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和秦厲一見如故,第一次相識便對秦厲非常信賴,毫不隐晦的将江都知縣鄭運林的為人憤慨的詳細說給了秦厲。
鄭運林在江都做知縣已将近三年的任期,在今年十月份便要接受吏部的考核,去京城卸任。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裡,鄭運林可以說一無建樹。
江都縣是一個富庶的小縣,百姓安居樂業,官府和百姓從來都是相安無事。可自從鄭運林來了以後,江都縣便日漸凋零,百姓已經生活在了困苦的邊緣。
在鄭運林未到江都縣之前,縣衙每年攤派給百姓的糧稅隻有三成。因這些年風調雨順,即使三成的糧稅便可以輕而易舉的完成朝廷的征收數目。江都縣衙還有稍稍剩餘。
再加上縣衙對各種商戶,富戶征收的賦稅,江都縣衙所存錢糧應付縣衙的各項開支綽綽有餘。
可自從鄭運林來了以後,這一切都變了。他當知縣的第一條政令便是将糧稅加到了五成,對商戶、富戶征收的賦稅也大幅增加。
奇怪的是征收來的這些錢糧,并不見鄭運林在江都縣有什麼作為。錢糧除了上繳朝廷,便是用來發放縣衙裡各種人員的俸祿,此外鄭運林用所剩餘的錢糧卻是四處結交,巴結上官了。
說到這裡,黃天一臉憤怒,低聲道,“最可氣的是鄭運林還結交了皇上的近臣江彬,錢甯。據下官所知,那錢甯早已被江彬收拾了,自不必說。那江彬乃是皇上身邊的佞臣,蠱惑皇上吃喝玩樂,不務政事,棄大明百姓于不顧。江彬早已被朝廷中的很多正直大臣恨之入骨,恨不得寝其皮,啖其肉!
哼!鄭運林和這樣的人結交,真是讓下官不齒。即使這樣,江都縣衙裡的錢糧還是有所剩餘,所剩下來的便全部裝入了鄭運林個老狐狸的腰包呐!
下官是江都縣主簿,分管着錢糧馬匹,自然對這些很是熟悉。但……唉!說來慚愧,鄭運林因極力籠絡縣衙中的大小官員,親信極多,便是爪牙。下官隻是一個九品小官,對鄭運林這等作為隻能是敢怒不敢言,聽之任之或是視而不見了。”
黃天說到這裡,一張瘦臉上羞愧的紅通通的,低頭不語。
秦厲看了暗笑,立時明白這黃天想必也是從鄭運林那裡得到了些許好處。不過此人為人還算正派,雖得了好處,但心不安理不得,心中愧疚而已。
秦厲旋即微微皺起眉頭,輕聲道,“難怪本官今日去縣衙想從鄭知縣那兒要點銀子修繕縣學,鄭知縣談錢色變,向我哭窮哩!原來銀子不是被他送禮了,便是貪墨了。
呵呵!有意思,本官總算是明白了鄭知縣是何許人也,原來他是個外表和善,内心惡毒的笑面虎呐!”
“正是!秦大人一語中的呀!”黃天非常激動,竟然忘形的抓住了秦厲的雙手。
秦厲呵呵一笑,輕描淡寫的問道,“不知黃主簿向本官說鄭知縣這麼多,所為何意?”
本是莫不經心的一句話,黃天聽了卻是身體一震,急忙松開了秦厲的雙手,很是警惕狐疑的看了一眼秦厲,尴尬說道,“下官……下官剛才因一時激動,對秦大人失敬了,還望秦大人海涵。”
見黃天如此緊張,秦厲不禁爽朗的大笑道,“呵呵!黃主簿多慮了,本官隻是和你開個玩笑。”
随後壓低了聲音道,“我知道黃主簿之所以對本官講這麼多,完全是因你對鄭知縣所為不滿,說來黃主簿身為主簿,朝廷的九品官,比那鄭知縣強多了。黃主簿心系百姓,讓秦厲佩服啊!”
旋即一拱手,不等黃天說話,又接着說道,“我秦厲雖隻是一個小小的縣學教谕,鄭知縣的下屬,呵呵!但既然是遇到了朝廷的這等蛀蟲,也絕不會坐而不管,定要想辦法鬥鬥這個惡毒心黑的知縣大人。”
其實黃天之所以和秦厲說這麼多,因為早已聽說秦厲在揚州的所作所為。為了百姓,秦厲忍辱負重,是一個為百姓不惜犧牲一切的人。也正是這個原因,才讓黃天對秦厲崇敬有加。
今天他就是想把鄭運林的作為告訴秦厲,讓秦厲除掉江都縣這隻大蛀蟲。
黃天是相信秦厲有這個能力的。一個小小百姓就能想辦法除去皇上身邊的紅太監吳經。秦厲還不能除掉這個鄭運林嗎?當然了,鄭運林結交了江彬,在黃天想來秦厲要想除掉鄭運林,還是要費上一番周折,一把子力氣的。
聽秦厲說了這番話,黃天對秦厲的戒心完全除去。他端起酒盅,笑道,“秦大人,您是下官心中神一般的人物,下官敬您一盅!”
二人同時飲幹。
秦厲和黃天一直喝了一個時辰,兩個人都微微有了些醉意,才從酒館出來。
此時黃天在秦厲跟前已全沒有了拘束,兩人俨然一對老朋友一樣。黃天輕聲道,“秦大人,不若随下官去家中飲上幾杯熱茶,待到酒醒之後再回縣學無妨。”
來了江都縣,大小也是個正七品的官,竟然沒有一個人為自己接風,更沒有一個人歡迎自己,秦厲心中稍稍失落。可這黃天适時出現了,這讓秦厲對他很是感激,不禁重重點頭,十分歡喜。
一路上,秦厲心情舒暢,一陣晚風吹來,感覺渾身涼爽。秦厲再一次審視黃天片刻,說道,“黃主簿,說來我秦厲今年才十六歲。黃主簿應該有三十歲了。黃主簿總是大人大人的稱呼秦厲,秦厲感覺分外别扭,不若你我便兄弟相稱如何?”
籠絡人心嘛,和比自己職位低的人稱兄道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也就是所謂的感情投資。
“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黃天嘴上這樣說,但秦厲早已聽出他是分外激動,分外欣喜。
“呵呵!就這麼辦了,黃大哥!難道你敢不聽本官的話嗎?”秦厲呵呵一笑,打趣道。
兩個人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已轉過一個巷口,來到了一處小院跟前。
房屋低矮,小院甚是破落,這便是黃天的住處。原來這黃天雖三十歲的人了,但仍未婚娶,孑然一身。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大丈夫應建功立業,娶妻生子要等到功成名就之後。此所謂先立業後成家。
秦厲對黃天持有這種想法自然不敢苟同。秦厲本來穿越大明是想榮華富貴,嬌妻美妾,順便為百姓幹點兒事兒好好混過一生的。
不過說來他還是對黃天這樣有雄心壯志的人很是敬佩。
輕輕推開房門,黃天點亮油燈,屋内擺設很是簡樸。黃天手腳利落,匆忙燒水沏茶,秦厲則倒背着雙手在屋中閑看。
很快被北面牆壁上一個神龛吸引,秦厲急忙湊過去觀看。
神龛中擺放這一個很大的雕像,那雕像白首白須,雙目炯炯,分外有神。雕像手裡拿着一把刀,讓秦厲驚奇的是刀和雕像幾乎一般高矮,刀厚柄長。
在雕像的旁邊還挂着一把弓。弓上黑乎乎的,在油燈發出的微弱光照下,卻發出凄冷的光芒。不用問,這把弓是經常擦拭的。
秦厲觀看良久,始終琢磨不出這是哪位神仙。
黃天燒好水,沏好了茶,悄悄站在了秦厲身邊,輕聲道,“秦大人……啊……不,秦兄弟,這乃是祖上黃忠!”
乖乖隆地咚!黃天的祖上竟然是黃忠啊!
在後世,秦厲從沒好好學習過,隻上了一所三流大學。但三國老将黃忠之名,恐怕在後世就是一個小學生都會知道的,他自然非常熟悉。
黃忠老當益壯,最有名的是定軍山一戰,斬殺曹操大将夏侯淵,被劉備封為五虎上将之一。黃忠生性耿直勇猛,和戰國時期的老将廉頗齊名。
見秦厲看着祖上的雕像呆呆發愣,黃天不禁笑着順手從神龛中拿過那把黑漆漆的弓來。道,“秦兄弟,這便是祖上用過的那把弓。說來祖上能開兩石之弓,天生神力。下官一直是以祖上為楷模的。總想有一天也能像祖上一樣,馳騁沙場,建立功勳。唉!可惜了,到了這般年紀還是一事無成!”
一個秀才不好好讀書考取功名,卻是琢磨着上戰場交鋒,這讓秦厲真是有點兒哭笑不得。
秦厲畢竟還是個少年,玩心很大,旋即從黃天手裡拿過那把弓來。他這一抓,立時感覺弓箭很沉,秦厲匆忙用力,單手終于還是抓了過來。秦厲驚訝道,“沒想到這張弓竟如此沉重。”
“呵呵!三十多斤哩!”黃天輕描淡寫的說道。
直到此時,秦厲才注意到黃天剛才拿弓的時候非常輕松,毫不費力。這才明白黃天雖長的瘦弱,但卻是一個有武功在身的練家子。
看着黃天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秦厲很是感慨。心道,我秦厲既穿越大明了,啥時候也要好好練兩下子,呵呵!生在大明,有朝一日一定要統軍挂帥,那才威風八面,不枉穿越這一回呢。
畢竟是男人,說來骨子裡流着的還是那種豪情熱血。
将弓拿在手裡,仔細端詳,好一番把玩。秦厲看着看着,突然雙眼一亮,暗暗興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