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梭,光陰似箭。
時間之輪總是在不停地轉動,從來都不會因為某個人和某件事而停息片刻。
自從大唐翻過了太宗皇帝的那一頁篇章,進入了高宗皇帝時代,秦王府就像是忽然被邪祟附體,又似中了某種邪惡的詛咒,府中的主人們相繼染了怪病從而暴卒,亦或是遭遇各種想都想不到的意外而亡故。
有人喝口涼水都能被噎死,還有人站在庭院中賞月,卻被從天而降的“隕石”砸死……
這些遭遇未免太過于離奇和詭異,就算是抱病而亡的……也未免太過于集中,就像是相互之間約好了似的,一起作伴以最快的速度共赴黃泉,片刻都不想耽誤。
秦王府主人紮堆死亡的事情中,并非沒有人懷疑其間暗藏的陰謀以及背後那隻操縱的黑手。
不過,面對那位權柄日盛、心狠手辣,就連高宗皇帝都敬而遠之、不想與之翻臉的武皇後,誰又會為了一個日薄西山的秦王府而去得罪她呢?
在宗室的記載和朝堂的共議中,所有人全都統一了口徑,那就是一直以來都在庇護着秦王府的那份李家老祖宗賜予的氣運已經盡了,無法再抵消秦王一系所犯下的過錯,從而遭受了天譴。
衆所周知,昔年玄武門之變的時候,秦王李世民企圖殺兄弑弟、逼迫老父讓位,可謂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隻能用喪盡天良來描述。
這樣一個人,所作所為可謂是天怒人怨,不可饒恕,雖身死卻難以抵消這份罪孽,按照“天道至公,報應不爽”的法則,必将禍及子孫。
昔年,卻因為太宗皇帝的仁慈而赦免了秦王府一系的所有罪孽,并靠着太宗皇帝的福蔭和氣運,秦王一系子孫才逃過了報應,得到了數十年的平安。
不過,所謂因果,有因就有果,不會孤立的存在,也不會突然地消失。昔日種下的因,既然已經結成了苦果,那麼這枚苦果,終究要有人來品嘗。
天道至公,報應不爽,不是不報,隻不過是時辰未到。
李世民昔年既然種下了因,那麼其後人怎麼能不償還這份因果?
如今,秦王府的氣運終究是耗盡了,于是,報應就不可避免地來到,在上蒼面前,無論遭遇什麼樣的死亡方式都很正常。
這就是某些臣子散布出的密辛,就連長安市井中也在流傳,滿朝文武都知道,這些都不過是武後推波助瀾的結果,但卻人人裝聾作啞,全都選擇了默認。
前後不到半年的時間,秦王府就成了一片死地,也成了一片鬼域,府中所有的主子全都死了,就連侍衛和下人也被死亡的瘟疫籠罩,幾乎沒有留下活口。
按照大唐立國之時的劃分,秦王乃是諸王之首,也就是大唐最尊貴的王爵,雖然第一代秦王李世民策動了玄武門之變,但卻沒有改變秦王府的地位,至少在表面上,秦王府依然是大唐第一王府。
而在武後彈指一揮間,這座大唐的第一王府頃刻間就轟然倒塌,府中上下、不論主仆,基本上差不多全都死絕了,隻留下一座鬼域,讓世人哀歎和緬懷。
繳天之幸,也可能是上蒼有好生之德,不忍徹底絕了人的子嗣,當時李若兮并不在秦王府中。
當時,她正在葉嬷嬷的陪伴下返回稷下學宮的山門,而且,同行的還有一位秦王的侍妾。
這位侍妾并沒有任何名分,她原本隻是秦王府中一名普通的丫鬟,而且,還是不久前才進府的,一般人并不知道她的存在,更加不知道秦王李旦竟然寵幸了她。
而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僅僅是一次寵幸,這名丫鬟就有了身孕。秦王李旦沒有大張旗鼓地将其收房,給予名分,反而瞞住了此事,讓返回山門的李若兮将她一起帶走。
這名丫鬟在稷下學宮的一處迷地中得以保住了性命,并被稷下學宮的宮主徐敬業送到了武後四子相王李煜府中。也不知道徐敬業是如何辦到的,這名丫鬟不僅成了李煜的正式侍妾,就連那腹中的孩子也被李煜心甘情願地接手了。
那孩子出生以後,名正言順地成了相王李煜第三子,取名李隆基,堂而皇之地記入李唐宗室的玉蝶之上。
正是這個弟弟的出生,才給了李若兮生的力量,支撐着這個少女度過了那段艱難而又苦難的歲月。
對于如今的李若兮來說,對于王圖霸業已不再奢望,最重要的就是讓弟弟好好活下去,從而保持住秦王一系的血脈不絕。
弟弟就是李若兮全部的希望,而她又是葉嬷嬷的所有牽絆,而今,面對咄咄逼人、欲暴起傷人的鸠摩什,葉嬷嬷心中已有了死意,不過,哪怕是她今夜血濺此地、粉身碎骨,也要保郡主安然無恙。
可是,面對鸠摩什和那小和尚大自在,她實在是有心無力。
怎麼辦?
既然已是勢同水火,難以善了,自然不可能在相對而坐。
葉嬷嬷已帶着李若兮和茫然無措的花語花萼退開了數丈之地,與鸠摩什和大自在拉開了距離,雙方進入了對峙中,一場生死之戰一觸即發。
“郡……少主,待會由老身拖住兩個秃驢,您趁機先走,千萬不要遲疑不決。”事到臨頭,葉嬷嬷反而鎮定了,不再瞻前顧後。
李若兮眼中含着淚光,卻搖搖頭道:“嬷嬷,若兮是你一手帶大的,在若兮心中,早已把你當作家人,當做祖母一樣,而今,你要若兮舍你而去,獨自偷生,若兮辦不到。”
葉嬷嬷老眼中流下兩行清淚,臉上也浮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可是不多時,卻又急切地斥道:“若兮啊,你糊塗!你忘了你的身份嗎?你忘了你還有一個弟弟嗎?
以你的身份怎可輕言赴死?老身不過是一江湖人,昔年得你祖母以姐妹相待,怎能不盡心盡力看護于你?而今,你若有個三長兩短,你讓老身有何面目去見你的祖母?”
李若兮紅着眼圈,嗚咽着道:“嬷嬷,正是因為此,若兮才不能辱沒了祖先的英名,而抛下嬷嬷和花語花萼而獨自逃生,苟活于世間。
人誰無死?不過是遲早而已!若兮能同嬷嬷并肩而戰,也算是死得其所!
再說了,今夜我們未必會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