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章禦姐臉有梨渦,手有槍
李汝魚有些驚歎。
叫聶政的劍客,顯然就是安美芹說的那位,其劍術更在荊轲之上,是連比荊轲劍道更高的另外一名劍客蓋聶也要尊崇的絕代劍客。
觀其白虹之劍,着實有些驚世駭俗。
這一劍之威,顯然并非他的全力一擊,但這一劍已是人間谪劍仙。
巨大的白虹之劍貫穿長空。
其勢之威,俨然要将墨巨俠坐而悟道的那座山劈成兩班。
而且絲毫不懷疑這種可能性。
然而聶政依然在山腳。
一動不動。
保持着按劍的姿态。
劍未出,白虹之劍已是強勢出擊,若是出劍,白虹之劍又該有何等威力?
那座無名小山猛然顫了一顫。
山巅,似乎有人伸出了一隻手,又仿佛是橫了一劍。
那道長達數百丈的白虹之劍,一丈一丈的崩碎,衆人耳畔似乎響起了隐然有若實質的铿锵聲,仿佛那柄白虹之劍有實體一般。
刹那之間,薄暮的夜色裡流光萬千,白色光華宛若在山巅火樹銀花一般飛濺,化作千千萬萬迸濺的流光,鋪滿了整個山頭。
半邊天穹如白晝!
片刻後,白虹之劍徹底崩碎。
山巅傳來一聲歎息。
山下的衆人更是面面相觑,聶政的劍已經夠無敵了,然而山巅的那位聖人似乎更無敵,輕描淡寫就破了這一道白虹之劍。
聖人之威不可侵。
聶政依然按劍,鬥篷飛舞,隐然露出那張慘絕人寰的臉,空洞洞的眼眶,整個人猙獰而冷漠,沒有絲毫神情。
锵的一聲。
長劍出鞘一寸,這一次就欲真正的出劍。
随着長劍出鞘一寸,站在聶政身後不遠的李汝魚等人,頓時陷入一種奇妙的境地。
山下驟起秋風。
衆人仿佛看見聶政身畔有數柄長劍炫舞。
每一柄劍都是一道白虹。
強烈的劍意,激蕩起空氣,卷起陣陣疾風,刮在衆人肌膚之上,宛若刀剜,劍道強如李汝魚,在這一刻也感覺渾身難受至極。
犀利至極。
山巅上的聖人無動于衷。
似乎根本不懼聶政的劍,又或者是在大道面前,生死皆小事的淡然。
然而聶政沒能出劍。
姬月撐着那柄傘面出現了無數裂紋的黑傘,無視劍意入刀般刮骨刻膚,走到聶政身旁,伸出雪白的手,輕輕按在了劍鞘聲,輕言了一句:“就這樣罷,再等等。”
聶政是自己最強的後手。
就算聶政能殺墨家矩子,估計也會兩敗俱傷,到時候還有李汝魚在此。
李汝魚其人,雖然劍道還不算大涼天下最巅峰的那一撥,但絕對不可小觑,畢竟他想殺的人,似乎沒人活着。
而想殺他的人,似乎沒一個成功。
這樣的人,着實讓人忌憚。
況且,誰知道女帝有沒有後手。
墨家矩子要殺,但絕對不能殺了墨家矩子後,聶政無再戰之力,所以還要等,等女帝的人出手——女帝當然不會容忍矩子這位聖人率領墨家左右天下大勢。
這一點姬月看的很清楚。
可以說,如今的天下,女帝不願意看着墨家矩子活着,蜀中不願意墨家矩子活着。
自己亦不願。
天下,除了墨家那些死士,沒人願意矩子這位聖人存在。
所以既然難殺,那就再等。
等李汝魚和女帝的人出手,等蜀中那人派出的高手趕到,到時候再讓聶政出劍——舉世殺一人,縱然是聖人,也可殺……的吧?
锵的一聲。
出鞘一寸的長劍歸鞘。
飛舞的鬥篷順溜下去,聶政又恢複了那種毫無生機的狀态,實在讓人懷疑,聶政是否究竟是一個活人,難不成是姬月的傀儡?
否則怎麼會如此聽從姬月的話。
徐弱長出了一口氣。
隻有身臨其境,才知道聶政究竟多強,他自然要擔心墨家矩子能否接下聶政的劍,何況如今的局勢,顯然對矩子大為不利。
徐弱轉身,欲要去聯絡已經趕到的墨家死士保護矩子。
下一刻,便有一道白光透體而過。
徐弱怔怔的看着兇口那個血洞,隻是回頭愣愣的看了一眼聶政,旋即便軟弱無力的倒地——任誰心髒被貫穿,也必死無疑。
這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誰都沒料到,聶政會忽然出手殺了徐弱。
而且無人明白,聶政是如何出劍的。
他已經歸鞘了。
姬月冷笑了一聲,“如果可以,真不想殺徐弱,但他既然想找墨家死士保護矩子,那就隻有死了。”說話的時候,姬月在看李汝魚。
李汝魚沉默的看着徐弱的屍首。
他隐然明白了徐弱是怎麼死的。
确實是聶政的劍。
在長劍歸鞘的刹那,便有一道劍氣從秋風裡激射而出。
歸鞘才是出劍!
這和老鐵的拔刀術是截然相反的手法,隻不過聶政的劍道更高,所以顯得更為詭異而已——所以倒不是說聶政的歸劍術就比老鐵的拔刀術高明。
任何一種技法,隻要練到極緻,都有着最強的威力。
一如夫子教自己的劈劍。
隻要練到極緻,就是夫子那般的大河之劍天上來,老鐵的拔刀術若是練到極緻,隻怕出刀之時,刀光真的能破開青天雲層。
聶政的歸劍術亦是此理。
李汝魚倏然覺得渾身汗毛倒豎,幾乎想都不想,猛然後退了十數步,屈腿,彎腰,按劍,一氣呵成旋即默默的盯着劍客聶政。
聶政依然按劍無語。
但先前那一刹那,李汝魚确實感受到了緻命的危機,心頭仿佛被針刺了一下。
那是聶政掩飾得很好的殺意。
姬月呵呵笑了,“喲,還挺敏銳嘛。”
旋即搖搖手,“行了,不殺你了,反正也不好殺。”
說完轉身走向遠處。
聶政緊随其後,走了十餘步後,這位被剜了雙目的劍客忽然回首“看”了一眼李汝魚,似乎有刹那的猶豫要再次出劍。
姬月頓足停下,“不殺他。”
心中暗暗有些驚心,李汝魚為何會讓聶政如此上心,當日昌州一戰,出劍的是安美芹,李汝魚根本沒和聶政對上。
她當然不知,李汝魚也不知。
先前刹那,李汝魚按劍欲還擊的時候,聶政的腦海裡出現了一點熒光。
不是很亮。
但已經足以讓聶政生出殺心。
畢竟能在他腦海裡顯出熒光的存在,天下不多,在聶政的腦海裡,整個大涼天下隻有五六點熒光,穎昌府附近有一個,北方開封方向有一個,此地的山巅上有一個。
東海之濱有兩點。
而渝州城那邊還有一個。
但最亮的那一點,卻在南方的臨安方向,那一點熒光在聶政腦海裡,如一輪明月,比東海之濱的那一點更亮。
無一例外,這些人皆是谪仙聖人水準。
然而李汝魚按劍時,卻能在聶政腦海裡出現一點微弱熒光,比在昌州時更亮——顯然這少年的劍道精進極快。
姬月撐傘遠去,聶政亦消失在黑暗裡。
李汝魚渾身大汗淋漓,許久才松開腰間長劍,沉吟半晌,還是費了些許氣力,将徐弱入土為安。
壯士不應暴屍荒野。
……
……
篝火噼啪。
李汝魚打了隻野雞,放在火上烤了,沁出來的油滴落在火焰裡,發出滋滋的聲音,雞皮已經呈現出金黃色。
雖然調味不齊,但野兔的天然香味還是讓人食指大動。
眼看還差些火候,李汝魚忽然有些内急,于是到遠處的田溝裡解了小手,又洗了手,歸來時卻被眼前的一幕弄得莫名其妙。
有人在偷吃自己的烤雞!
而且這人有點面熟。
是個女子。
腰間配了秀戎刀,旁邊的地上還插着一柄長槍,槍尖上那個梨花印記在篝火下很有些醒目。
北蠻安梨花?!
李汝魚如臨大敵,按劍走到不遠處,默默的盯着正撕了雞腿吃相很斯文的女子,幹咳一聲:“不問自取,北蠻皆是如此麼?”
穿了大涼襦裙,長相很有些秀氣禦姐風姿的安梨花,從氣質上來說,和黑衣文人身旁的青衣唐詩頗有相似之處。
但安梨花的五官猶勝一籌。
尤其是那種沙場養出來的英氣,着實透着讓人心悸的魅力。
聞言頭也不回,“不就吃了你的雞嘛,何至于小氣如此,那不成你還要為了一隻雞拔劍我打一架,姐姐敢向你保證,你不一定打的赢哦。”
李汝魚無語,倒也放松了些,安梨花似乎并無惡意。
松開手,走過去坐下,從安梨花手上搶過另外一隻雞腿,“你該不會打不到**?”
話音落地,頓時一臉尴尬。
雞這個詞并不算什麼,但民間俚語裡,雞和吧在一起,卻是暗自男性的某個地方,尋常街坊鄰裡罵架,沒少用這種詞。
安梨花倒是渾然不覺。
吃得滿嘴是油,倒也不怎麼閑談,說道:“我父在劍州那邊輔助徐秋歌和徐繼祖,算起來也算是大涼的人,既然都是為大涼辦事,接下來我還得幫助你應對這位聖人,所以,吃你半隻雞,不算過分吧?”
李汝魚訝然:“你們要幫助大涼?”
這有些說不通。
趙飒不是叛涼入北蠻了麼,為何又會回來大涼,而且是幫助大涼,不是幫助趙長衣——按說,趙飒就算要輔助,也該是輔助趙愭才對。
旋即猛然想起一事,趙愭是異人,趙飒會幫助異人得到大涼天下才有鬼了。
而且趙長衣……
顯然趙飒也認為,大涼若是讓趙長衣章國,盛世隻怕将不複存在。
這麼一想便釋然了。
隻是還是有點想不明白,安梨花為何會叛了北蠻來到大涼,她和趙飒之間的父女之情,究竟又是怎麼回事?
安梨花似乎知道李汝魚的疑惑,笑道:“我曾是父親的兒媳婦。”
笑起來的安梨花,臉頰上頓顯兩個很深的梨渦。
如漩渦一般勾人心魄。
極其醉人。
将禦姐獨有的萬般風姿完美的勾勒了出來。
李汝魚心中簇搖,蕩漾了刹那,忍不住盯着那個梨渦看得發呆,旋即猛然醒悟,撕了塊烤得金黃的雞皮放進嘴裡,掩飾窘态,咀嚼了一會兒才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助我?”
安梨花丢了手中的雞腿骨,又撕了塊肋骨上的肉:“這得看你,我想臨安女帝也不想墨家矩子和墨家一起改變天下大勢,女帝是想殺矩子的,但她又要出行龍虎山,所以人手不足,隻能讓你一個人解決,所以,說到底還是看你想殺墨巨俠,還是想放他離開。”
心中冷笑連連,小屁孩還盯着姐姐的梨渦看,真是人小色膽大。
李汝魚默默的咀嚼,許久,才道:“我在等。”
安梨花點頭,“我知道了。”
有些不喜歡李汝魚先前盯着自己臉頰梨渦發呆的失态,于是便對李汝魚沒了多少好感,索性起身去遠處田溝裡洗手。
李汝魚訝然,“你就不想知道我在等什麼?”
走了數步的安梨花回頭,呵呵冷笑了一聲,“不需要,反正我是不怎麼信,你的道理能大過一位墨家聖人,信不信,等墨巨俠悟道下山,就是墨家死士全力發動的時候?”
李汝魚不服輸的哼了一聲,“不信。”
安梨花哦了一聲,“那打一個賭?”
“你輸了呢?”
“輸了?如果姐姐我輸了,說明墨巨俠接受你的道,那麼他很可能要遠走大涼,或者會去追随你家夫子的腳步,那時候我可以助你應付蜀中的人,以及姬月和聶政。”
安梨花一臉自信。
在李汝魚和夏侯遲、花小刀三人守昌州時,她其實就一直在,甚至還幫助君子旗的穿雲軍截殺了趙闊逐鹿軍的斥候。
一直跟到現在。
所以這期間,那些人事情她都一清二楚。
李汝魚也呵呵了一聲,“我憑什麼相信你能應付聶政?”
安梨花努努嘴,一臉戲谑,“姐姐不僅又梨渦,喏,還有槍。”
說完走向遠處,旋即傳來嘩嘩的洗手聲音。
李汝魚分外尴尬。
還在安梨花已經走遠,顯然她也是故意化解這尴尬氣氛,于是盯着那柄插在地上的長槍,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了蜀中的李平陽,也是位女子将軍,而安梨花卻是北蠻女子将軍第一人。
這兩人對上,兵道上誰勝誰負?
這且不說,接下來的事情是朝堂事,但更是江湖事,最終還是要靠個人武力說話,安梨花作為北蠻女子将軍第一人,她的武道如何?
大涼這邊一直沒有詳細的諜報資料,隻知道安梨花的兵道極高。
個人武力很少有資料。
倒是在觀漁城安梨花出現在城頭接應趙飒,甚至還敢面對夫子的大河之劍,似乎個人武力并不差?
若真是如此,倒算是一個強力臂助。
田溝旁,安梨花洗着手,哂笑了一聲,“小屁孩還擔心姐姐我拖他後腿?”
笑話呢。
我可是寒江關的那一朵梨花。
旋即蹙眉。
怎的有股騷臭味,旋即猛然想起什麼,臉色大囧。
旁邊就是先前李汝魚小便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