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498章這黑夜真長

  目睹此狀的胡蓮先生大笑着離去。

  離去之時,淚眼婆娑。

  先生,您之半個春秋,我尚未為之找到主人,然而弟子的春秋之劍,已有衣缽,此生已了卻一樁心願,但願得春秋劍者,不負我春秋之心。

  李汝魚有了春期之劍,若有得春秋之心,春秋之意,便是瑚琏匣易主之日。

  先生,您不來大涼看看嗎?

  您可是後人口中的至聖先師,生平隻見了那一世春秋,何不看看盛世下的春秋,又是何等豔麗風光?

  弟子或将親眼目睹。

  幸甚。

  李汝魚睜開眼,四下寂靜鴉雀無聲。

  瑚琏先生已歸去。

  看了一眼腰間,佩劍早已化作灰燼,腰間也無青氣為劍。

  李汝魚輕輕伸出手。

  一縷青氣憑空而生,化作一柄三寸小劍,立于手心,輕輕旋繞,發出微微而雀躍的劍鳴,綻放出羸弱青光,小巧玲珑中,卻彰顯着大道之醇正。

  劍道大成!

  然而李汝魚心中卻靜如湖面,不悲不喜無風無雨。

  已得春秋之劍,卻無春秋之心,更無春秋之意,我李汝魚的春秋,依然路漫漫其修遠兮。

  但我會找到它們的。

  輕輕彈指。

  掌心的青色小劍嗡的一聲,化作一道極其渺茫微小的青色細線,直沖天穹明月,沒入那頭遊走在天穹的紫鲲腹中。

  紫鲲怒吼,如打飽嗝。

  李汝魚輕笑一聲。

  心中,四肢,百骸,甚至每一個毛細血管裡,都能感受到洋溢的青氣,青氣如劍。

  從今後,自己不需用劍。

  卻有千萬劍。

  雖還不至于劍道成聖,依然還無法媲美不斷拔高的劍魔獨孤和夫子,但如果這一次再千裡一劍,風城主縱然不敗,也不能勝。

  然而無用!

  因為自己接下來的戰場,不在江湖,不在劍。

  而在朝堂。

  李汝魚對着春秋書鋪彎腰做揖,行弟子裡:“謝先生饋贈。”

  黑夜裡僅有胡蓮先生的笑聲。

  随風而來。

  風來,李汝魚的身影便綽約起來。

  風過,李汝魚消失不見。

  夕照山下的小院子裡,阿牧簡單收拾了下房間,坐在院子裡撐着臉,身旁堆放着許多腐朽的鐵器,面容安詳如老婦人。

  等良人歸來。

  有風來。

  良人從風中踏步而出,負手如捉書,長衫在風中随風飄擺,一頭烏黑長發更是飄舞如三千雪絲,幾如仙人乘風而來。

  渾身上下洋溢着返璞歸真的劍意——柔順的劍意,讓人隻覺如沐春風,充斥着安全感。

  良人輕柔看阿牧,笑意盈盈。

  阿牧也笑。

  這樣的他,很像當年登天摘驚雷而去的大蟲。

  隻不知道大蟲如今如何。

  想必不輸劍魔獨孤和夫子了罷,大蟲說過的喲,他也是劍聖呢。

  李汝魚看着安詳的阿牧,溫聲道:“夜寒,歇了罷。”

  阿牧點頭。

  滿身心的綻放,他回來了。

  真好。

  他沒有趕自己走。

  真好。

  真怕他今夜被謝琅和謝純甄逼着不回來,又怕他回來就将自己攆出這座小院。

  我已無法承受。

  ……

  ……

  罕見的喝多了酒,頭疼得厲害的趙晉坐在書房裡,身後牆壁上挂着一柄他最喜歡的佩劍,大涼人自文武并盛後,大多喜歡佩劍,尤其讀書人。

  一手詩卷一手劍,何等的潇灑。

  隻不過讀書人的劍,大多是裝飾之用,趙晉的這柄劍亦不例外,點綴了幾顆珠玉在上面,亮光閃閃很是奪人眼目。

  但在劍道高手眼中,這劍就是廢鐵。

  最好的劍,是殺人的劍。

  而非好看的劍。

  比如今年冬初,大涼天下出現了一位劍道遊俠兒,用的劍就是一塊廢鐵片,在江湖之中數戰不敗,想必開春之後,必然懸名《三十三劍客圖》。

  趙晉忽然回頭。

  牆上的佩劍,莫名奇妙的在鞘中顫抖,劍吟陣陣。

  趙晉不是劍道高手。

  他看不見,從他佩劍之中有一道青氣脫鞘而出,沖出屋宇沒入遠空,最終落在衆安橋中,化作春秋之劍漫天炫舞如螢火。

  趙晉起身,走出書房。

  整個府邸,處處可聞劍吟聲,亦有無數青氣脫鞘飛往衆安橋。

  看不見,不代表猜不到。

  眼線傳來的最新消息,李汝魚去了衆安橋。

  趙晉知道衆安橋有位高人。

  春秋書鋪的胡蓮先生,也知道那位高人有一個瑚琏匣,趙晉當然更知道,瑚琏匣,加上春秋書鋪這個名字,意味着什麼。

  那位胡蓮先生不會是至聖先師。

  但卻是七十二弟子最傑出之一,按說就算是至聖先師的弟子,也不至于如此神奇,然而這是病态的大涼,既然詩仙可以一劍挂銀河,那麼胡蓮先生有春秋之劍便不足為奇。

  趙晉既然欲為趙室做些事,這段日子沒少忙碌。

  也仔細研究過夕照山之事。

  趙骊和嶽平川的死都算不得什麼,但作為讀書人,趙晉太明白當日出現在夕照山攔住嶽平川的青花儒衫人的分量。

  更明白他問的那幾句話的分量。

  所以趙晉曾經去過衆安橋,拜訪那位胡蓮先生,若能得胡蓮先生的恩師之助,就算李汝魚以劍成聖,也不足以逆轉趙室的大勢。

  那可是至聖先師。

  至聖先師不僅僅是位文人,也是位高手。

  更何況還有七十二位弟子。

  然而趙晉很失望,胡蓮先生确實見了自己,但坦言不知道至聖先師在何處,更是坦然,不會參與到大涼的江山争奪之中。

  他隻願見盛世春秋,此生足矣。

  然而今夜……

  李汝魚去了衆安橋,臨安便生如此異象,和當日胡蓮先生在夕照山前以春秋為劍時所造成的異象如出一轍。

  今夜胡蓮先生不會出劍。

  那麼出劍之人必然是李汝魚……

  趙晉越發覺得頭疼。

  收服了一位秦繪的得意瞬間消失殆盡,忍不住有些惱恨的盯着長空,怒道:“黃袍加身建立一朝,又黃袍加身建立大涼,然而有什麼用,趙室終究還是立如危卵!”

  “你就是個悲劇!”

  “第一朝出了個燭光斧影!”

  “這一朝,又出了這些個幺蛾子,先是被北蠻鐵騎南下,吓得你那些後輩子孫躲到了臨安,更是出了些無用子孫,讓一個女人得了江山,你在九泉之下哭成狗也沒用。”

  “狗屁的高宗,恢複半壁江山又怎樣,還不是選錯了儲君。”

  “狗屁的仁宗,仁了一輩子,又選錯了儲君。”

  “狗屁的順宗,就是個庸才,腦子裡都是狗屎,竟然心甘情願的将趙室江山交給一個女人,趙愭年幼當不得儲君,就不敢交給趙室其他子弟,也比如今這狀況好!”

  “老趙家的這些子孫,都他媽混賬東西!”

  “又要讓老子給你擦屁股,膩了膩了,老子不爽的很,去你媽的趙室,愛死愛活,老子反正不管了!”

  罵得興起的趙晉忽然間就不出聲了。

  一屁股跌坐在台階上。

  許久,才輕聲歎了句這夜真他媽黑。

  然而冬月皎潔。

  良久,趙晉才起身,拍了拍長衫上的灰塵,無奈的歎氣,“老子欠你趙家的,最後一次還了,還不了,元朗你也别怪我。”

  不是我趙晉不行,實在是敵人太強。

  如今穩坐垂拱殿的那個女人,真心是千古女帝,一點也不比大唐那個武則天差。

  甚至更強。

  那個李汝魚,真尼瑪怪了,怎麼都不死。

  很容易讓人想起,這個李汝魚會不會就是漢光武帝劉秀,總有種天命之子的錯覺。

  如果女帝是趙室嫡出多好。

  如果李汝魚是趙室子弟多好。

  哪有這許多煩惱。

  ……

  ……

  福甯殿中,燭影搖曳,燈火輝煌,彩紗飛舞,在燭火的映照下一片暖紅,整個地面都鋪了暖色系的地毯,顯得極其溫暖。

  燭影搖曳下,福甯殿中憑空生出幾許暧昧幾許溫情。

  再有女子肉香味彌漫。

  端的是旖旎。

  更旖旎的龍床之上,女帝着睡衣,斜躺在床上,一雙腿,一雙充斥着矛盾的腿,就這麼沒有絲毫遮掩的露在燭影裡,在燭火中,觸目驚心的雪白。

  很美。

  美得沒有絲毫人性,美得不似凡人所有。

  那雙腿很長。

  很圓潤。

  又很精緻。

  還很細膩。

  甚至又很豐腴。

  世間一切美腿的美好之處,都能在這雙充滿矛盾的腿上找到。

  女帝慵懶的躺在床上,手上拿着一本書,一本道家典籍——這是女帝最不喜歡看的書,這幾日卻都是捉這本書入眠。

  無他,就位了催眠。

  女帝本已睡眼惺忪,快要昏昏欲睡,然而卻忽然蹙眉輕哼一聲,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忍不住伸手調整了一下小腹處的熱水袋。

  龍床畔的紅糖姜湯早已冷了。

  已經是第三碗。

  女帝快喝得發吐,依然無法制止小腹裡傳來的痛楚。

  就像要生孩子了一般。

  女帝暗暗歎氣,雖然歲月不加身,可老監正張正常的逆天手筆,依然無法改變自己是個女人的事實,更無法改變自己痛經的凄涼。

  真是個痛。

  尤其是最痛那一兩日,讓女帝覺得活着都沒有意義。

  有時候真覺得那些個禦醫該死。

  養着他們有什麼用,連這點毛病都治不好,簡直庸才。

  女帝深呼吸了一口氣,打算繼續看書轉移注意力,希望能就這麼安靜的睡去,然後半夜不被通醒,一覺到天亮。

  明日若是無甚大事,罷大朝會,開個小朝會即可。

  女帝忽然轉頭,透過窗棂望向衆安橋方向,一臉訝然,忍不住低聲道:“這倒是奇了怪了,以胡蓮先生的性情,為何願意将春秋之劍傳給李汝魚?”

  女帝眼中,臨安上空出現了萬千條青氣。

  如萬千小蛇。

  小蛇萬千遊走而飛舞,盡數彙聚于衆安橋上方。

  旋即笑了。

  這一手下馬威挺好。

  至少今夜之後,趙室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如果想再故技重施,上演嘉興城外的事情,就得掂量掂量了,以前的李汝魚就不好殺。

  這樣的李汝魚更不好殺。

  女帝忽然狡黠一笑,本是婦人辦雍容的氣質驟變,刹那之間成了個豆蔻少女,渾身上下皆閃耀着青春的光輝,宛若鄰家小妹。

  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狡黠的一眨一眨,端的是嬌俏萬分,青蔥之氣讓人滿身心的溫暖,聲音更是得意:“雖然你現在很厲害了,但朕不給你,你也不能要。”

  女帝側首看了一眼垂拱殿。

  數百米外的垂拱殿中,懸挂在禦書桌後面的天子劍,本在輕顫,更有一道青氣即将脫鞘而出,卻在女帝盯了一眼後,那柄本如長蛇顫抖的天子劍便倏然死去。

  再無一絲劍吟。

  那道即将脫鞘而出的青氣,亦畏懼的縮了回去。

  福甯殿中的女帝呵呵的笑。

  有些傻氣。

  然而殿裡燭影之間,卻流轉着濃郁的青春朝氣,幾乎讓人以為這不是女帝寝殿,而是某位尚未出嫁的大家閨秀的深閨。

  笑着笑着的女帝忽然蹙眉哼了一聲。

  捂住了小腹蜷縮起來。

  旋即幾乎呻吟的自語,“我一定得去找那個花蕊夫人問問,她這六百多年怎麼活過來的,就不痛麼……咦,貌似可以問一下道家高人。”

  道家修身。

  蜀中那個老妖婆花蕊夫人,應該屬于道家。

  想到此處,女帝稍稍安心了些。

  不知道為何,女帝忽然想起了曾經某位禦醫的話,他說痛經是陰陽不調,自己欲要斷絕這種病,就得立一個……

  嗯,“皇夫”。

  他是這麼說的。

  其實大家心知肚明,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恐怕也是有心人故意指使他這麼說,一旦自己真的那麼做了,趙室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讓自己交出玉玺。

  真以為我傻?

  别說這天下沒人可成為自己的皇夫,就算是有,我還能為了這點痛楚就放棄心中那個夢想?

  所以那位禦醫先是被自己罵了出去,後來又主動緻仕回家養老。

  三十歲的人養什麼老?

  沒殺他,已是自己難得的仁慈了。

  但不知道為何,今夜想起這件事,女帝沒來由的想起了阿牧那個蠢女人。

  我可是女帝。

  是古往今來這片天下的第一位女子人間君王,是千古女帝。

  又不是尋常女子。

  然而很快就被教做人,小腹處的一陣痛楚讓女帝痛得一陣抽搐,覺得自己快要死了,這種無法遏制無法忘卻的痛楚,徹底将她打回了原形。

  看着床單上面那些因為身體蜷縮翻動而新鮮綻放的嫣紅桃花,這位千古女帝已經沒有力氣喚宮女換床單,隻是用無奈又帶着哭音的聲音呢喃着,“我就是個普通女子啊……”

  我恨!

  最後女帝隻能蜷縮在被窩裡,恨恨而又無力的呢喃了一句。

  這黑夜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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