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媽媽說完了話倒也不催她,隻站在那裡緊盯着她瞧。
躺在那裡瘦瘦小小的一團,身前橫搭着薄被角,胳膊腿都伸在被外。看得出頭上帽子腳上襪子,全都整整齊齊,連頭發和下巴殼兒都藏起來了,隻一張蒼白的巴掌小臉兒露在外面,霧蒙蒙的眼睛撲閃撲閃地盯着她看。
心知這定是身子極虛的,要不然便是産婦,也不能在這般大熱天裡這麼個包法。
卻不知武梁因為想着如果能走人,那機會也是稍縱即失的,因此得時刻準備着。所以她此刻身上的衣服穿戴整齊,從頭到腳包得要多嚴實有多嚴實。
隻是她這副病弱的樣子,似乎連擡擡胳膊腿都困難吧。就這樣的,二爺竟然交待她小心?
曾婆子心想。哪用她小心,她得擔心來着吧?這樣一個犀弱的身子,也不知等下會不會被吓暈過去啊。
其實武梁有驚有訝心緒複雜是真,但卻沒有害怕到哪裡去,畢竟這種情形,早已有了面對的心理準備。
她咬着舌尖兒讓自己冷靜,眯着眼打量曾媽媽,心下不由疑惑。
沒經曆過,電視小說上也見過,主人家要處置下人,不都是會出動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蠻婆子一隊,然後上來不由分說嘴一堵人一綁死豬一樣拖拉走之類的嗎?武力值上壓倒性勝利,那還是靠譜可信的。
可這裡竟然隻派了一位瘦巴巴的婆子過來,當她是死的不會反抗不成?
這方面,難道程向騰還沒體驗夠不成?
還是說這個瘦婆子是個什麼身懷暗技的高手,一出手三兩下就能讓她動彈不得?并且這麼伶丁一婦人往她面前一站,說一句話就想讓她認命服藥?不用逼不用灌不用硬手段?
她一直站在那裡緊盯着她瞧是什麼意思?難道能把人看死不成?還是說,人家高手正憋着高招呢,隻要她但有異動,人家立馬瞬出殺招?……
她想,她還是先試試再說。
屋子裡半晌無語。
然後武梁一副終于回過神來一般,慢慢把荷包往懷裡一揣,看着曾媽媽凄然一笑道:“勞動媽媽了……”
一副認命的樣子伸手去端藥,一邊不放心地問道:“我服藥可以,可是桐花呢,二爺是否真會象說好的那般饒她性命?”
曾媽媽不知道這茬,不過她挑了挑眉,大方道:“二爺說過的話自然作數。”眼睛還是不離武梁臉上半分。
瞧這話說的,多有水平。
武梁有點把不準,他沒親口說啊,她賴上他的啊,然後他會不會反賴不認帳啊。
桐花本來一臉灰敗呆愣着,此時總算反應過來,聽武梁仍是在顧念着她,竟然感動得眼圈一紅。她挺身上前,擋在了武梁的前頭,對曾媽媽道:“媽媽,我替姑娘喝了吧。”說着也伸手要去端碗。
武梁吓得忙飛快蓋住碗沿不松手,口中喝道:“桐花,快放手!”真怕這個耿直的貨就那麼仰脖一咕嘟下去。
曾媽媽見她們兩人還争搶起來,不免心下詫異。這桐花兒她認得,以前去二奶奶院裡傳話常見的。
雖然妩娘進府就在二奶奶院裡服侍,可是畢竟時間短,兩人當是也沒有多少交情。後來妩娘懷孕安置到這院裡來,二奶奶才指了桐花跟着貼身服侍。
算下來,一年不到的光景,這妩姑娘就将人收服了?明知是藥也敢擋一擋的?
沒想到竟有這份能耐,倒不能輕瞧了。
心裡想着,嘴上卻哼了一聲,對桐花不滿道:“丫頭你說笑吧,誰的藥治誰的病,沒聽說藥也是可以混喝的?”
說着就用手去推桐花,想把她撥到一邊兒去,“你也不用着急,想來主子也是給你預備下去處的。”
武梁見她對桐花動作,注意力有些分散,便手摁着碗沿一翻,于是那碗就哐叮當啷響着掉到了地上,黑湯四溢。
武梁看着那藥湯,一臉無辜。
心下卻嘀咕,這婆子反應實在普普通通嘛,離得這麼近,也沒見象個高手似的能那麼手一伸,就穩穩把碗托在手上之類的高技能施展下啊。還有就是,剛才她看明白了,這婆子分明還撥不動桐花呢。
又是個裝X貨。
不過那男人派這麼個軟貨過來執刑,是個什麼意思?武梁想不明白。
而曾媽媽一見藥灑了,卻不見氣急,她轉身,又從那大食盒裡往外端出二大碟子點心來。那上面各色造型口味的點心,看着細膩饞人得很。
果然另有準備。
果然管飽呢。
味道那個香,讓武梁更覺饑腸辘辘。忽然覺得也不錯,最後能食美味而去,多少比喝那黑湯而去得勁些。
隻是,不到最後一刻,她們為什麼要吃?她可以和桐花一起,先把這婆子塞個飽不是麼?
反正她來下手,又步步進逼,能是什麼善心無辜的?拉一個夠本先。
然後,她有銀子呢,現在她又有了金子呢,運氣夠好她沒準還能逃出去呢。
不試怎麼知道。
想着,她又看了看桐花。這丫頭變數太大,一個敢死不敢逃的主兒,那她敢給人喂毒嗎?萬一她不肯配合,自己一隻病貓哪裡弄得住這婆子。何況桐花甚至有可能反過來阻止她……
求人不如求已。她眼光四下裡掃掃,然後她慢慢起身,靠坐在床頭外側,手輕輕靠近杌上燭台的位置放好,暗暗積攢着全身的力氣。
“桐花”,她忽然開口,手指着門外,“你去看看院外是誰。”
有人嗎,她怎麼沒聽到?桐花疑惑地應了一聲走出去瞧。
曾媽媽也轉身往門口看去。
武梁一燭台就砸在她的後腦勺上。
她到底力度欠缺,曾媽媽被砸得一痛,詫異地回身看她。
二爺派來的人也敢動,膽子真是大啊!
卻不知道這位連她那隻二爺也動過了。
曾媽媽正怔神間,就見武梁看着門口的方向慌亂地叫了聲:“二爺!”
曾媽媽下意識又回過頭去。
真不長記性啊,于是又一燭台重重落在了腦袋上。
上一次砸在後腦,也就起了個包,這一次本來還想照着原位置砸呢,奈何她力度準頭都不夠,卻落在了額角,倒破了層皮兒。
被砸兩下,曾媽媽不但沒暈,人反倒似乎更清醒了,撲上來迅速奪了武梁手上的燭台,然後遠遠丢開了。
所以說,什麼都是相當然,想象得很好,結果具體執行起來呢?兩下敲腦袋,都放不到一個瘦巴婆子,所以原本武梁是可以死得瞑目的。
但武梁是個會輕易放棄的人麼?她隻是看着曾媽媽把燭台遠遠扔出去的動作,收了手而已。她原本是想撲上去,用拳手和腦袋繼續的不停的攻擊對方的腦袋,直到對方徹底暈菜為止的。
曾媽媽在那兒氣得不行,又确有一陣陣的暈乎,看着沒事人一般又靠在床上歇着的武梁,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隻惱火地在自己腦袋上前後摸着揉着。
都是程向騰了,回了書房還心有不甘,覺得自己弱了氣勢失了場子,想要讓人家也害怕露怯的受驚一場找補回來,所以交待曾媽媽拿藥過來,要語焉不詳吓她一跳,然後回去報告她的反應。
難道二爺有興緻耍這種花槍,她們當下人的有什麼好說的。可為這個挨兩燭台,這叫個什麼事兒啊。
現在藥也灑了,燭台也捱了,這差使算是辦砸了。
唯一還可以補救的是,這丫頭顯然并不清楚她來的用意。她還是回去報告二爺一聲,看二爺是要補藥還是如何再說吧。
武梁看着曾媽媽咧着嘴吸涼氣的樣子,心下有種被人以德抱怨了般的不适。
她砸了人家,還兩次。人家不砸回來,隻用手揉揉痛處就完了?
這婆子明明很惱火為什麼卻不還手?她一個将死的人了,被打兩下有什麼打緊的?就算她主子交待說留她個全屍難道還不能破皮兒不成?
……那丫的,嘛意思?
・・・
卻說那錦繡,在書房門口逗留良久,雖然沒見到正主兒,卻見到了曾媽媽提着食盒從裡面出來,還和程行與她打着招呼,直說是去往洛音苑送賞呢。
于是錦繡就飛快回了院,禀告給二奶奶知道。
緻莊院裡,唐氏飯都沒吃,身體正氣血翻湧着不爽呢,訓婆子罵丫頭的也好一會兒了。再得這信兒一引,當時就摔了茶碗。
她吃不下飯,男人沒支個人來問一聲,倒惦着往别處賞飯?
還指着錦繡就罵了一頓:“你人就在那裡,眼瞧着耳聽着,就不能勸一下二爺?這種事兒都是當時勸着才好說,既成事實之後還怎麼挽回?難道要我派人去洛音苑,把二爺賞的飯奪回來不許人吃不成?”
“奴婢能怎麼勸啊?”錦繡辯了一句。心說二爺人她都沒見着,再說爺們兒賞個丫頭,還是個剛生了娃的通房丫頭一些吃食,有什麼錯處,要勸什麼?
心裡也知道,二奶奶這根本就是在借題發揮,還是氣恨二爺不回來睡她。
二奶奶卻更加生氣了,“你沒長腦子還是沒長嘴巴,怎麼勸要我教你?你不會給二爺講講道理?這内宅的事,哪用爺們兒操心的。二爺想賞人,給奶奶說一聲,難道奶奶會不應?他一聲不吭這般伸手内宅難道還對了,這不是嫌我管理内宅兒不力打我臉麼?”
之前有空管房媽媽的事兒,現在有空支派着賞人,這麼閑卻不回房來?她這裡喝藥當吃飯一樣,為了什麼?他那裡卻對着阿貓阿狗上心去了。
二奶奶火大得很,沖着錦繡又是一頓罵。
但二奶奶說的那些指責的話,連自己也是隻在丫頭面前說說,在二爺面前也溫順得很。她錦繡敢到二爺面前說去?她一個丫頭,她憑什麼。
錦繡有口難言。
唐氏又說她當時既然看到了,勸不動二爺就找個借口和那婆子一起過去也行,看看二爺到底賞些什麼,那婆子到底如何行事的,不就也能看出二爺到底對那位用了多少心思嗎。
是生了孩子對她面上一點兒照顧的面上情,還是真起了憐惜之意,這總分辯得清吧?
錦繡被罵得灰頭土臉的,也不敢辯,隻咬着唇默默流淚。
二奶奶于是有了新的理由發火,哭哭哭哭哭,主子說兩句就哭,嬌貴得不成樣了呢,然後說她哭得讓人心煩,手指往外一指叫她快滾。
主要當時吧,有小丫頭剛上了茶沒有退,另有雲姨娘帶着丫頭在那裡陪着唐氏聊天消食呢。這下錦繡等于當着衆人的面被發作,很快傳得滿院皆知。
錦繡臉面掃地,哭着滾回去面壁了。
唐氏就是這樣,一向府裡橫着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她氣狠了,哪還管丫頭的面子。自己發完了火,便迅速支派徐媽媽過來瞧瞧。
徐媽媽對上曾媽媽,身份地位年紀,什麼都堪堪可壓她一頭,正好問話。
・・・
所以當曾媽媽正準備撤的時候,卻聽到外面真有腳步聲傳來。
然後桐花領頭,帶着徐媽媽和兩個丫頭進來了。
曾媽媽一看來人,心下氣惱,來得還真快呀,她這兒事還沒辦完,也正她娘的狼狽着呢。
徐媽媽進門兒,壓根就沒理會武梁她們,隻客氣地沖曾媽媽打招呼:“竟在這兒碰到曾家弟妹,還真是巧呢。”
曾媽媽笑道:“可不是。”心說巧屁呀,不是二爺交待讓給緻莊院透的信兒嘛。
“不知道妹子是領了差使還是路過來看看。”徐媽媽又問,眼睛一邊掃着屋裡。
那桌上,擺着上好的點心,肯定是二爺賞下的吧。
“是領了差使。”曾媽媽應道。
“噢,我就說嘛。二爺這會兒子正在書房,不定啥時就叫人使喚,妹子想來沒領差事也不能得空出來。”徐媽媽挺熱情,“差使可辦好了?若有我順路能幫着遞話的,就免了妹子多跑趟腿了。”
“多謝徐嫂子,這次倒不用的……”曾媽媽道。
奴才有奴才的關系網。比如曾媽媽,男人是外院的管事,大兒子在外面管着鋪子,兩個小兒子也在府裡當差,加上媳婦女兒,親家幹兒,林林總總。一家子在府裡下人奴才中關系盤根錯節,在老夫人面前說得上話兒的有,在二爺面前得眼的也有。
而徐媽媽是二奶奶的陪房奶媽,雖然現在二奶奶當家,作為二奶奶面前的紅人,徐媽媽說話行事很有底氣,但她也斷不會無事去得罪府裡這些老人兒。
雖然老夫人和二爺一向在後宅上任事兒不管,但若真發了話,二奶奶也是越不過去的。就象現在,她不還得笑臉相迎希望人家給交個底兒嘛。
可曾媽媽這般不冷不熱的,讓徐媽媽也不免有些着惱起來。本來唐氏發火,錦繡遭殃,如今她又不在,别的怕是沒人敢勸。
再過兩天唐府就來人了,若是二奶奶在那兒鬧得不像,唐夫人知道了會不罵她?
便想迅速打聽清楚二爺的心思好走人的。
誰知道這老貨非給她拿喬。
内宅這點兒事兒,就算現下她不能即刻知道,回頭她還知道不了?真當多了不得的事兒似的。
實在不給面子便罷了,咱們且走着瞧吧。
徐媽媽面上便露出點兒不耐來。
曾媽媽其實也不是不想說啊,隻是眼下還不想說穿啊,這當着妩姑娘的面兒呢。
場面便略微有些冷。
床上武梁歇着,本來别進不理她她也樂得裝死不理會,隻是如今見一個明顯想打探,而另一個偏不願多談,心思不由又活動起來。
兩人分别代表兩處而來,這麼不和諧的調子,分明是行事不一路啊!
武梁本來就在猜測着曾媽媽的真實來意,如今正好,再借徐媽媽來試試吧。
想着,便熱情地招呼徐媽媽:“媽媽難得過來,快吃點心。”
一邊示意桐花快把點心奉上。
桐花忙端起一盤子點兒,送到徐媽媽面前去。
徐媽媽伸手撚了一個,放在嘴裡輕輕一咬。入口即化,醇香而不膩,竟不象是府裡大廚上的東西。
嘴裡贊到:“是二爺賞下來的吧,竟是可口得很。”
武梁見曾媽媽也不攔着,任由徐媽媽把點心吃了,不由又挑了挑眉。
婆子無力,打不還手。藥湯不灌,點心無毒。
……那丫的,吓她呢?!
曾媽媽一看這位都吃上了,知道演不下去了。
二爺想看人家的反應,可點心正常啊,人家能給出什麼反應?就算有,也是“啊,真美味啊”,那反應是二爺要的嗎?
隻是她剛才也不好攔着徐媽媽吃啊。要不然徐媽媽再當真以為她是來賜藥的,那回頭二奶奶對這位下手更毫無顧忌起來,那不就糟了。
既然已經這樣了,便讓徐媽媽搞搞清楚也好。
她笑着接口道:“正是二爺賞下來的。”
邊說邊也撚了一塊放嘴裡吃了,一邊沖徐媽媽笑道:“姑娘還沒吃呢,咱們倒代勞了,隻當替姑娘先嘗嘗。”
說着把點心盤子遞向武梁:“姑娘也吃些吧,味道很好的。”
武梁見她如此,反而有些遲疑。心想點心是她掂來的,她心裡有數。萬一是這塊有餡那塊沒料那種呢,她要真點兒背拈住那特餡的了呢。
因此隻笑道:“你們多用些吧,我口渴。”總得真正确定下來,才吃得放心啊。反正一天不吃飯也餓不死,她隻當減肥了。
曾媽媽聽了,轉身就去桌上掂水壺。
竟然親自侍侯上了?徐媽媽心下吃驚。
曾媽媽倒了一杯水,卻并不遞給武梁,倒反手先遞給了徐媽媽,話卻問向桐花:“這水放多久了,喝得喝不得?房媽媽不是一病沒了嗎,也不知道是哪一口不謹慎落下的禍根兒呢。”
先是嘗點心,又是問水喝不喝得,還提起房媽媽。
徐媽媽哪還有不明白的。不由心下暗罵,這老貨哪是侍侯她茶水呀,這是擔心這茶水裡有東西吧。竟然拿她試藥?
心裡越發生氣了。
不過她也算是徹底明白了,曾婆子這般行事,自然是二爺的授意。二爺這是實心地護上了。
這洛音苑,得勸二奶奶先放一放再說。
徐媽媽略說了兩句話便不肯再留,還對着武梁親切關懷了一番,就帶着丫頭起身走人了,連給曾媽媽打個招呼都不曾。
曾媽媽看着徐媽媽前熱後冷的态度,哪有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人的,歎了口氣,反正差使已經這樣了,還何必白得罪人呢,忙起身殷勤地往外送。
一路隻走到沒人的地方,才笑着道:“二爺吩咐的新差使,說房媽媽去了,讓我這老東西來洛音苑頂她的缺呢。”
竟不是臨時送賞,是長期調崗。
徐媽媽見她肯追出來給她透音兒,自也是笑臉相迎。
“隻是二爺也奇怪,竟說先不讓妩姑娘知曉此事,也不知是個什麼緣故。”算是解釋了自己剛才為什麼不哼不哈不應人。
“二爺還說,妩姑娘年輕,不懂這産後養息之道。交待我以後但凡她的茶水點心飯食藥膳,都替她嘗一嘗,看可有不合之處再用。”
雖然剛才在室内,她已經用行動表示了這項,但這般要緊的事還是讓徐媽媽明确知道比較好,免得那邊還用藥使毒的,倒把自己搭進去。
猜測落實,徐媽媽承情地拉起她的手,拍了又拍,好像剛才的芥蒂從來不存過不一般,最後卻隻笑眯眯說了一句:“那妹子這差使可得辛苦費心呢,回頭二奶奶自然也是要賞的。”
・・・
屋子裡,桐花不顧武梁勸阻,大開吃戒。她覺得,徐媽媽曾媽媽這号得臉的老媽媽,比她這種小蝦皮奴才尊貴多了,她們都吃了,哪還能有毒啊。
反而對武梁道:“便是有毒也認了,正好吃飽了好上路。”
武梁心裡也是基本相信沒毒的,便也沒多攔她,隻看着她微微的笑。
一邊問她:“你說,這些金子去換的話,能換多少銀子?”
“瞧着是一兩一個的,自然是六十兩銀子。”桐花吃得滿嘴掉渣。
乖乖,程向騰真大方,她前半輩子的積攢,加起來也隻有這陪葬品的一半多。這也太能助長盜墓風起了吧?
“那你家一年要用多少銀子?”
“我家?奴婢早不知道爹娘在何處了。不過三個人的話一年十兩銀子的花銷就夠了吧?我聽九兒說的。她說那年災荒,她被賣了十兩銀子,家裡還有爹娘和哥哥,可以夠一年的嚼用呢。”
武梁大喜過望,那她若逃出去的話,一個人過日子,九十兩銀子,寬綽一點兒也按十兩算,豈不是夠将近十年用?
若再買個小小屋子,就算花去一半兒吧,剩下還夠五年的花用了。
她五年間,難道就沒有點兒别的謀生手段再賺點兒銀子啥的麼?
武梁越想越嗨了,好像自由就在不遠處招手,隻等她過去似的。
她半躺在那裡做美夢,這一夢,就夢得深沉,還夢出了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