别樂呀,聽我說完呀。”
“好,好,我不樂,我不樂。是不是你老娘替你物色的媳婦你不太滿意啊?”張寶忍着笑問阮小七道。
“好男兒志在四方……”
“打住!這話你連你老娘都糊弄不住,還拿來糊弄我?小七,你是不是自己有相中的姑娘了?這才不願意娶你老娘替你物色的?”
“那倒不是,小七隻是不想這時受家室的拖累……”
“拉倒吧你,你幹脆就說你自由慣了,現在不想讓人管着。”張寶直接戳穿了阮小七的僞裝。阮小七也是個痛快人,當即把臉一抹,老實的跟張寶道:“東主明鑒,小七的确不太想這時候成親,隻是老娘那邊逼得緊,東主能不能幫小七想個主意?”
“唔……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老娘為你的親事操心那也是人之常情,這事外人不好插嘴啊。”張寶面露難色的說道。
“……那也就是說,東主也沒主意?”阮小七有些失望的問道。
“良策沒有,馊主意倒有一個,你想不想聽聽?”張寶摸着下巴問阮小七道。
一聽這話,阮小七趕忙說道:“還請東主為小七指點迷津。”
“死道友不死貧道,你不是還有一個五哥嘛。”
“……東主的意思,是讓我老娘先給五哥安排親事?可五哥已經有相好的了。”阮小七皺眉說出了一個讓張寶驚訝的小秘密。
“啥,小五有相好的了?啥時候的事?那姑娘是哪的?”張寶一連問了阮小七幾個問題,引得阮小七不滿的提醒道:“東主,咱先把我五哥的八卦擱一邊成不成?這裡還有一個等着你出手搭救呢。”
“我咋搭救你?我自個還沒成親呢。小七,雖說好男兒何患無妻,但你的歲數也到了,也是時候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咱們要專注于自己的事業不假,但傳宗接代這種人倫大事,也是耽誤不得的。依我看,你不如就從了得了,反正這事你又不吃虧。”
“可是東主,難道你願意跟一個素未蒙面的姑娘成兩口子,然後過一輩子?”阮小七看着張寶問道。
“……小七,你不會是真的有瞧上的姑娘吧?”張寶上下打量了一番阮小七,狐疑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