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夏侯蘭的到來,本來喧鬧的校場頓時平靜了下來。
軍營之内演武助興雖被韓炜禁止,但若是打了勝仗,韓炜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不會再計較。
誠如龍骧、虎翼、破軍、折沖這樣的精銳之師,演武助興可謂家常便飯了,因為比起别的營,這些王牌軍打勝仗的機會不勝枚舉。
大多時候都是一營主将對陣另一營的主将,而且對陣雙方身份、實力都要旗鼓相當。
這樣一來,賭盤也比較好建立。軍營之内還能賭博?不錯,無論什麼樣的軍營,都是五毒俱全之所在。
軍隊裡面有正氣凜然的勇猛之士,自然會有窮兇極惡的亡命之徒。戰場上,你死我活,有時候歹人比好人的命要長久。正應那句話,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嘛。
今夜可是真的有場好戲看,對陣雙方的身份之懸殊可謂天壤之别。一個是涼王長公子,未來很有可能是世子殿下;一個是俘虜階下囚,也不知道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生死未蔔。
如此一來,這下注就太顯而易見了。尋常的好堵之人都是把軍饷押在了大公子韓涼名下;而資深的老賭徒卻明白,今天晚上并沒有表面那麼簡單,因為真正對陣的人,可是撫軍、中軍二位大将軍!所以,會押戰平。
可不管怎麼樣,是不會有人買夏侯蘭的,先不說賠錢與否,就光不支持涼王長公子一條罪過,有幾個腦袋夠砍?
隻見韓涼頭戴鑲金嵌玉的卻敵冠,一襲錦袍該掖着的掖,該捥的捥,周身毫無崩挂,緊趁利落。掌中赫然是一杆鐵戟,看上去英姿飒爽,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典韋端着酒碗,往嘴裡扔進一顆飽滿的青豆,咧嘴笑着對孫禮、朱靈二将說道:“嘿嘿,看看,當真是虎父無犬子,這一身打扮英氣逼人,簡直跟涼王當年一樣啊!”
可不是嘛!身後龍骧衛又不少都是跟随韓炜多年的老人兒啦!見着韓涼這打扮,都感慨萬千。
再看對方夏侯蘭,可真是寒鴉比鳳凰,驽馬比麒麟。灰頭土臉,衣衫褴褛,頭發散亂披肩,淡定的将大槍扛着,表情生無可戀,引來周遭不少譏笑與嘲弄。
夏侯蘭的境況與韓涼形成鮮明對比。
然而面對這些,他毫不在意。夏侯蘭作為夏侯家旁支,他父親受夠了那些嫡子嫡孫們的欺淩打罵,一氣之下他離開了這個可惡的家族,遷至常山落戶。
從小面對欺淩的夏侯蘭,立志要出人頭地。
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他投軍入伍,應募曹操的軍隊,憑着自己的本事從一個步卒腳踏實地入選了夏侯惇部,又因身懷絕世槍法被夏侯惇看中參加虎豹騎的遴選,曆經多少疆場生死,才搏了一個豹騎部督的職位。
夏侯蘭現在心裡想起了一個人,這個人正是趙雲。
當年,夏侯蘭的父母因黃巾之亂喪命,流落街頭的他被童淵所救。本來童淵關門弟子的名額注定是夏侯蘭的,可直到趙雲的出現!
趙雲趙子龍不但天賦異禀,而且心性極佳,品德高尚。這讓童淵改變了心意,他不再關注夏侯蘭,而是一心一意撲在了趙雲身上。
可能是因為童淵覺得愧對夏侯蘭,并沒有趕走他,指點趙雲的時候也讓他再一旁觀看。
有一說一,對于任何武學大家來說,這獨門絕技是不能外傳的。童淵能讓夏侯蘭從旁觀看,已經仁至義盡了。
可夏侯蘭從此在心裡暗暗恨上了趙雲,但畢竟二人朝夕相處,趙雲又單純善良,每次都把童淵傳授時講的武學要點告訴他,久而久之夏侯蘭卻不知如何面對趙雲了。
當然,兄弟倆怎麼相處,是躲不過老師童淵的眼睛的,對于趙雲這種豁達,童淵也很贊賞,自然裝作不知道。
夏侯蘭的百鳥朝鳳槍法之所以不能發揮威力,正是因為沒能獲得童淵的真傳。
現在,夏侯蘭仰望天空,心中暗道:子龍呐子龍,你我可還有再見之日嗎?
此時旁邊傳來聲音:“來來來,買定離手,買定離手啦!”
正是一名龍骧營的老兵痞在操持着下注的事。
這厮是羌人,名叫迷當,出身湟中義從,對韓炜可謂忠心耿耿,同時殺敵勇猛,性格爽朗,也曾經為典韋擋過一刀,頗合典韋胃口。但因嗜賭如命,典韋無法提拔他,軍職也不曾攀升,可迷當的地位在龍骧營不亞于左右司馬孫禮、朱靈。
“我押夏侯蘭,一千貫!”
迷當本就喝了點兒酒,但并沒喝醉,他晃了晃腦袋,嘿嘿直笑:“兄弟,吃醉了吧?”
“衆人皆醉我獨醒!就押夏侯蘭!”下注之人斬釘截鐵的說道。
迷當見此人如此痛快,便好心的小聲勸道:“兄弟,可别怪老迷沒勸你,雖然夏侯蘭賠率高,但這不是錢的事兒呀!錢可再賺,得罪大公子可麻煩的緊!”
“多謝老兄……”這人拍了拍迷當的肩膀,而後再次高喊:“押夏侯蘭,一千貫!”
這一聲可謂響徹雲霄,嘈雜的校場頓時安靜下來,而後便是哄堂大笑,衆人皆說這人想錢想瞎了心。
但迷當不以為然,為這人出頭道:“都笑個屁啊?這才是真漢子!痛快,痛快啊!不管輸赢,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在場的弟兄作證,我迷當欠你一頓酒吃。”
話說到這裡,衆人都想看看這個愣頭青是誰?人群紛紛散開了,這人展現在衆人面前。
他穿着鬥篷,罩帽遮住了臉,看不清容顔,可寬大的鬥篷也遮蓋不住這英武的身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等閑之輩。
一旁的馬超見此人不簡單,不由得警惕起來,暗暗盯着他,靜觀其變。
身穿黑色鬥篷之人顯然是給夏侯蘭助威的,他一步步出離人群,朝着夏侯蘭走去。
夏侯蘭此刻銘感五内,心裡說不出的滋味,雖然衣衫褴褛,但他還是恭恭敬敬施禮道:“多謝,多謝啦!”
“哼,夏侯蘭,夏侯子幽,你可從來不曾謝過我呀!”說完,黑色鬥篷的罩帽揭開。
馬超、典韋、韓涼衆人都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夏侯蘭更是心頭一暖,熱淚奪目而出。
來者不是别人,正是當朝衛将軍、冀州兵馬大都督趙雲趙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