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晚了,河新村裡有許多人家已經熄了燈火。而陳家仍舊是燈火通明,院門大開着,李三娘不時的走出院門,向着門外的路上探望着。
兒行千裡母擔憂,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如今兒子眼看着就要到家,卻稀奇古怪的不回家,說一會回來,這是哪門子的道理?蕭三娘一時想着那些不懷好意的混混,一時想着兒子這幾天肯定吃了不少苦,然後又想着會不會碰上那些混混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可偏偏兒子又特意關照不要出去找他,所以陳格與蕭三娘夫婦都急得團團轉。
一家人都沒吃晚飯,都在等二郎呢。若玲把飯菜冷了又熱,熱了又冷,卻總不見他回來。
終于,在蕭三娘快要失去耐心,險些逼着陳格出去找兒子時,陳曦這才出現在了門口。
蕭三娘立刻迎了上去,握着兒子的手,左看右看,眼裡的淚珠兒終是流了下來。
兒子黑了很多,顯然是吃了不少苦啊。
陳曦笑着拍了拍蕭三娘的手背以示安慰,然後打量了一眼家裡。
家裡沒什麼變化,仍舊是老樣子,那條大黃狗出奇的不咬他了。父親搓着手樂呵呵的看着他,傻哥哥跑了過來摟住他的肩膀,姐姐系着圍裙站在桌旁笑意盈盈。
這是他這一世的家人,這是屬于他的天倫之樂。無論吃再多的苦、無論面臨多麼大的危險都是值得的。
任何人都不要想把這些東西拿走!
隻是……似乎少了一個人?
“李小小呢?”
陳若玲看了一眼她的傻哥哥。“嫂子身子有些不舒服,已經歇息了。”
陳曦哦了一聲,也沒什麼表示,而是自顧自的坐到了桌旁,捧起碗開始吃飯。
七天了,這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像個人在吃飯啊。
一家人在一起吃晚飯,這是很尋常的場景。但在此時的陳曦看來,這場景卻讓他倍感溫馨、倍感欣慰。
想要維持這樣的局面,還不知要死上多少人啊。
爹娘自然會問起他這七天經曆了什麼,陳曦覺得這些事還是不要讓老人家知道為好,否則怕會吓着他們的,所以吱唔着搪塞了過去。
然後便會談起這兩天一直陰魂不散的混混。
“不用擔心,我會處理的。”他夾起了一塊肉送進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
“還差那五十貫錢我已經帶回來了,估計明天一早那些人就會過來拿錢,與李小小的那一百五十貫湊在一起,先把欠債給還上。”
陳格與蕭三娘相互看了一眼,這七天掙五十貫錢……
不過陳曦一直在搪塞他們夫妻,這他們也看得出來,兒子長大了,不說便不說吧,看起來這個家早晚是要給二兒子來當的。
“若玲那裡,那王進被你切了一根指頭,這幾天倒是老實了許多,聽人說他一直在家裡閉門思過。那……這樣拖下去總不是個辦法啊?”
陳曦丢下了筷子,打了個飽嗝,看着陳若玲有些慌張的眼神道:“難不成還把姐姐送回去不成?要我說就先這樣吧,等把這些事都解決了,我會再找王進算賬。”
“關于李小小,日後我會去找她談,仍舊得是把燃眉之急解決了才行。”
陳曦一口一個燃眉之急,惹得一家三口面面相觑。
他笑了笑。“那幕後黑手是府衙裡的王劍鋒王通判,前因後果也不用講了,如今這寶貝的事已經解決,許知府幫咱家扛下了。”
“如今的問題是,這幾天裡我殺了一個人,而且這人是王劍鋒的兒子,這便是我說的燃眉之急。”
咣當一聲,蕭三娘手裡的碗摔得粉碎。
殺……人了!
陳曦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一家四口,擺了擺手。
“他要殺我,我自然得把他殺了,難不成還由着他殺我麼?不妨事的,官府不會追究,不過與王家也算結下死仇來了。”
“外面的那些人也正是為我而來,是在拿你們逼我回家呢。今天夜裡你們隻管蒙頭睡覺,無論有什麼動靜都不要管,也不要開門,權當沒聽到。”
說完後他饒有意味的看着爹娘。
“聽說這幾天一直有風言風語,在說我是什麼孤魂野鬼,二老是怎麼看啊?”
陳格将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拍,臉色迅速的脹紅了起來。
“這些人欺人太甚!我陳家向來與人為善,卻仍被人算計,親近的堂弟居然也幫着旁人算計我。如今就連我兒子也開始有人算計,這些人是想着把我一家逼死麼?”
他喘着粗氣又道:“爹爹是個沒什麼本事的老實人,不過别的不敢說,若是有人打算在這上面打什麼主意,除非将我逼死在他們面前!”
陳格的反應有些大,看起來這裡應該隐藏着什麼,陳曦眯着眼想了一會,然後安慰了幾句。
晚飯吃完了,陳曦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睡到自己的床上。此時陳家已經熄了燈,已是一片寂靜。他卻翻來複去的睡不着。
從明天開始,又是一個多事之秋開始了啊。
迷迷糊糊間,他隻聽到門外似乎有輕輕的的腳步聲傳來,于是摒住呼吸,靜靜聽着屋外的動靜。
不一會,門開了,一個身影隐了進來。借着淡淡的月色,他發現來得竟然是他那個便宜嫂子。
李小小的身上灑了香粉,人還未至,香味已先至。
“嫂嫂這是打算行刺呢還是另有目的呢?”陳曦坐了起來,冷笑道。
李小小似乎沒想到他醒着,于是怔了好一會,似乎在決定着什麼。之後繼續走到床前,掀開了蚊帳後坐到了他的身旁。
“嗯……小小這才知道叔叔回來,想着應該來看望看望叔叔,于是便來了。”
看望我?有這麼看望的麼?陳曦哼了一聲。
李小小摸索着尋到他的手,然後将他的手拿了起來,放到了自己的兇前的一對軟肉上。
陳曦猛得捏了一把,在李小小的痛呼中,他抽出了手,狠狠扇了李小小一巴掌。
啪得一聲,耳光聲很清脆。
“不要臉的賤貨!我先前是怎麼警告你的?這才幾天就全忘了?”
“你是不是打算再去告我一個**嫂嫂的罪名?或者是過一會兒便有人闖進我家,将我這個連自己嫂嫂都不放過的畜生淫賊打翻在地,然後有人失手砍了我的人頭?或者把我拉去見官?接下來陳家就任你們拿捏?”
李小小頓時花容失色,忙不疊的跪在床上,不停的向陳曦磕着頭。
“叔叔誤會小小了,小小不過是念着肚子裡的孩子。姐姐知道了小小已有身孕,如今這家裡所有人都看我不順眼,小小無人可以依靠,這便想以身相許,隻求叔叔能念在小小還薄有姿色的份上,讓小小把孩子生下來。”
陳曦冷笑着看着磕頭如搗蒜的李小小。不屑道:“無論你這些話是真是假,或者是真存着我先前說的念頭,我都不在乎,我連王通判的兒子王恒遠都給殺了,還在乎你李小小跟我玩心眼?而且你覺得我會是那等色迷心竅、豬狗不如的畜生?能這麼就輕易上了你的當?”
屋裡太黑,陳曦看不到李小小的神情,隻見到她不停的磕着頭,聽到她不停的告着罪,許久後才下了床、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