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短促而激烈的戰鬥之後,九江城内八旗軍被全殲,守城的綠營将領徐育賢早在城破時便棄城而逃,整個九江城便掌握在郝搖旗部順軍的手中。
九江是江西重鎮,江湖交彙使得它具有極佳的地理位置,鄱陽湖畔是大明有數的魚米之鄉,九江的富裕在整個江西省首屈一指就連省會南昌都無法與之相比。
到了明末,魚米之鄉早就從蘇松常太湖湖畔向西轉移,為了經濟利益,蘇州松江一帶廣種桑棉、少種糧食,東南每年的糧食都無法自給自足,需要從外面調運,而糧食的來源便是湖廣和江西。
而整個江西的糧食都需要從水路向北,經鄱陽湖到達九江,再由九江進入長江運送各地。作為糧茶的中轉地,故九江之富裕可見一斑。
不像受到戰火蹂躏先後慘遭左良玉部和順軍蹂躏的武昌,由于左夢庚不戰而降,九江基本上沒有怎麼經曆過戰火。城内的建築沒有受到破壞,大量的物質依然存在,而現在這一切都便宜了郝搖旗部。
清軍東進攻打蕪湖,九江作為其後方基地,存儲了大量的糧食物質,從清軍占領的各地征收的糧食都要在九江彙集,然後經水路運送蕪湖前線。
原本這麼重要的地方需要重兵駐守,可是阿濟格太過自負,認為順軍已敗,再沒有軍隊能威脅到九江,遂全師攻伐南京,在九江隻留下了一個佐領帶領五百八旗萬餘綠營駐守。
輕取九江,巨大的繳獲讓郝搖旗樂歪了嘴,十多萬石的存糧足夠大軍吃上三個多月,城内倉庫豐富的物資更是使得他賺了個盆滿缽滿。而占據了九江再加上上遊的武昌,長江上兩座重鎮都掌握在自己手裡,完全可以憑借它們和明廷讨教還價,争取一個好的招安條件。
九江知府衙門内,劉能正伏案奮筆疾書。九江攻陷之後,等于斷了清軍後方的退路,也斷了其糧道。當然,對向來習慣就食于敵的清軍來說,九江城内的這十多萬石糧食也算不得什麼。
不過當驚聞九江陷落,十數萬順軍突然出現在後方,對清軍造成的震駭顯而易見。接下來,隻要督促郝搖旗繼續進兵,一路占據安慶、池州、銅陵等清軍後方沿江城池,定能對清軍造成極大的威懾,從而幫助侯爺徹底擊敗清軍。
劉能現在要做的是寫好捷報,把說服郝搖旗出兵攻占九江的事情報給蕪湖的陳越。
寫好報捷文書之後,劉能喊來心腹命其速速送往蕪湖,然後便去尋找郝搖旗去了。
官廳之中,顧君恩在竭力的勸說着郝搖旗,郝搖旗則不住的搖頭。
見到劉能進來,郝搖旗如釋重負。
“哈哈,劉能兄弟來了,你和顧先生聊一會兒,我去處理一下軍務。”說完,郝搖旗逃一般的離開了。
對顧君恩讓自己聽從高皇後的調遣,和其他順軍一起,以武昌九江為根基,攻略湖廣江西的主意,郝搖旗本能的選擇了拒絕。
看着郝搖旗的背影,顧君恩無奈的歎息,人都是自私的,郝搖旗現在手挽八萬軍隊,已經事實上成為順軍最大的勢力,想說服他聽命實在太難。
“顧先生,幹嘛歎氣呢,仗打的如此順利,全因為您的謀劃,應該高興才是。”劉能笑呵呵道。
在郝搖旗軍中這些時日,劉能也算對大順軍的情況非常了解,這顧君恩是順軍中有名的謀劃之士,讓劉能對之十分感興趣。
也許,可以把他引薦給侯爺,以幫助侯爺成就大事!劉能心中突然生出這樣一個主意。長久以來,陳越身邊能出謀劃策的人才是很缺的,也就王寅錢楓林單明磊等寥寥數人,幕僚人數之少完全和其地位不匹配。可是誰讓陳越得罪了大明的絕大多數讀書人了呢,随着他查抄勳貴,查抄鹽商,損害了太多士林中人的利益,也被抹黑使得沒人願意為他效力。
“高興,也許吧。”顧君恩勉強笑了一下,攻下九江隻不過能夠幫助大明擊敗南侵的滿鞑,對順軍的處境毫無幫助。若是郝搖旗被面前的人說動投降了大明,對大順來說更是雪上加霜,這讓顧君恩如何能夠高興的起來。
“大順軍連續潰敗,皇帝駕崩,如今的順軍殘餘雖然還有十多萬人,卻拘于平江方寸之地,丢失了所有的地盤惶惶如傷家之犬,顧先生不高興也很容易理解。”劉能笑道。
既然有心把顧君恩引薦給陳越,劉能知道必須打消其對大順的執念使其對順軍絕望才行。
“哼!”果然,聽劉能如此說,顧君恩頓時不高興了,“什麼叫喪家之犬?郝将軍所部難道就不是順軍了嗎?在榆林延安,甘肅、西甯還有李過、高一功等數萬人,其已經取道四川南下,不日就會和大部彙合。我大順軍猶有可為!”
“呵呵,是嗎?若果真如此,為何會一敗再敗,丢掉了北方所有地盤,連皇帝都傷命?”劉能笑眯眯的問道。
“你!”顧君恩手指着劉能,頓時氣結。
“很明顯,順軍已經敗亡在即,連牛金星宋獻策等人都投降了滿清,任憑顧先生您再殚精竭慮,也難以改變這種結局,為今之計,隻有選擇和朝廷合作,歸順朝廷,才會給剩餘的順軍将士們找到一條出路。
眼下大明也憂患極多,為了早日收複失地驅逐滿鞑,朝廷肯定會對順軍進行招撫而不會趕盡殺絕。至于顧先生你,在下不才,願意在平南侯面前為您美言,前途不需要您多慮。至少在平南侯軍中,有足夠的職位來安置您。”
劉能拍着兇脯保證道,言語中滿滿的都是誠意。
聽着劉能的話,顧君恩微微動容,随即又冷笑了起來,“呵呵呵,陳越他自身都難保,還安置我,豈不是天大的笑話!滿鞑敗亡之時,就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日,我顧君恩甯願歸隐田林,也不立于危牆之下,想勸我投降陳越,還是省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