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唐家兄弟,武梁當然是不爽的,主要是他們那種想要幹涉她并且還特别理所當然的勁兒忒讓人煩。但實際上這和唐家兄弟正面接觸過了之後,武梁也有些放心。
怎麼說呢,就是那種心裡早覺得人家會給你來那麼一下子或者幾下子,但人家卻遲遲沒有動手,讓人下意識覺得可能是在憋什麼大招。結果等人真發招後一看,切,也就這樣嘛!大大低于心理預期啊,讓人甚至都忍不住要小小失望一下了。
也許,這隻是小唐氏懷而未生,所以想等等看?同時又不想她這邊再有出格的事,所以先行警告這麼一小下,真正的大招完全沒有放出來?
武梁前後這麼想了一遍也就罷了,反正人家不出招她也不好應對不是。不過不管是唐家人也好誰也好,但願他們别下黑手來陰的,明着來的話怎麼來都好說。
再說唐家這兩兄弟大概笃定了她不敢虧他們騙他們,也跑不了她的,所以銀子給的痛快。這實在很撫慰人心啊,武梁看在銀子的面兒上也更能想得開,和他們計較什麼呀真是。
武梁這段時間的心思,就是銀子銀子,這有了銀子,她自然就是操心怎麼把這些銀子盡快花用出去。這才是正事好不好。
實際上早在金掌櫃拿來了酒樓的抵押銀子後,燕南越就已經帶着一應人手,悄然奔赴蜀地而去了。
如今已經有好幾茬信兒先先後後的回來了,總體來說那邊糧食價格低,散戶儲備充足,又正值當地的冬祭大節和新年到來之際,農戶們紛紛拿糧食換銀子過節過年,所以目前收糧工作開展順利。
這真是太好了。
武梁這邊所做的,就是繼續供應銀子,以及回信各種交流溝通指導工作。
燕南越事兒做得細緻,每日的行事和見聞甚至當地風俗習慣什麼的,事無巨細盡量寫在信裡,說是方便武梁以後遇事定奪。
然後這後小半個冬天,武梁全部的心思都牽系在收糧上面,這麼一路的,就到了年下。
這個年,成兮酒樓過得特别熱鬧。
其中原因之一,就是武梁這個老闆娘相當的高興,她情緒高,帶動得大家也跟着開心。
因為截止最後一封信時候,燕南越那邊,已經花用了近二十萬兩銀子了,真是流水一般啊。她滿打滿算,也不過就籌來那麼二十五萬兩銀子,如今刷刷的半個冬天,就快空了血槽啊。
不過麼,換句話說,她手裡已經有了足可以堆成小山的糧食啦啦。
等到過了年,到了青黃不接時候,一般的糧食價格都會普遍上漲近一成,所以燕南越他們同時開了近十個點兒收糧,可班加點,可謂相當的辛苦。
總之,收糧工作已經算是相當圓滿啊。
到了年後,等朝廷官員領了明旨去了蜀地,想必價格還會在往年的基礎上再漲。雖然漲幅難定,但就算暫時不算這個漲幅在内,僅按朝廷高出三成收糧的前例算,這前後就能賺至少四成。
嗯,二十萬,四成,讓她算算是多少來着?
原本武梁還以為散戶的糧食比較難收,至少速度會比較慢,到時候等朝廷的明旨一發,那邊得了消息價格漲上去就不好了,所以還交待燕南越他們可以适當加加價格,從大糧商那裡大批量收購些,哪怕利少呢,手裡存貨多也是一樣。
結果到了才知道,因為本地居民糧食比較寬裕,自給自足,要到糧店去買的沒有賣的多,所以那裡大的當地糧商很少。并且糧食雖然價格偏低,但要運出蜀地去,就成本和風險俱增,所以小打小鬧小批量的外地行商也很少。平時要麼沒有,要麼就是象燕南越他們這一号大商家降臨。所以他們目前是無人競争,又趕對了時節,一路順風順水呀。
過年熱鬧的另一個原因,就是今年在成兮酒樓過年的人特别多些。遠客近客都有,人多嘛,當然就熱鬧。
其中之一,便是江南千織紡的陶遠逸大老闆。
他竟然不趕回江南老家過年,竟然就這麼滞留在了京城。
這位陶老闆很有意思,在武梁面前表現得是一次比一次意思深厚,用他的話說,是對武梁從佩服到傾慕到如今已經日益娟娟情深不能自拔,于是就在年前不久,他一支花一張口,細述他們相識相處的點點滴滴五百字,表情達意五百字,然後,當面求親來着。
這個這個,求親唉,武梁很是小飄然了一把。
當然大家過來人,好吧至少武梁是過來人,雖然飄了那麼一會兒,但心裡也知道其實這事兒吧,它不那麼靠譜。
你是當家的就行了?家裡允你自擇佳偶?程向騰不但當家還是侯爺呢,他自己能行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不好。自己求親?不要太惡搞噢。
所以武梁飄完了後在他那深情專注的眼神裡,最終沒繃住又笑了場,然後她接了花,笑着說,“考慮考慮。”
所以目前她是考慮中。
武梁讓人專門查過陶遠逸的事,當然知道他為什麼留在京城久久不去。說是上一年,陶家新購得一座茶山,産的茶葉都供給了茶商,這麼一年多後,于茶葉生産方面已有門道的陶家,便不再滿意被茶商憑空掠奪去許多的利益,如今想自己拿下江南茶引,産銷一條龍來着。
可是茶引哪有那麼好拿的,你有路子有熟人,人家舊的茶商當然也有,并且人家還都是熟門熟路。并且這多年關系下來,除了砸錢開路外,一般為求關系長久,大多還會互相間有些這樣那樣的勾連關系形成,所以你說把誰擠出去就能擠出去嗎?
反正陶家如今想橫插一腳是不容易,至少陶遠逸這趟進京時間不短了,但硬是沒通下路來。
武梁知道這事兒也不隻是靠着背後去查的,有些隻言片語的話頭,根本就是陶遠逸言談之間透露給她的。
為什麼說給她聽呢,因為大約現在這茶引,需要攻下程向騰這座山頭。
這說起來還小有曲折,說是程家三爺程向骞不是為官江南嘛,之前就有一家江南茶商是過他的手走程向騰的路子得的茶引。陶家細細打聽過了,這位茶商和程家并沒有什麼深厚交情,不過是程向骞剛去江南時候就開始結交,時間略久遠罷了。
那時候程家還沒有出太後,不過就是個普通有爵權貴,而程向骞更隻是個文弱書生挂了個閑職官身,根本不可能攬事兒幫忙,所以那茶商的刻意結交便顯得不那麼刻意了。有時候吧,高高在上者就喜歡這種,反正程向骞,就覺得那人不錯,後來能幫手時,就這麼幫了。
陶家打聽清楚這些之後,不由也贊歎人家眼光獨到,投資長遠,但既然交情不過爾爾嘛,這自然就是他們的機會了。
可沒想到陶家在江南也好京城也好,雙管齊下對着程家兄弟做疏通,結果銀子根本撒不出去啊。
――于是,感情投資?程家人喜歡的是走一卦?陶家人也會啊。
武梁覺得她就是被感情投資的那一位,她眼下能确定的是,陶遠逸這人想利用她在茶引的事情上出力,但具體他想怎麼做,他沒明确說,武梁還真不清楚。
可是武梁怎麼也沒想到他對她示好這麼久之後,竟然不是收起溫情脈脈開始歎息連連,頻頻露出無奈了傷感了什麼的表情,然後直言也好婉轉也罷請她出馬去拿下程向騰什麼的,竟然卻是求親!
這似乎和利用她拿下程向騰的方向背道而馳吧?怎麼看都像攢仇恨不象拉關系啊。噢和人侯爺有深厚關系的女人,你把人撥拉到你碗裡去,然後侯爺就偏袒你給你好處?他不扁你就不錯了好吧。
這個思路真的是不對滴啊。
求親了,然後呢?
難不成要等她答應下來,名份已定後,再忽悠她出去攻略侯爺做個交際花?那可就不隻她的名聲,還有陶家的,還有他陶遠逸的呢。陶遠逸怎麼看也不象這麼奔放的人哪。
武梁不明白,但她還是答應考慮。就這麼慢慢扯呗,誰怕誰呀,看看這裡面到底有什麼奧妙在,看看到底能扯出個什麼花兒來。
反正跟他扯上關系她也不吃虧,她這麼一殘花,他那麼一闊少,隻有她配不上人家的份兒。――話說,他跟柳水雲不一樣,他自己明知道情況,還這麼兒戲,萬一吃了虧,武梁覺得她不帶有心理負擔的,真的。
所以這樣的求親,她沒有腦子缺氧一口答應,就已經不錯了。幹脆地拒絕?不用了吧。
實際上武梁對陶遠逸,怎麼說呢,不反感,甚至有相當多的好感。
這個人長得好待人好,四肢靈活腦子靈活,有身價有背景有能力……方方面面,都是上檔次的優質貨一枚。
行事雖然也算計,劃得進奸商的範疇,但人家算計得比較不動聲色高端大氣,算計得能讓人願意被賣了後還替他數錢呀,這是真功夫啊,得佩服。說話麼,該風趣時風趣,該文雅時文雅,總體整個人,還是比較正經的。
他時常來成兮,圍着武梁這麼久,兩人談笑風生這都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吧,但兩人行為上,依然是對坐喝茶而已。
除了陶遠逸有時眼神含義多點兒,遞送些莫名情愫,表示着他某時某刻心裡的不正經,但這種意會的東西,武梁盡可以裝看不懂,甚至也會還回去一個含糊不清意味不明的淺笑,但大家說話不過火,行為不出格,那就都是正經人嘛。
這種程度的相處,還遠談不上什麼糾纏了,擾騷了之類的,但也絕談不上情深意厚什麼的。武梁肯費神支應他這麼久,當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是真心想和這陶遠逸合作開店來着。
真的,她眼饞人家的連鎖店不是一點兒半點兒,和人家合作,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拓展業務出京最快最省事的辦法,她怎麼可能和人絕了來往呢。
武梁知道,他是正宗的生意人,想在他身上讨便宜不容易,所以她最初出了個相當公平的方案。後來陶遠逸也口頭答應下來了,但最終也沒有落實敲定,更别說出銀子找店面行動起來了。
後來武梁看出他對她那膩歪勁兒漸起,便也沒有再催他。并且武梁幹脆遲疑着不肯簽約了。反正她就一句話:“如今看上了别的生意,手裡沒有銀子使了”,所以合作不了不好意思啊。
想從她身上讨便宜嘛,靠一支花一張嘴是不夠的,哪怕花是純金的,嘴是金剛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