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衡帝到大衡天子
白霜把手搭在身旁那棵老樹上,望向祭祖台的方向,娓娓道來:
“我生命中有一個英雄,他讓我在雪天不用穿着單薄衣裳瑟瑟發抖,天氣熱的時候他不知從哪裡拿出冰水來哄我開心。”
“他把我當做自家人,給我溫暖的懷抱,給我傷心時的慰藉。”
“書上說女子無須讀書,他卻說我若想讀書,他就能請來帝都最好的教書先生。我任性,隻要他教我。他便耐心的一筆一劃教會我每一個字。”
“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啞巴,他也從來不對我說話,每次都是在紙上寫出話來回複我。”
“我一直不知道他的身份,我以為他是大商人,所以忙得昏天暗地。有時他要好幾天都不得回家,我便在他書房裡一直等着等着。”
“我以為他不會騙我,他是全天下對我最好的男人了,可是......可是在剛才,他卻......”
白霜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她的嘴巴被從身後勾過來的一隻手捂住了。
她的眼淚又開始落下,參雜着很多的情緒。
恨意,悲傷或者隻是對自己父親所承受的東西的感傷,沒人能讀懂白霜眼裡流露出的到底是怎樣的情感。
人的苦痛并不相通,陳百川能做的,隻是不讓白霜繼續說下去。
哭是最好的發洩途徑。此時她說的東西更多,隻會拼命勾起她内心的傷痛。
陳百川歎息,這是一對可憐的父女。
一個想在自己女兒面前掩蓋自己最醜陋的一面,永遠做女兒的英雄。
一個把自己的父親當成英雄看待,卻被英雄欺騙了好多年。
哪一個人,能憑空承受自己心中最完美的東西,其實真面目是世人眼中的低賤玩意兒?
白霜哭了很久,陳百川也想了很久。
他終于想到要用什麼言辭,來解釋白謙的苦衷。
他松開白霜的嘴巴,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父親,他不是想騙你。他想做男人,真正的男人。但是,他不行。隻有在你身邊的時候,他才是沒有缺陷的男人,他才不會因為自己的身份内心扭曲。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麼?”
陳百川的語氣有些嚴厲的,卻正好像大錘子,把白霜敲醒。
她在内心想象,父親那樣一個有文韬武略,有卓越才華的人,卻一直活在别人異樣眼神中的感受。父親一直是個别人眼中的畸形,在自己面前他才能尋到做男人的感覺。而且他怕自己也投去異樣目光吧?
交予白霜自己去想,她或許也會明白白謙的苦衷。而陳百川的話是催化劑,讓她想明白這事所需要的時間大大縮短了。
陳百川看白霜止住了眼淚,歎了一口氣:“白大人是個可憐人。”
他此刻可不敢像平常一樣叫白謙做“白總管”。言者無意,聽者有心,這稱謂說出口,指不定又勾起白霜痛楚。
白霜剛剛哭過,臉上還有淚痕。
陳百川伸手,指背輕輕扶去痕迹。
他問:“那你打算怎麼做?”
白霜脆弱的臉上出現了幾分堅強,她決絕又帶柔弱的說道:“我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我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陳百川瞧她這模樣,又是歎氣:“如此,最好了。”
陳百川頗有大男子主義,在他的心裡女人更應該柔弱些,去依靠男人,在男人的保護下不受一分傷害。
但此事,他也無能為力,無可奈何。隻能借給白霜肩膀,讓她堅強之餘有個港灣停靠。
“我不怪他了,但......但父親大人真的好可憐,我......我......”
白霜又把自己停進港灣,任意揮灑傷心。
陳百川心裡很沉重,他知道在鯉魚的計劃裡,白謙絕對是命不久矣。不論計劃的成功與否,白謙都極有可能成為犧牲者。可是,計劃已經停不下來了。
他也向着祭祖台的方向望去,心中想着,到時懷裡的小妮子,能承受住打擊麼?
無力感又湧上他的心頭,這件事他又是無能為力。
要怎麼樣,才能結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的命運呢?
遠在祭祖台的白謙,既然不知道自家女兒翻牆出來,就更不知道白霜她已經知曉了一切。
他面帶鄭重,扯着尖細嗓子對在場十萬百姓說道:“諸位大衡子弟,慶華十一年祭祖大典就此結束,起身。”
伴随着白謙那句綿長的起身,十萬跪在地上的百姓站了起來。
但今年除了祭祖,還有新的祭祀。
宰相許明遠挺直腰闆走到白謙身旁,向白謙示意。
白謙點頭回應,退到一旁把十萬百姓的注目交予許明遠。
許明遠從容不迫,正色直言道:“娲造萬靈,以人為尊;天下之人,以帝為尊。我大衡帝王,承天運,受天命,為天所佑護,方能成就無上之位。種種,豈是凡人可染指?因而,大衡帝王,是為天子,而大衡子民,是為‘天’朝子民!”
“吾乃當朝宰相,受大衡天子之命,廢除聖武聖威大衡慶華大帝名号。此後,我大衡帝王稱為大衡天子!”
“諸位,與我向天子行禮。”
許明遠率先跪下,恭敬說道:“大衡天子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姓一開始還有些楞,後來終于意識到,不止衡帝升級成天的兒子,自身從此也擁有了‘天’朝子民這種聽起來就覺得厲害的身份。
天下九州,唯有帝都及帝都周圍百姓先有這身份啊!
于是乎,百姓也紛紛跪倒行禮。高呼道:
“大衡天子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衡天子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衡天子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們喊得比适才更加瘋狂,更加用力。畢竟現在他們的身份已經晉升了。
白謙也下跪高呼萬歲,用那尖細的聲音。
本來應該由他說出那番“大衡天子”的理論,但是朝堂上有個頑固文官當衆說他嗓音陽氣不足,過于尖細,逼着慶華帝換成許明遠來主持這一切。
陽氣不足?過于尖細?
這些拜誰所賜?
白謙低下的頭上,青筋暴起。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晚了點,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