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逼債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陳家這等老實人家,後世那種欠錢是大爺的老賴風格還不适用于這個半封閉的小村子。
畢竟是祖祖輩輩住在這裡的,這裡有你熟悉的一切,有你的根。在這裡,你不能出現借錢不還這等人品上的缺陷,否則光是親友鄰居的白眼也能戳死你,或者說,至少能讓你受盡冷眼,直到你再也無法容身,畢竟人總是群居動物,當你被所有人都排斥時,你還有勇氣呆下去?
此時看來,拿不出錢來的陳家似乎真要拿田出來抵債了,當然這田的價格肯定會被壓到令人發指的低,因為人家現在就要錢,這會兒到哪找人接手去?
打得就是措手不及啊。
陳曦搖搖頭,走到仍在憨笑着的哥哥面前,拍了拍他的手背。
“哥啊,不要吃了。現在就去洞房,把那娘們的衣服扒光,狠狠地弄她!”
陳大郎雖然傻,但還不是完全的傻,所以看到弟弟咬牙切齒的模樣有些怕,隻能把求助目光投向了爹娘。
陳曦皺着眉頭拉回了哥哥,雙手抱着他的頭,痛聲道:“哥啊,那娘們聯合着外面這些人算計咱家呢。他們要逼死咱爹咱娘還有咱們一家,你說你要不要狠狠地弄她?當然不要弄死她啊,要慢慢的折磨她,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這還了得?陳大郎的眼睛瞪得老圓,嗷嗷着站了起來,猛得奔向了後院。
蕭三娘終是不忍,或者是真怕傻兒子弄出了人命。也歎息着站了起來,扶着陳若玲往後院走去。
陳曦目送着母親和妹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這才轉過了身。
他覺得很熱,很渴。于是端着了桌上的一壺酒,一口灌了下去。
是米酒,有些甜,用井水鎮過的,喝下去很舒服,很解渴。
然後他走了出去,不一會又走了過來。
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他,看他想玩什麼把戲。
難道他還能變出錢來?笑話!隻要你拿不出錢來,就算你說出花來也要把田給逼出來!
陳曦雙手背在身後,一路冷笑着走到了桌前。
或許是陳禾也覺得渴了,也給自己倒了一碗米酒,正往嘴巴裡送的時候,隻聽到咄地一聲。頓時吓得一哆嗦,晃當一聲碗已落在了地上,摔碎了。
一把厚背菜刀正釘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與他離得極近,若是準頭差一些,說不定便切下他的手了。
他頓時便勃然大怒,這個畜生還反了天了?
“你這畜……”可他還沒罵出口,便被陳曦堵回去了。因為陳曦又拔出了菜刀,正在他的面前狀若無意的比劃着。”
“二叔啊。”陳曦瞅了一眼陳禾的脖子,然後皺眉打量着他。
“不對,是陳禾啊,既然你陳禾不念同宗之情、不念與我父親的兄弟之情,反而算計起我家,那也休怪我不認你這個二叔了!你是來要賬的,可以啊,咱們先來算一算,你打碎的這隻碗是當年太宗皇帝用過的,如今呢,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把這碗給我修好喽,要完好如初。這第二呢,這碗值二千貫,你還欠我家一千九百六十貫,你是打算賠我一個完好如初的太宗用過的碗,還是賠錢?要不咱們見官?”
陳禾的臉脹得通紅,他何時曾見過這等無賴?而且還是他的晚輩,這簡直就是胡攪蠻纏啊!
所以他顫抖着擡手,指着陳曦罵道:“你……你這畜……”
他仍舊沒有罵完,因為那把菜刀竟然真的砍了過來。今天陳家要開宴席,菜刀自然是磨的極鋒利的,所以很不幸,他指着陳曦的右手食指已經掉在了地上。
斷指處的血立刻噴了出來,過了片刻他才感覺到了劇痛,然後撕心裂肺的嚎叫了起來。
天哪,真動刀子砍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都是一群莊稼漢,哪裡見過這等一言不合便斷同宗叔叔手指的?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陳格,此時的陳格吓得臉色發白,不由的過來緊緊抱着陳曦,生怕他再做傻事。
他總算明白了為何陳曦先前要對他哥哥說出那等話,他是想逼走母親和姐姐以及傻哥哥,不想讓三人看到這等場面啊。
“兒啊,莫要再沖動,要吃官司的啊!要吃官司的呀!爹爹把田給他們就是了,爹爹看到你能懂事就知足了!”
陳曦仍舊冷冷笑着。
告官?這些人敢告官?開玩笑,怕鬧大的不是自己,而恰恰是這些人,是這些人背後的那個人。眼前這些農戶與自家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甚至都還是沾親帶故的,肯定是被人威逼利誘不得不如此,隻要不出人命,他們沒有告官的勇氣!
陳格看着兒子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狐疑的眨了兩下眼睛,似乎明白了什麼,終是緩緩放開了手。
陳曦掃了呆若木雞的衆人一眼。然後若有深意的道:“還有人來要錢不?”
過來逼債的幾個終于回過神來,皆是驚恐的看着他,無人敢言。隻有那陳禾仍在哀嚎着。
陳曦又是呵呵一笑,揚了揚手中的刀。
“既然今天都不打算要錢了,那就趕緊走吧!欠你們的錢,本利一分都不會少你們的,總歸會還給你們的。”
這個回答顯然是不能讓這幾人滿意的,此時幾人已經從最初的驚惶中回複過來,已經有人開始戒備陳曦。
陳曦就算再狠又能如何?難道還能怕他一個毛頭小子不成?
“還想繼續?這麼說吧,今天沒錢還,田也不會給。我家在這裡,燒殺搶随你們,但你們記住了,除非我今天死在家裡,否則你們每一個人都得給我提心吊膽的過日子。懂我的意思不?”
這……幾人面面相觑,一時難以抉擇。
原來陳曦一上來就砍掉陳禾的手指頭,目的隻是讓衆人知道他敢這樣做!如今大夥兒也确實被他震懾住了,他們怎麼可能在陳家燒殺搶?若是惹惱了這個二愣子兇神,怕是日後真寝食難安了。
隻有千日做賊,可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啊。
隻是這小子失了憶後,怎麼反而像是變了一個人?從前的陳曦雖然遊手好閑,但也沒有這麼狠、這麼果決啊。
今日之事顯然是無法繼續了,再繼續下去真可能鬧出人命來,隻是這般回去肯定是心有不甘的,人家吩咐的任務還沒完成,那邊也是威脅啊!
于是一番讨價還價後,最終定下了七日之限。
七天内,陳家必須将欠衆人的錢還了,否則他們也有對付陳家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