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映綠屏息地看向劉煊宸,他光潔的額頭上一片污黑,上面也冒出兩個水泡,樣子有些慘不忍睹,他寬慰的對她擠擠眼,神情非常愉悅。
“一舉兩得?”外面,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憤怒地吼道,“你到是說得輕巧,你知你這一把火把什麼燒了嗎?本王尋了五年的手書,快要到手之時,被你一把火給燒光了,如果劉煊宸那個假皇帝沒有死,他還能安安穩穩地在那皇位上坐得好好的,而本王夾着尾巴,何時才能出頭?搞不好哪天被他找個理由就給殺了,而你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不是進大牢,就是被淩遲處死的多。”
“王爺,我知道你說過的那個手書,我進去時,有注意過,但是早晨好象已經有人先把先皇留下的手迹全部取走了。”先前那個聲音怯怯地說道。
“早晨有人進過書庫?”
“是的,天未亮之前,殺了管理員,聽說庫内沒有一點痕迹,王爺沒有聽說嗎,書庫都被封了,我還以為是王爺派的人呢!”
“本王忙着結勞什子婚,還沒顧上這事呢!你說沒留一絲痕迹,那你還放什麼火?”男人的聲音象吃了火藥,嗆人得很。
“我聽那個女人很着急地說要進書庫找書,聽她的口氣,那書象是對她很重要。我……想放一把火,她一定會過來,正好……把她給燒死,别人是不會多想的,不然我沒有别的辦法除掉她。”
“誰讓你除掉她的?”男人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問道。
“祁左相說她知道的事太多,不除會有後患的。”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清晰地傳進密道内,雲映綠一怔,縮進劉煊宸的懷中。
有必要事事都往巧裡撞嗎?
鑽回密道還碰上齊王與印笑嫣幽會。這密道原來是通向印妃的寝宮,那火是她放的呀!真是一個有勇有謀的奇女子。
雲映綠喉嚨有些癢,她忙搗住口鼻,強壓住。
劉煊宸環着她的腰,往密道裡走了走,離出口遠了點,但外面的聲音仍能聽得一清二楚。
“你是聽本王的,還是聽那個死老頭的。本王讓你不要惹她,她對本王還要用,還有用,聽到沒有……她若被燒死了,本王拿你抵命。”齊王咆哮着揪住印笑嫣的衣衫,俊美的面容扭曲得不成形。
“她對你能有什麼用,”印笑嫣帶着哭腔,不平地反駁道,“她為你做什麼了嗎?而我這些年,為你做人又做鬼,你又給了我什麼。她确實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早死早好。現在,隻怕她已經成了一捧灰燼了,哈哈……”
印笑嫣突地颠狂地放聲大笑,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皇上,皇上……”夜色裡,突然響起一聲聲撕裂的哭喊聲。
書庫最後幾根大梁轟隆一聲倒塌之後,火勢漸漸減弱。侍衛和太監們點着火把搜尋着,看不到劉煊宸的身影,一個個驚恐地放聲大哭。
“劉煊宸真的被燒死了?”齊王顧不上和印笑嫣計較,欣喜若狂地看向外面。
印笑嫣也止住了笑聲,兩眼眨個不停,“皇上……死了?”
“你快去打聽下消息,本王這就出去找祁相商量,若是真的,那假皇帝無兒無女,本王是皇位第一人選,到也省了許多事。唉,這樣登皇位太沒成就感了。”齊王咂咂嘴,表情古古怪怪的。
印笑嫣可能是被喜悅沖昏了頭腦,嘴巴張張合合,一直喃喃道:“死了?死了?有這麼容易嗎?”
她有點不敢置信。
齊王輕蔑地瞪了她一眼,“這可都是你的功勞哦,還不收起你那幅蠢相,出去打聽打聽。”
“是,齊王路上小心。以後,齊王就不需要從密道進宮了……”印笑嫣傻傻地笑着。
齊王沒有吱聲,擺擺手,扭過頭,鑽進小門,急匆匆地走向通往宮外的密道,渾然不知,有兩雙眼睛在黑暗中默默注視着他。
“呼……呼……”雲映綠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心髒激烈的跳動着。剛才她緊張得屏息,時間有些長,一時緩不過氣來。
密道内一陣悶人的沉寂。
劉煊宸輕拍着她的後背,“映綠,看來我們又讓别人失望了。”他淺笑着。
“煊宸,現在我們可以出去了嗎?你的燙傷,我要幫你處理。”雲映綠摸上濕漉的牆壁,外面應該沒什麼人,他們這個樣子出去,不會吓着别人的。
兩人出了小門,所謂的光亮是院子裡的兩盞風燈還有書庫最後的餘火,天已經全然黑了,空氣中火燼的焦味很重。
外面真的沒有人,靜靜的,樓閣上有一兩聲嬰兒的啼哭,怕是天蕾公主醒了。
劉煊宸拍拍身上的塵埃,扶正皇冠,聽着呼天搶地的哭聲,微微一笑,自嘲道:“朕好象也不是全沒人緣,對吧,映綠?”
“沒有人緣的人是我,别人放火是為了我,你也跟着跑來沾光。”雲映綠閉了閉眼,想起剛才所聽來的話,心有餘悸。
“其實,朕很感謝這場大火,不然你對朕還要躲閃很久的。”劉煊宸捏捏她的手,迎着微溫的夜風,走出初宮。
“劉皇上,”雲映綠的聲音間,極其輕微,怕驚了誰似的,“你已經握有打倒他們的證據,為什麼還任由他們這樣胡作非為呢?”
劉煊宸笑笑,瞅瞅遠處喧鬧、慌亂的人群。“朕現要殺他們是易如反掌了,但會落下朕殺人滅口的罵名。你不知民間和朝臣中,都在傳說朕是個假皇帝、齊王才是真主,朕一直很好奇朕怎麼個假法。朕在等着他們先出手,這樣,朕殺他們就無可厚非了。”
雲映綠咬着牙别過臉,心中喃喃自語:宮深似海,宮深似海……
迎面走來一隊侍衛,手中的火把光束照射上兩個狼狽不堪的身影,所有的人全輕抽一口冷氣。
“皇……上?”有膽大的,小心翼翼地輕喚一聲。
劉煊宸朗然大笑,“有必要吓成這樣嗎,對,是朕。”
“皇上!”侍衛們一個個雙膝着地,對着劉煊宸重重叩首,哽咽得語不成句。
“平身,平身,你這們這些忠心的侍衛,朕一定會好好的。來,你過來。”劉煊宸招手,讓領頭的侍衛過來,俯耳低語幾句,侍衛一個勁地點頭,神情嚴肅。
“皇上請放心,屬下一定不會出任何差錯。”侍衛抱拳,凜然回答。
這邊侍衛們幾聲“皇上”一喚,遠處的人聽見了,紛紛轉過頭來,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往這邊跑過來。
羅公公跑在前頭,一邊跑一邊抹眼淚,在擡眼确定劉煊宸真的無恙時,驚喜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兩眼一翻,昏在後面的小德子身上。
“雲太醫,雲太醫……”小德子是涕淚縱橫,抱着羅公公,又是哭又是笑。
印笑嫣也站在人群之中,臉色慘淡如土,兩條腿抖如篩糠一番,上下牙不住地交戰着。
幾位妃嫔哭哭啼啼地跑到劉煊宸面前,柔聲細語,忙表關心。
劉煊宸含笑寬慰着她們,眸光有意無意掠過印笑嫣的面龐,每掃視一次,印笑嫣就覺着眼前的黑暗多一點,她咬着牙,死命的掐着胳膊,命令自己鎮定地上前。
“皇上,你還好嗎?你……可把臣妾吓壞了。”她擠下幾滴眼淚,那是吓出來的。
“愛妃是被朕這個模樣吓着了嗎?”劉煊宸深究地盯着她,目光中冷冷的笑意讓印笑嫣心中的恐懼一點點加大,令她不寒而栗。
她暗暗握起手,希望一切不是如她所想。那密道不可能有任何人發現的,一定不會。
“臣妾不是……臣妾隻是擔心皇上……“她嗫嚅着,目光躲躲閃閃。
“愛妃的擔心真是太多慮了!“劉煊宸收起笑意,冷冷地擡起頭,不再看她一眼。
站在他身邊的雲映綠一臉污黑,自始至終,一直低着眼睛。
印笑嫣慌不疊地跑向寝宮,當她踏進宮門時,發現一隊侍衛站在堆砌雜物的小廂房門前時,她陡然一下跌坐在地。
那場大火,燒掉了幾萬冊藏書,損壞房屋十多間,有幾位侍衛和太監燒傷。雲映綠和幾位太醫直忙到半夜,才把燙傷的人員處理好。
幾位太醫看夜太深了,也不回府,就在太醫院中找個地方靠靠,打個盹等着天明好了。
雲映綠另外擠了點蘆荟汁,用瓶子裝好,這才向劉煊宸的寝殿走去。
劉煊宸的燙傷不算重,清洗過後,就是皮膚有點紅腫,水泡有幾個,她早就幫他處理過,但還是不放心。
一進寝殿,滿玉迎上來,拉着她先回房梳洗了下,看着她喝下一碗溫涼的燕窩,這才允她走進劉煊宸的卧房。
劉煊宸躺在龍榻上半眯着,聽見腳步聲,剛想睜開眼,一雙微涼的小手捂住他的眼睛,“閉上!”。
他聽話的閉緊,感到臉頰上、掌心裡,被塗上清清涼涼的液體,讓本身火辣辣的肌膚一下舒服許多。
“堅持塗三日,我想水泡就會消的,紅腫也會結皮。但這三日,你可能不能握筆。”雲映綠很過意不去地說道。
“那就有勞雲太醫替朕代筆了。”劉煊宸捉挾地睜開眼,對着榻前的桌子挪挪嘴,“看看那上面是什麼?”
雲映綠瞄了一眼發黃的書卷,低下眼,挽起衣袖,繼續替他塗着手臂。
“怎麼一點激動的表情都沒有?”劉煊宸好失望地傾傾嘴,緊盯着她粉姨的面頰,暗自慶幸,幸好這水樣的肌膚一點都沒被燒到。
“我做事的時候,不喜歡分心。現在,我在為你治燙傷,我的眼裡心裡隻會放一個你。”
“朕貪心呢,想你的心裡眼裡永遠隻放一個朕。”他霸道地握住她的肩,讓她看着他的眼,毫不在意剛剛塗在掌心上的藥全抹掉了。
雲映綠一愣,還沒回話,他突地覆上她的檀口,輕輕吻着,長睫撲閃了幾下,乖巧地任他擁着,接受他密密的親吻,一臉的眼淚悄悄賴在他的衣上。
她是愛他,是濃烈的愛,不是喜歡。在密道裡,她無比堅定地這樣認為。
可是一出密道,她突地又膽怯了。
雖說他口口聲聲講他也隻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可如何忽視他是九五之尊的事實呢?當那些個妃嫔争先恐後地上前讨好他時,他溫和地對她們輕笑,她心裡不由地泛上說不出口的酸澀。
愛這個男人,就必須要與其他女人共享他。她突地這樣意識。
他會寵她,但這種寵,是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裡,有一百八十多天,他會陪在她身邊,而其他的一百多天,他要陪着别的女人。如果他把所有的日子都給她,那她就要接受别的妃嫔妒忌的目光,讓她時時活在搶走别人丈夫的罪惡之中。
她可以無動于衷地接受這一切嗎?
雲映綠閉上眼,答案是不容質疑的否定。能不能就單純地愛他,而不要成為他的什麼妃嫔,這樣的愛是不是簡單點呢?
劉煊宸的吻越來越加重,一個用力,她也跌上了龍榻,倒在他身上,他吻着吻着,吻到了一臉的潮濕。
“映綠?”劉煊宸訝異地睜開眼。
“我……有點激動!”她不好意思整理淩亂的衣衫,面紅如血,眼神遊移。
“朕失态了,吓着你了?”劉煊宸坐起身,拉她靠近,一腿壓在她的雙腿間,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吓得手肘一軟,差點打翻手中的藥瓶,整個身子别扭地彎着,她瞄瞄抵在她兩側的雙臂,再擡臉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吞了吞口水,結巴道:“劉皇上,你身上有傷,還是早點休息比較好。”
他俊美的臉龐微微擡起,她屏住氣息,雙眸大瞪,直到他的鼻尖幾乎碰到,他才止住來勢。
“你說朕現在睡得着嗎?這麼多的事,還有突然開竅的你。”他的聲音帶點沙啞,在深夜裡聽着格外的魅惑。
“那……我陪你聊天。”她沉默一會兒,想要撇開視線,但他完全攏住她的視野,她無奈,隻好迎視着她漆黑的瞳眸。
“映綠,你在密道裡對朕講的都是真的,對不對?”
她頭皮微微發麻,抿抿嘴,上帝,怎麼她稍微走下神,他都能捕捉到。“當……當然……”
“那就好!”他隻手撫過她的額面,引起她的輕顫。“映綠,朕不敢再說大話,你也聽到了你知道的事太多,别人已盯上你,朕以後要加強你的護衛,不能讓你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就……江侍衛吧,不需要太誇張。”他的撫摸異樣的輕柔,令她有些不安。
他嘴角竟然浮起詭異的笑,啞聲道:“你以為江侍衛就是善類,以前,那是朕使的反間計,用他們的卧底保護你,這樣他們才不好下手。現在朕可不能再使這招了。”
“江侍衛是卧底?”她訝然地擡起頭。
“嗯,朕是從伶雲閣回來的那晚,讓他去查尋你的真實,朕才識出他是一個隐藏得很深的卧底。”
“什麼,什麼,你調查我?”雲映綠大眼直眨。
“誰讓你又是前未婚夫,現未婚夫,哦,映綠,你未來的未婚夫,你找着了嗎?”他想起她在伶雲閣那個房間中,對着他又吼又叫的,意味深長地笑了。
“我……正在找……”小臉直紅到耳背了。
劉煊宸凝視着她,柔聲道:“何必舍近而求遠呢?别挑了,就眼前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