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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章小魔頭

  段道星帶着蟻象門悄然回了大理。

  在回大理之前,雲霧山發生過一次矩州州兵的“圍剿”,死了約莫七八人,隻不過傳回大理的信息,這死的七八人,都換了名字。

  真正死的人,全是段道隆安插在段道星身邊的細作和死士。

  其後,矩州州兵中湊出了百來人,全部脫下盔甲,在雲霧山當起了假神仙,以此麻痹大理的段道隆,給段道星悄然回大理争取時間。

  這期間,李汝魚便腰間佩劍着了儒衫,每日端坐于鬥篷山巅。

  又從城中找了位年輕人,每日裡拿着折扇陪在一旁。

  李汝魚便是“段道星”,那年輕人便是“白愁飛”——倒也還行,大理距離矩州雲霧山不近,等大理潛伏的諜子發現疑點再傳回大理,估計段道星也成功拉攏了某些部族。

  事實确實如此。

  段道星畢竟是太上皇的嫡長子,且段道隆這幾年的政治手腕過于強勢,彩雲之南那些部族首領又并非每一個都有宏圖遠見,自然有不滿段道隆的。

  何況還有舌綻蓮花的王竹書作為說客。

  很快,大理那邊傳來了消息,段道星已經拉攏了四個部族,大概兵力已經累積到了兩萬有餘,且還有更多的部族首領有意。

  大理,即将陷入兩子争王的亂局。

  彩雲之南有座崇聖寺。

  哪怕是夏季,萬仞山巒之巅可見雪峰,按銀灑翠的點蒼山峙其前,蒼山之下,是風平浪靜時倒影山巒,美如潑墨之畫,風狂時波濤萬頃,橫練蓄黛的洱海。

  如明珠鑲嵌。

  崇聖寺有三塔,倒影映湖。

  三塔鼎峙,撐天拄地;玉柱标空,雄渾壯麗,倒影山水間,相映成趣,為蒼洱勝景。

  塔下又有個老和尚,又在安靜的掃着滿地黃葉。

  不遠處,正身站着一位青年。

  雖穿着便服,卻是黃袍繡龍,二十七八的年紀,面如冠玉,靈氣逼人,秀氣斯文間,難掩天賜皇冑的上位者氣息。

  正是大理之外段道隆。

  老和尚忽然停下,以掃帚撐地,雙手搭在掃帚柄上,看着這位臉色愁苦的大理之虎,歎氣,“時也命也,你也無須太過自責。”

  段道隆望向遠處山巒,情緒裡有些動容,“兒臣依然記得,小時候,二王兄總是欺淩兒臣,每每遇事,都是大王兄為兒臣說話。”

  老和尚不語。

  段道隆依然自言自語,“其實說起來,二王兄确實非常人,自小便看出,能和他争奪大理王位的也就我這個三弟了。”

  “隻不過他終究還是輸了,因為兒臣有父皇,還有大王兄。”

  “這些年,一步步走來,最終秉承父皇之願,為大理這偏安小國謀一個光明未來,兒臣的辛苦,又有誰人知。”

  “僅大王兄耳。”

  “還記得那年,兒臣遇刺重傷卧榻,先是對外隐藏傷情,數日後終究被大王兄于晚間知悉消息,于是大王兄匆忙趕來看望兒臣,兒臣一時興起,說想吃洱海畔的清蒸弓魚,适時宮中并沒有弓魚儲備。于是大王兄連夜出宮,趕赴到洱海畔,遍尋漁戶而不得弓魚,遂自駕一舟,至洱海上捕撈弓魚。”

  “兒臣還記得大王兄回來時,已是接近淩晨,一身衣衫早已濕透風幹,素來儒雅的大王兄長發之間,甚至沾着水草,然而大王兄根本顧不得,喜滋滋的吩咐人下去做了。”

  “那一次的清蒸弓魚,是兒臣這一生吃過最好的美味。”

  “比登基大寶之日的早膳更為美好。”

  段道隆的眸子裡浮起一抹哀傷,“所以父皇,兒臣不懂,為何一向疼愛兒臣的大王兄,這一次回忽然回到大理,會忽然聯系某些心懷不軌的部族,意圖反了兒臣呢?”

  老和尚聞言,心中微痛。

  良久,才喃喃言說,“你皇兄雖然生平癡于劍,但卻是情義中人,又時常以讀書人自诩,雖然一貫不喜迂腐酸儒,但你可知他最喜的一句話。”

  段道隆猶豫了下:“大涼範文正那句?”

  老和尚點頭,“确實是那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大涼範文正如今已是天下聖人。

  這一句話影響了多少人無從得知,但這一句話确實是天下讀書人的典範之說,亦應成為典範之行,然而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

  老和尚繼續道:“你大王兄除去劍道上的一葉蔽目,其實本有治國之才,甚至和你不相伯仲,為父當年也曾猶豫過是否應禅位于他,但他之觀念,是大理守成,而你之觀念,則是大理進去天下不成功便成仁,為父也不願大理繼續窩囊下去,遂禅位于你。”

  “你大王兄并無怨言,甚至全力支持你,我想,也許他守成之心下,也對大理進去天下有過那麼一絲希望罷。”

  “然而他在矩州雲霧山,看透了大涼這幾年的局勢變幻,也許在他心中,大理進去天下已經沒了絲毫希望,所以他才想回來,守住大理。”

  “也許他不願意看見大理十萬雄師東進而無完人歸,也許他不願意看見你失敗後,大理反被大涼鲸吞,世間再無大理段氏。”

  “所以他選擇了回大理,選擇了大理内亂後弱存于一隅,而非強勢出兵剛折于大涼兵鋒之下。”

  所以段道星沒有其他選擇。

  回到大理,總不能說我是嫡長子,應該繼位,三弟你将王位讓給我罷。

  隻剩下一條路。

  聯合不滿段道隆的部族,推翻王權。

  但不論怎樣,就算段道星成功,段道隆也不會死,最好的情況是當一個閑王,最差的狀況……要麼天龍寺要麼崇聖寺。

  而若是不成功,段道星大概也不會苟活于世。

  他的驕傲和自尊,不允許他得到垂憐。

  然而段道隆何嘗不是如此,其實自段道星回到大理,就已經注定了兩兄弟必将死一人——皆不會死于對方劍下。

  兵敗,則自殁。

  段道隆一直在聽,聽了之後一直在沉默,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一聲鳥鳴,才将他驚醒。

  “父皇,如今大理,真如大王兄所見,無成功進取天下的可能?”

  老和尚苦笑,“你我父子,确實低估了大涼那位千古奇女子,也高看了趙長衣、趙愭和王琨一等人,時至今日,其實已可看出,這大涼之亂,不過是女帝有意為之,目的便是為了肅清大涼的不安定因素,讓那位千古奇女子步大燕太祖和百裡春香之後,大涼依然是女帝的大涼,所以才有幼兒趙祯為儲君,女帝之劍李汝魚将兼國的手筆。”

  “可以說,從始至終,這天下大勢都在女帝的意料之中。”

  “女帝的麾下,究竟有着一衆何等經天緯地的人才?”

  段道隆猶豫了片刻,遲緩的道:“臨安那邊的諜子傳回過諜報,說臨安江湖之中曾有大膽蟊賊想去嘉會門外的禦園偷盜,以為這座皇家園林應該沒什麼人,不曾想卻有重兵把守,被發現後殊死逃命,無意間撞見一座名叫‘春秋’的小院子,院子裡隻住了幾人。”

  “當然,最後所有的蟊賊都已經伏法,這大概也是女帝欲馬踏江湖的原因之一。”

  “兒臣一直在想,春秋院那些人,是否就是女帝這些年收服的一些異人謀士,所以才能打造出當今大涼這一番局勢,在如此亂世下,女帝依然牢牢掌控着天下,不得不說,這絕非一個人能做到,必有一幹曠世人傑!”

  老和尚訝然,沉吟許久,“也許确如你說想,那春秋院便是女帝的智囊。”

  段道隆歎氣,“可惜鞭長莫及。”

  否則,鏟平這座春秋院,對于天下尤其大理而言,将是天大好事。

  老和尚又開始掃地。

  段道隆也不再問關于段道星回大理一事,其實自己心中已經知道,之所以還是來找父皇,不過是難過罷了。

  行禮,轉身。

  臨行前時留下了一句話,“待平定王兄之亂,兒臣還想試試。”

  我,段道隆。

  隻看得見天下,不願意苟活大理。

  老和尚僵了一下。

  望着滿地落葉,許久才喟歎一句,“還能掃多久?”

  如今這局勢已是分明無比。

  趙長衣輸了,趙愭和王琨也快要輸,大理自段道星回國,也已經注定了必輸的結局。

  僅北蠻還在垂死掙紮,然而……有什麼用?

  大涼多年盛世,北蠻能赢?

  難!

  天下皆輸,女帝獨赢。

  ……

  ……

  随着段道隆出兵,大理終究還是亂了。

  李汝魚不再關心大理。

  離開矩州後,本來想去漳州跟上徐骁,繼續馬踏江湖,轉念一想,這些日得到的線報,徐骁做的相當完美,所過之處的江湖全數斷了脊梁。

  本欲索性東進直奔劍魔城——馬踏江湖,繞不開兩處。

  一處本應是馬踏江湖第一站的琅琊劍冢,因為各種原因以及位置關系,琅琊劍冢如今成了最後一處,還有一處,則是獨立于大涼律法之外,不受大涼管轄的劍魔城。

  有劍魔獨孤坐鎮東海,有風城主掌城,劍魔城才是這一次馬踏江湖最大的困難之處。

  但轉念一想,不如趁徐骁平漳州小劍宗然後北上去江陵府這段時間,自己先去琅琊劍冢,當日鴛鴦湖一事,吳漸總應該給個說法。

  對于江湖而言,說法一直隻能是血和劍。

  早些年琅琊劍冢的脊梁的吳莫愁,後被劍魔獨孤給打斷,自鴛鴦湖吳莫愁死後,琅琊劍冢的脊梁便是吳漸。

  自己來親手折斷!

  江湖,就隻應是江湖,止于朝堂。

  李汝魚腰間配鏽劍,北上,一人一劍一騎,直奔琅琊山。

  琅琊山在琅琊,琅琊劍冢和琅琊王氏是鄰居。

  這似乎是一句廢話。

  但在李汝魚腦海裡那位異人浮生眼中,這便是不合理的地方,因為琅琊山本應在滁州才是,為何卻出現在了北方的琅琊。

  嗯,此琅琊是一州州名。

  而地處琅琊州的琅琊山,其實也原不如滁州那一座如今并不叫琅琊山的群山雄壯。

  大涼這片天下的地形,和自己所在那個世界的地形大體上類似,唯獨在這一點上,頗有出入,并不是他所想的雙重空間。

  李汝魚聽了個雲裡霧裡。

  不過倒湧起了一個想法——這一次去琅琊山,雖然志在打斷琅琊劍冢的脊梁,但總不能如劍魔獨孤一般殺得琅琊劍冢流血漂橹,那麼生下來的人如何處置?

  遷到滁州那群山裡去倒是不錯的想法。

  距離建康不遠,也便于朝堂掌控。

  操作也很簡單,讓幸存後的琅琊劍冢換個名,或者說直接将滁州那座群山改名為琅琊山便可——不過也就是女帝一句旨意的事情。

  一路北上,倒是無事。

  再有三五日,便可抵達琅琊,隻不過如今北方大地處處起烽煙,琅琊距離開封并不算太遠,幾乎随處可見大涼禁軍,而開封趙愭和王琨的兵力,已經退縮到開封周邊一帶。

  李汝魚也省去了許多麻煩。

  然而有些麻煩省不去,比如此刻攔路的少年。

  少年腰間佩劍,神情乖戾,望着馬上的李汝魚,頗有些不服之意,“你就是李汝魚?”

  李汝魚微微一笑,“你又是誰?”

  那少年冷笑一聲,“男子漢大丈夫,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在下令狐,劍魔城風城主之徒,未來的劍魔城城主是也。”

  李汝魚訝然。

  仔細打量了一番那少年,忍不住笑了。

  沒有喉結。

  這個年歲的少年,已經生出了喉結才是,然而他沒有,那麼這便是個少女,遮莫是來诳自己的,于是笑道:“我不是李汝魚。”

  令狐一臉鄙視,“别怕,我不是來找你打架的,風城主說你将和吳漸決死一戰,說我若能觀此戰必定獲益良多,所以讓我來觀戰,又不是來殺你的,你怕什麼?”

  李汝魚不解,“他讓你來?”

  令狐也是一臉不爽,“你以為我想來?以我現在的劍術,哪需要看你和吳漸,隻需要再給我三五年,必然不輸蜀中出劍十四的青衣唐詩!”

  這倒真不是吹牛。

  初到劍魔城時候,令狐不過是憑虛境,如今已是扶搖境。

  其天賦之高,連風城主也歎為觀止。

  如果說天下有人能劍道成聖,令狐必然是其一。

  李汝魚沉吟半晌,“你不知道,我殺了吳漸之後,便會劍鋒指向劍魔城,屆時我們便是敵人?”

  令狐斜乜他一眼,“有關系?”

  李汝魚哭笑不得。

  令狐旋即大咧咧的,語出驚人,話語極其冷漠無情,“你能殺了風城主和劍魔獨孤最好,那樣我就是劍魔城城主了,豈不更好。”

  李汝魚怔住,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緒。

  這還隻是個少女啊。

  為何心思如此薄涼,活生生一個小魔頭,隻怕她若成長起來,便将是人間又一個劍魔獨孤——甚至更在獨孤之上。

  一刹那之間,李汝魚生了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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