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先回去吧!”于不凡面無表情地說道,疏離地對徐琳點點頭,“徐小姐,你先請座。”
唐蘭和李佳面面相觑,偷偷一吐舌,原來是自作多情的主呀,害她們還一直陪坐到現在。
兩人收拾下包包,揮揮手,嘀嘀咕咕竊笑着出了門。
唐蘭記起有什麼要提醒下于不凡的,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直到上了公車,才記起忘了告訴于不凡,今天姬夫人來過的事,她想算了,也不是大事,明天再說不遲。
于不凡當着兩位護士的面對徐琳這麼冷漠,徐琳的心咯噔了下,麗容就有點挂不住了,絞着十指,盯着行李箱,可憐巴巴地低下了眼睛。
于不凡進診室放下公文包,很快就出來了,“徐小姐,時候不早了,我們一起去吃個晚飯。”
徐琳整個人有些呆木,象被霜打過的秋茄,萎萎的,于不凡硬起心腸,别過臉,當沒看見。
對于别人,含蓄的方式可行,對于固執地徐琳,隻能來直接的了。
“不凡,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徐琳現在哪有心情去營造一個浪漫的氛圍,怯弱地擡起眼。
“不是的,徐小姐,我們都是成人,都明白感情的事要随緣。不是條件差不多、年歲差不多,就能走到一起。你是位好女子,漂亮、體貼,但不是我要等的那個人。”于不凡直截了當地回答。
徐琳譏諷地一笑,“不凡,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會做夢,現在這個年代,有幾個人是因為真正地相愛而結合的。真正平穩的婚姻,是因為彼此适合。”
“是嗎?”于不凡一挑眉,轉了轉手中的車鑰匙,“那麼我真的是個另類了,難怪三十歲還找不到朋友,看來我太挑剔了。但沒辦法,我就是認死理。如果等不到那個人,我不介意孤單一輩子。”
他的口吻淡然無波卻堅定,毫無一絲迂回。
徐琳畢竟是被别人衆星捧月般的大美女,總是有一點驕傲,做不來死纏爛打。
她覺得自已像隻捕捉飛蟲的網拍,老想把于不凡拿信,但是于不凡卻是一隻視死如歸的蜻蜓。
她能拿他怎麼樣呢?
她彎腰拿起行李箱,歎了口氣,“我想今天的晚餐就不要于醫生破費了,不然,我又會理解錯誤。”
她拖着行李箱,疲憊地往外走去,咬着唇,拼命地抑住奪眶的淚水。
于不凡愣了下,沖上前去接過她的手李箱,“我送你回去。”
“不要你的假惺惺,不能給别人希望,就不要裝成情聖一樣亂施溫柔。”徐琳再也忍不下去了,對着于不凡大聲吼道,淚水象決了堤,流得很歡。
于不凡平靜地看着她,抿緊唇,沒有吱聲,但固執地抓住行李箱。
“放手,放手。”徐琳推着他。
“不,我送你回去。”這是一個男人起碼的責任,徐琳現在這樣,于不凡不敢讓她一個人回去。
“你是我的誰,送我回去,被小區裡的鄰居看到,指手畫腳,你拍拍屁股走路,我還要活呢!”徐琳突地搶過行李箱,氣呼呼地往外走去。
于不凡冷着臉,沒有再跟上去。但他立即給他媽媽打了個電話,口氣非常嚴肅。
于媽媽一聽,不敢訓斥兒子。擱了電話就小心翼翼地給徐家去了個電話。
徐琳父母是劈頭蓋臉一通痛罵,于媽媽低着頭,一句話也不敢回。出了氣,徐琳父母急急出了門,在一座街心花園看到了哭得象個淚人兒的徐琳。
于不凡揉揉額角,經徐琳這一番哭訴,他再沒心情去看什麼案例了。
明明他沒做錯什麼,卻弄得象個負心郎似的愧疚,是這世界上的心理都不正常,還是他的心理脆弱?
這是一個值得研究的課題。
但愧疚之餘,他又覺着有一點輕松。他想,徐琳這事應該是正式的畫上一個句号了,不會再留有什麼尾巴。
他把診所的燈一一熄去,在關最後一盞壁燈時,看到唐蘭的辦公桌上那本來客登記薄半攤着,他随意翻了下,眼睛突地瞪得大大的,心毫無規則地狂跳。
他眨眨眼,擰亮大燈,再看了一下,急急地拿起話筒,撥号時,他停了一下,扭頭看牆上的挂鐘,時針指着十一,他歎了口氣,無奈地挂上電話。
他想想又不死心,領導找員工,可以不必在意時間的。
“誰呀?”還好,唐蘭正在外面和男友數星星呢!
“唐蘭,今天是不是有位姬夫人和姬小姐來過?”
唐蘭心虛地吐了下舌,“是,氣質超高貴的夫人和一位書卷味濃濃的小姐,我走的時候忘了告訴你。她們好象認識你,不知道是來看病還是來竄門?”
于不凡心中罵了句該死的,“那位姬小姐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呀!”唐蘭有點納悶,“不過,她好象極不情願似的,一直嘟着嘴。”
于不凡傾傾嘴角,挂上電話。
人生如起伏的山波,果然是喜憂參半的。他遇到了一個讓他雀躍的病例,可卻錯過了與姬宛白見面的機會。
錯過了嗎?
他在落莫之餘,又偷偷冒出點奢望,溫和的眼眸堅定地落向茫茫的夜色。
第二天是個少有的刮着涼風、太陽也不算太火的涼爽天,于不凡睡得很晚,但睡眠質量很好。一早起來,他站在衣櫥前,對着挂滿襯衫的衣架,有點犯愁。平時,他會根據每天接待的病人職業來挑選衣服,這個他頗有心得。但今天,他不想把要見的那個人認可為一個病人,而他還想給她留下一個好印象,他是該穿得正式一點呢,還是休閉一點呢?
最後,他決定,兩者兼而有之。穿襯衫、西褲,卻不打領帶。這樣,正式中帶着随意,不那麼生硬,又很鄭重。
他是八點鐘到的姬宅。上次送姬宛白回來,路,他早記熟了。
八點,在夏天這個季節,一般的家庭都已起床、用過早餐了。這時拜訪,不算突兀。
但于不凡按門鈴時,他的心還是有一些忐忑的。
“于醫生?”聲音不是從裡面傳出來的,而是在身後響起的。
于不凡回過來,吳嫂拎着一籃子菜,笑吟吟地搖出鑰匙,打開花園大門。“我記性還不壞,瞧着背影象,果然是于醫生呀,昨天夫人一直在等你電話呢!來,快請見。”
“夫人……她們在家嗎?”于不凡深呼吸了一下,問道。
“嗯,都在呢!宛白昨天買了許多畫紙和顔料,說要畫畫,一早上就忙碌開了。”吳嫂熱情地領着于不凡走進客廳。
姬家的三口都在,姬宛白身子微躬,手握畫筆,專注地揮毫潑墨,姬董事長手捧着一杯茶,兩眼震驚地瞪得溜圓,姬夫人捂住嘴,眼中流露出訝異。
三個人都太沉浸于個人世界裡,根本沒注意有客人來訪。
于不凡也是一臉的訝然。讀理科出身的,向來無趣,不如文科生,風流诙諧、妙語如珠。理科裡面讀醫科的,更如書呆子一般,滿腦子全裝着一堆器官和骨骼,根本不識風花雪月、琴棋書畫是何物。
姬宛白居然是縱橫文理的全才?
他悄悄地走過去。
桌上一張畫已經快要完成了。這幅畫,布局極為空曠,隻有一輪孤月半掩在黑雲之中,月下水波無際蘆荻叢生,滿紙凄清之感。右下角畫一美人籠袖凝眉而立,姿容娴雅秀美。
于不凡不懂畫,可是也看見這樣的構圖和意境,可謂别具一格,靈氣躍然紙上。
他深究地看向姬宛白。
“好了。”姬宛白擱下畫筆,擡起頭,一下對上于不凡深邃如海的視線,她細長的指尖不禁發白,眼神驚慌地閃爍,“學長……”
她本能地想轉身逃跑,想想又不妥,隻得低下頭,聽得自己的心跳象小獸在兇口橫沖直撞。
姬氏夫婦這才發現客廳裡多了一個人,忙禮貌地招呼。姬夫人看到于不凡,則象看到救星一般的驚喜。
“昨天我去給一個被劫持的孩子做心理輔導,那孩子太敏感,我把手機關了,回到診所時已經太晚了,就沒回電話。”于不凡略帶歉意地笑笑,和姬董握了握手。
姬董事長對于不凡的印象很不錯,年紀不大,卻是少有的沉穩、嚴謹,目光忍不住落向桌上的那張畫和桌邊站着的那個人突然變得沉默的人。
“沒事,沒事,你今天打個電話過來就行,還讓你特意跑一趟。”姬夫人過意不去地說道。
“也不算特意,我上班時順便過來的。”于不凡溫和地笑笑,“我不知道學妹的畫畫竟然和醫技不相上下。”
姬董事長和夫人對視了一眼,咂咂嘴,神态極不自然。
“宛白,你上去換件衣服,一會兒要出門。”姬夫人慈愛地看着姬宛白。
姬宛白如蒙大赧,轉身就急急上樓了。
“于醫生,你說有沒有可能人在失去記憶後,突然會有什麼特異功能?”姬夫人一等姬宛白走開,壓低了嗓音問道。
于不凡一怔。
“不瞞于醫生講,宛白她根本不會畫畫,連隻蘋果都畫不來。”姬夫人皺起眉頭,拿起桌上的畫,“可你看看這畫,沒有個十年八年的功底,是畫不來的。這到底是怎麼了?”
“我隻聽說過美國有位男人遇到雷擊後,突然有了特異功能,其他這方面的例子我到沒有聽說。”
“宛白現在是越來越古怪了,有時我看着她,都象看着一個怪物,可她明明是我們家的宛白呀!”姬夫人無助得都要哭出聲來了,“于醫生,你……一定要幫我好好地醫治宛白,我不一定要讓她成為一個名醫,但至少也要象個正常人吧!”
“姬夫人,我會盡力的。”于不凡淡聲安慰道。
其實姬宛白怪異的事又何止是畫畫這一件事,可他為什麼一點也不覺着這是種病呢,她隻是一再地帶給他驚奇,而這種驚奇如同一道眩目的陽光,照射着他,一顆惴惴不安的心控制不住的淪陷。
“于醫生,你覺着宛白這到底是什麼狀況?”姬董事長到沒夫人那樣大驚小怪。
“我現在還不清楚,我……”
“于醫生,你今天能不能抽出時間替宛白診治下?”姬夫人搶問道。
于不凡點頭,“當然。”心中一顫,擡起眼。
姬宛白一身粉色的褲裝,款款從樓上拾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