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輕寒是廢太子的長女,按道理來說自然是不可能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所以,對于廢太子瘦身一事,算是有了一個還算可信的解釋。
劉英躬身告罪一聲,走到李豐滿的近前,緩緩地圍着李豐滿轉了一圈。
腰間的胎記,脖下的疤痕,還有後兇處因為小時候被刺客行刺而留下的箭傷傷口……
雖然身體消瘦,但是胎記與疤痕這種東西并不會因為身子的消減而消失不見。
劉英仔細地觀看比對,确認這一切并不是有人在故意作假之後,這才緩緩直起身來,沖李豐滿拱手道:“多謝郡王殿下的配合,老奴感激不盡!”
劉英沒有言明他查看的結果,繼續道:“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還望郡王殿下莫要離開府門,待老奴将一切都徹查清楚,若郡王殿下确實不是别有用心之人冒名頂替,老奴再來向郡王殿下賠罪!”
李豐滿還未說話,晉陽公主便直接着惱了起來:“大膽!劉英,你這是在囚禁我太子哥哥嗎?!”
“老奴不敢,這一切都是聖上的意思。”劉英再次把李世民給搬出出來,一伸手掏出懷中的聖旨,道:“聖上有言,在沒有驗明正身之前,中山郡王不得再踏出府門一步,若有違抗,可強制捉拿關押!公主殿下,郡王殿下,莫要讓老奴為難!”
“你少拿父皇的旨意來吓唬本宮,本宮不信父皇會這麼狠心對待太子哥哥!”晉陽公主的氣勢不減,一直怒視着劉英。
劉英神色不變,輕揚了揚手中的聖旨,直視着晉陽公主:“公主殿下,你這是要違抗聖上的旨意嗎?”
涉及到聖上的威嚴,劉英的态度變得極為強硬,神色冰冷地在晉陽公主以及大廳内所有人的臉上都掃了一遍,除了晉陽公主、李豐滿及李輕寒幾人外,其餘人等皆噤若寒蟬。
在這種皇權至上的時代,沒有人敢抗旨不尊。
“我……”
晉陽公主還想要與之争辯,卻被李豐滿出言打斷:“小妹慎言!不就是幾日不出門麼,對為兄而言算不得什麼,這也是劉總管的一片苦心,至少呆在府裡就不必擔心再有刺客來襲了。”
“可是,大哥……”
“身正不怕影子斜,劉總管剛才也說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相信劉總管也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弄虛作假,故意難為于我。”李豐滿輕聲勸說着晉陽公主,不過目光卻緩緩向劉英看來。
這個老太監的态度有些不太尋常,李豐滿有些擔心,這會不會又是一場專門針對廢太子的陰謀。
聽弦音而知雅意,劉英很快就明白了李豐滿的意思,躬身道:“郡王殿下且放安心,便是借老奴十個膽子,老奴也不敢故意陷害郡王殿下。這一切都是聖上的意思,老奴也隻是奉旨行事!”
“希望如此。”李豐滿沖劉英拱了拱手,道:“那李某就不打擾劉公公探尋真相了,我有些乏了,去後院歇息去了!”
言罷,李豐滿領着幾個孩子徑直出了客廳,晉陽公主緊随其後。
程懷弼也想要跟着退走,卻被劉英直接點名喚住:“程将軍請留步,咱家這裡還有一道旨意,是專門傳給程将軍的。”
程懷弼止住身形,剛才他一直都默聲不語,在一邊充當一個忠心護衛的角色,劉英是不是要查李豐滿跟他的職責并沒有太大的關系。隻是沒想到在最後這一刻,劉英竟會叫住自己。
廳内的人已然出去得差不多,隻剩下涪川縣令趙宣以及與劉英同來的監門校尉裴裳還未離去。
程懷弼擡頭掃了在場的三人一眼,躬身上前向劉英詢道:“不知聖上有何吩咐地?”
劉英也不拖延,直接又從懷中掏出一份蓋了玉玺的手谕,道:“聖上有言,着右金吾将軍程懷弼,全力配合内待總管劉英,徹查廢太子被冒名頂替一事!”
“末将遵旨!”程懷弼高聲應答,同時伸雙手将聖谕接過,認真查看了一遍,确認無誤之後小心收放在懷中。
劉英的神色緩緩放松下來,放下身架,彎身向程懷弼拱手一禮,道:“有程将軍在此坐鎮,咱家身上的擔子着實輕松了不少,以後還要仰仗程将軍多施援手。”
“好說好說。”程懷弼淡聲道:“既有聖上的旨意,本将必會盡忠職守,合力配合劉公公。”
程懷弼的态度冷淡,遠沒有涪川縣令他們對劉英那般恭敬、熱忱,對此劉英不以為意,因為這才是長安城中那些大門子弟對待宮中内侍的正常态度。
若是程懷弼也像趙宣、範征他們那們對他無比殷切的話,劉英反而會提心吊膽,誠惶誠恐。
外臣百官與内侍交好,這在宮中可是大忌,哪怕劉英是内侍總管,他也不敢落下這樣的話柄。
“敢問程将軍。”劉英探聲向程懷弼問道:“程将軍在李府已呆有十數日,對于廢太子的身份肯定已有了一定的認知,不知程将軍以為,廢太子的身上可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
“性格大變,以前的人和事全無記憶,不過以往學過的一些知識并沒有全忘,會廚藝,懂醫術,而且,他還會失傳了許久的五禽戲……”
程懷弼沒隐瞞,将李豐滿身上的的反常之處一一詳述,末了道:“雖然可疑之處不少,不過,程某可以肯定,他就是廢太子,根本就不存在被掉包之事。”
因為有裴裳與趙宣二人在,程懷弼并沒有提起王朝那個暗衛副統領。
這半年以來,廢太子的一切活動軌迹,幾乎都在暗衛的暗中監視之下,若是真的存在冒名頂替的掉包之舉,王朝不可能會不知道。
程懷弼雖然一直都很鄙視王朝的為人,但是卻從來都不會否認王朝的辦事能力,既然王朝都不曾提出質疑,那麼掉包之說,純屬無稽之談。
“話雖如此,不過皇室血脈,不容有污,哪怕僅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咱們也不能放松警惕!”劉英深看了程懷弼一眼,再一次為這件事情定下了基調。
既然有可疑,那就要查清楚。
“趙大人!”
“下官在,不知上使有何吩咐地?”
劉英看向趙宣,淡聲道:“勞煩趙大人派人去四下打探一下,廢太子這半年以來在涪川縣内的活動軌迹,咱家要知道,他都在什麼地方喝過酒,留過宿,平常除了喝酒之外,他都吃過什麼,用過什麼,說過什麼,要事無巨細!”
稍頓了一下,劉英繼續交待道:“嗯,重點關注一下廢太子這半年以來的體重變化,看看他是一天一天逐漸瘦弱,還是在幾天甚至是一天之内,突然暴瘦……”
趙宣躬身應道:“上使放心,下官這就吩咐下去,不出兩日,必有答複。”
劉英沖他擺了擺手,趙宣躬身退出。
“裴校尉!”劉英又扭頭向裴裳看來:“廢太子在府裡這幾日,就要勞煩你親自監看,隻要他不出府門,不可幹涉他的一切舉動。”
“知道了,某這就去!”裴裳輕點了點頭,直接擡腳出門。
一時間,廳裡就隻剩下劉英與程懷弼二人,劉英賠着笑臉向程懷弼看來,客氣道:“程将軍剛才所言,似乎意猶未盡,不知還有什麼指教?”
“其實,剛才劉總管所說的那些問題,根本就不必如此麻煩,隻需将留守在廢太子周圍的暗衛招來詢問一句,一切就能徹底明了。”程懷弼狐疑地看着劉項,淡聲質問道:“程某有些想不明白,劉總管為何要舍近而求遠,非要把這件事情搞得人盡皆知,程某想知道,劉總管究竟安的是什麼心思?”
暗衛的事情,别人或許連聽都沒聽說過,但是劉英可是李世民身邊的貼身内侍,不可能會不知道。
所以程懷弼才心有所疑,不知道劉英究竟在搞什麼鬼把戲。
劉英微微搖頭,“程将軍所言在理,把王朝副統領找來,确實是一問便知。不過聖上曾經說過,凡事偏聽則暗,兼聽則明。暗衛所述再為詳盡,也隻是一家之言,咱家如此,也隻不過是想要多方驗證,把事情辦得更穩妥一些。”
程懷弼眉頭一挑,咋滴,連暗衛都開始被當成懷疑的對象了嗎?
劉英這是在搞什麼?
又或者說是,聖上這是在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