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皇宮甯安殿,乃是趙構批閱奏折的地方,此刻的他就坐在案前,眉頭緊皺。
“官家,喝口水吧。”貼身的李公公拖着一碗茶走了過來。
“唉!”趙構接過茶水,長歎一聲。
“官家?金賊猖狂,暴民四起,老奴也沒見官家皺皺眉頭。”李公公滿臉好奇,小聲的問道。“這奏折到底寫的什麼?讓官家如此為難?看了六七天了,竟然還沒有批閱?”
趙構猛然擡頭,兩道寒芒射向了李公公,李公公一個激靈,跪倒在地叩首道。“官家,老奴多嘴,老奴多嘴,望官家恕罪。”
李公公跟随趙構已經幾十年了,眼力勁十足,不然也不可能成為趙構的貼身公公,照顧趙構的日常生活。
因為跟随了趙構幾十年,所以李公公非常了解趙構的脾氣,從剛才趙構的目光中,他察覺到了一絲殺意。
宋朝明文規定,宦官是不可以幹預朝政,而他剛才好奇的話,顯然太好奇了。
“官家,老奴隻是好奇,并沒有想知道的意思,還望陛下明鑒。”
李公公不斷磕頭,對趙構的稱呼也從平時的官家,變成了正規的陛下,他是真的怕了。
宋朝對幹預朝政的宦官,處罰相當嚴厲,不僅會除名,還要流放幾千裡。這比直接殺掉可要慘多了。完全是在痛苦中,煎熬中,慢慢的被折磨到死。
對于稱謂的轉變,這裡稍加解釋。宋朝對皇帝的稱呼,很有意思,若在平時,不管是太後、皇後、妃嫔、大臣、宦官、宮女、還是平民百姓,都可以稱皇帝為“官家”,也可稱“大家”,甚至在私下議論的時候,也會稱‘官裡’。但在正規場合、朝堂上或者上奏章時都要稱之為‘陛下’,大臣與皇帝議事時一般也要稱陛下。
這個稱呼,完全是看場合,當然了,直接統稱為陛下,也不會有什麼大毛病。
趙構看着微微顫抖的李公公,微微閉上了眼睛。“起來吧,這是家事,就算你知道了,也不算幹預政事。”
李公公後背早已濕透,聽了趙構的話,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起身之後,再不敢多言半句。
“我那個侄子出息了,出息吧,也不是件壞事。”趙構似是再自言自語,又似在告訴李公公。“你說,他要經商,就專心的經商多好,現在偏偏要四處籠絡民心,呵呵……這可不是件好事啊。”
皇帝自稱,并不是什麼時候都稱為‘朕’。‘朕’這個大家都知道的稱謂,主要用于朝堂之上與大臣議事或在較正式的場合,還有對宮眷談正事時。而在平時,回到宮裡或者與家人輕松閑談時,大多數時候還是用最簡單的‘我’或者‘吾’。
“官家!”李公公撞了撞膽子。“老奴有一句話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體會過一次伴君如伴虎之後,李公公越發的謹慎了起來。
“說來聽聽。”趙構依舊微閉着雙眼,很是随意的說道。
“官家,如果覺得那位有危險,我們可以借刀殺人。”李公公說完之後,低下頭,偷眼觀瞧趙構的反應。要是趙構動怒,他絕對會立馬再次跪倒在地。
他其實也在賭,通過趙構的反應,他清楚,這件事一定讓趙構很為難。而他跟随了趙構這麼久,很清楚趙構在乎什麼,害怕什麼。
再加上趙構剛才說的話,他已經大緻知道是什麼事了。作為一直留在趙構身邊的公公,李公公自然有其過人之處。那就是在某些特定時候,可以扮演一個‘軍師’的角色,幫趙構出謀劃策。
這顯然很危險,畢竟,出謀劃策就是在幹預朝政,但每次這種時候,李公公依舊會開口。雖然很多次都頭破血流,冷汗直冒,但他終歸還是一直留在了趙構身邊。
“借刀殺人?”趙構微微睜開了雙眼,打量了一下李公公。“這種事,也就隻有你能想出來,過來說說吧,你到底怎麼想的。”
李公公知道,這次他又成功了,小跑着來到趙構身旁,然後将自己的想法,詳細的說了一遍。
趙構聽完之後,并沒有表态,隻是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這事我在想想。”
“老奴告退。”李公公識趣的離開了。
趙構拿起那封折磨了他好幾天的奏折,又看了一遍,然後做出了批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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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的甯靜,并沒有讓趙朔安下心來,反而越發的不安了起來。
他太了解他那個叔叔了,為了皇位,那是什麼什麼都可以放棄的。
王固一定會把他的所作所為報告給趙構,現在王固沒來找他的原因,隻能是趙構還沒他指示。
趙構如此沉得住氣?趙朔認為絕不是一件好事。
“殿下,這幾天你是怎麼了,一直都悶悶不樂的。”
趙朔這幾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是坐在屋内皺眉沉思,讓下人們無比擔憂,擔心會出現什麼意外、因為這個原因,小蝶現在已經不在兼職迎賓和服務員,而是專心的留在趙朔身邊,負責照顧他的日常生活。
“殿下,酒樓現在蒸蒸日上的,咱應該高興啊……”
“要是有什麼難事?殿下不妨說出來,奴婢也許還能給您想個辦法呢?”
“就算奴婢想不出來,李掌櫃、馮公公他們見多識廣,也許會有辦法也說不定啊。”
……
小蝶說了一籮筐,而趙朔依舊沒有說一個字。
“殿下,你這樣,奴婢會擔心的。”小蝶眼角含淚,哽咽了起來。“馮公公,燕舞姐、李掌櫃他們也會擔心的。”
看到梨花帶雨的小蝶,趙朔于心不忍,終于開口了。“這事跟你們說了也沒用,别亂猜、别亂想,該幹嘛幹嘛就行了。”
小蝶擦了擦眼淚。“殿下,你到底想的什麼事啊?”
“小丫頭,不要打聽這麼多事兒。”趙朔起身,彈了一下小蝶的額頭。“事情出現的時候,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砰~
房門被推開,張初九氣喘籲籲的沖了進來。“殿下,王固王大人來傳旨了。”
小蝶搓着額頭一臉吃驚,趙朔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長長的吐了出來,該來的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