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妃的寝宮之後,有一排小廂房,放放宮中雜七雜八的東西,廂房有一道朱漆斑駁的木門。
夜深時分,木門從裡輕輕敲了長兩下、短兩下後不久,門開了,一個小宮女站在外面,兩眼警惕地看看四周,對着從裡走出來裹着一件黑鬥蓬的人微微欠身,“王爺來了。”
“娘娘呢?”
“在裡面等着王爺呢!”
來人走進來,脫下寬大的黑鬥蓬,露出裡面一身宮女的裝束,那張平凡的面容略顯呆闆,一雙眸子到是靈動犀利。
印笑嫣聽到聲響,從樓閣中走了出來,伫立在台階上,靜靜地看着來人。
“王爺,唉!”她歎了一聲,朝小宮女使了個眼色,小宮女會意地走向外面的大門,守着去了。
“不是白天剛進了宮,怎麼晚上又過來了呢?你别以為那地道很隐秘,哪天讓人發覺了,堵在地道口,逮你個正着。”她轉身,無力地搖搖頭。
來人随着她走進屋内。
“若本王被逮着,你也會進去陪本王的。”來人低笑一聲,坐到銅鏡前,小心地摸索到耳邊,手突地一用力,一張人造面皮緩緩地從面容上撕落,鏡中出現一張淩眉厲目的面孔,邪魅異常。
“哇,也讓本王這張臉也透透氣。”來人深呼吸一口,舒服地閉上了眼。
“我這條命早就是齊王的了,死不足惜。但是齊王努力了那麼久,為貪個女色落得那樣的下場,值得嗎?”印笑嫣淡淡說道,口氣不是調侃,不是挪谕,而似輕嘲。
齊煊羿睜開眼,一挑眉,笑得張揚又狂妄,“什麼叫貪圖女色,這宮中的哪個女子不是本王的,莫談這些,就連這魏朝的江山都是本王的。劉煊宸是個冒牌皇帝,本王很快就會揭穿他的真實面目了。”
“這話,齊王爺在三年前能下地行走時就說過了,時光很快,三年都過去了。”印笑嫣眉間浮出一絲憂郁,“齊王爺,我爹爹……他好嗎?”
“隻要你乖乖為本王做事,他會好得很。”
“我為王爺做得的事還少嗎?這宮裡隻要有王爺看中的妃嫔,我都替王爺弄上了床,讓王爺玩個盡興。皇上登基五年,你說要讓他斷子絕孔,我也辦到了。王爺,你能不能讓我見見我爹爹?”
“全斷絕了嗎,你不是還替他生下了天蕾公主?”劉煊羿冷冷地斜睨着她。
“王爺,天蕾是皇上的嗎?”印笑嫣苦澀地一笑。
齊王劉煊宸,滿腹經綸,才華橫溢,但也風流成性。這風流還有點潔癖,不愛沾染青樓女子,專愛為姿容不錯的處女開苞。而魏朝最美麗的處女都送進了皇宮,他樂此不疲地扮作宮女,在各個妃嫔的寝宮間夜夜春宵。為了他的快活悠哉,她要為他采點、把風,掩護,說不盡的驚險。
他每一次來,她都心懸到嗓子眼。她巴望着他能早點奪取皇位,她則可以早點解脫。
“難道是本王的?”劉煊羿邪邪地一笑,“不會吧,本王可隻碰了你一次,就那麼準?你不确定是劉煊宸的?有一陣,他可是迷你迷得緊。本王知道你勾引人可是有一手的。”
“王爺,不說這個好嗎?”印笑嫣頭痛地皺了皺眉,“皇上這幾年戴你的綠帽可戴得不少。”
“他戴綠帽?不是吧,戴綠帽的人是本王。你們這些妃嫔就該是本王的,他沒資格碰你們。本王二十剛出頭不久,就被人下毒,癱在床上身不能動、口不能言,足足三年有餘,就在那三年中,本王的皇位被搶走了。此仇不報,誓不為人。現在才是剛剛開始,以後劉煊宸有得受了。不過,劉煊宸也不算是蠢貨,他居然不露聲色地把袁元帥的兵權給削了,對祁左相也有所防範。對了,古麗那封情書怎麼一回事?”劉煊羿問道。
“什麼情書?”印笑嫣訝異地瞪大眼,“那天袁亦玉說她看到古麗往袖中塞了封住,我中午時分便過去了。她渾身青紫地躺在床上,嘴上嘀嘀咕咕地不知在罵着什麼。我直接問她書信在哪,按照你吩咐的,把她掌控在手中,要挾她向波斯國王哭訴,盡量挑起兩國的争端。哪想,她擡腳就要踢我,說恨死我了,恨死這魏朝,恨死皇帝,恨死所有的事。說着說着,她抽出袖劍要砍我,但她手中不知怎的沒有了力氣,我搶過寶劍,她撲上來厮打,我不慎地把寶劍插進了她的心口。後來我在屋中找了很久,也沒找到那封書信。那書信就是情書嗎?”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古麗是有大用的,你竟然不小心把她給殺了,現在到好,說不定要把你自已給繞進去。”一股怒火從劉煊羿心底不可遏止地冒了出來,他一時氣憤不過,拿起桌上的銅鏡,朝着地下狠命地一摔,鏡片碎了一地。
印笑嫣瑟縮地抖作一團,驚恐地看着他。
“我想……沒可能懷疑到我的,若懷疑也隻會是袁亦玉。”
“袁亦玉也是有用的,她父親那些屬下需要她父親去做工作,日後為本王成大事時所用,你不要為了保護自已,把她當箭靶往外推。”
“那我對齊王還有用嗎?”印笑嫣不禁有點心寒,顫微微地問。
“當然有用。”劉煊羿伸出手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摩挲,“本王現在喜歡上了那個大眼溜溜的雲太醫,清麗脫俗,很有趣的一個丫頭。本王要你把她給弄上手。”
印笑嫣低下眼簾,不看他那張淫笑的臉,“齊王爺,雲太醫是太醫,不住在宮中,我怎麼弄呢?”
“那是你的事!不過,本王已經為那丫頭布置下了天羅地網,以前,我一心想除了那丫頭,今天這一見,我改變主意了。不會讓你太為難的,你隻要按我的吩咐做。象這樣的夜。若是把這丫頭抱在懷中,一起對月吟詩,徹夜溫存,也不失人間一大快事,何況她醫術那麼高,本王有了她,就不必擔心再被人下毒了。”
印笑嫣一笑,這樣的夜……仿佛為了回應她的譏诮,窗外突地掠過一道閃電,緊接着,雷聲轟轟打了下來。不一會,嘩嘩的雨聲就在屋檐上啪啪響起。
劉煊宸拿起桌上的面皮,密貼在臉上,轉眼,他又成了一個高子高挑的平凡宮女,透着一股詭異。
“王爺,你是不是扮女子上了瘾?”印笑嫣冷漠地看着他撫着面皮,小心又小心。
又是女官,又是宮女,到是不厭其煩。
齊王易容成宮女進宮泡女,為了飽淫欲,也為了羞辱劉煊宸,印笑嫣算勉強理解,但齊王苦心積慮地喬裝成祁初聽為的是什麼呢?這一做就做了幾年,印笑嫣真猜不透他的用意。
“本王的事,你不必過問。”面皮一貼好,劉煊羿的聲音又從渾厚的嗓音變成了低沉的女中音。
印笑嫣咬唇點點頭,要是真不要她問,才好呢!可惜她是他手中的一捏着的一隻螞蚱,他要有個閃失,在那之前,他一定會把她給捏死的。
“王爺今晚準備臨幸哪位妃嫔?”
“本王要去安慰下今天吓壞的小可愛,不然,本王怎麼能睡着呢?”
說完,他拿起窗台上一把油紙傘,不禁想起雲映綠今天作的那首詩,莞爾一笑。他緩緩撐開傘,擡腳跨出門檻,一下就消失在雨中。
印笑嫣沒看他,風把門吹得“啪啪”作響,她忽然擡起臉來,那美麗的臉寵上露出一絲凄楚的笑。
她彈彈指,昏黃燈下,她看着被自已不知不覺中咬破了的指尖。
她低下長長的睫毛,望着纖白的指,這雙手不知不覺也沾染上了許多人的鮮血。想到這,她一驚,望着外面密密的雨簾,感到象有無數張面孔向她飄了過來。
她吓得捂上眼,尖叫地鑽到了桌下,在轟隆隆的夜雷聲中,哆嗦個不停。
今夜,她真的沒有膽量過問齊王爺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