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一圈煙霧騰騰上升,周韓眯着眼想着下一步該怎麼走。要麼老實告訴家人自己得了胃癌的事實,要麼做足工作隐瞞到底,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如果注定不能相守到老,那就不能耽誤夏夏一輩子,她才二十四歲,精彩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而已。
周韓不自覺地撫上肚子,在胃部來回撫摸,他是多麼想伸進去把那顆瘤子挖出來,然後捏個粉碎。他眉頭緊皺,像一個窮途末路的流浪漢一樣一口一口抽着香煙。此時的他,完全沒了往日的英姿和霸氣。有時候,他甚至更加相信自己是心髒有問題而不是胃部,因為胃痛是有時,而心痛卻是時時。
忽然,桌上的手機想起,振動的蜂鳴聲深深刺激着他的耳膜,他懊惱地轉頭看向窗外不想去接,可這鈴聲頑固地一直響一直響。周韓按滅了香煙,拿起手機看也沒看就按下了通話鍵,不耐煩地說,“喂,哪位?”
“是我,雅麗…”手機那頭傳來姜雅麗溫柔的細語聲,她一聽周韓的聲音就感覺不對勁,“怎麼了?好像心情不好啊…”
周韓伸手按着太陽穴,語氣平淡地說,“沒有!你那個策劃案跟我的秘書聯系好了。”
“不是講工作,除了工作難道就不能找你了?”
“…”周韓一陣沉默,換作是别人他早就挂了,可對方是雅麗,他内心深處對她存在着深深的歉意。
“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那時候你說陪我過生日來着,可是沒到時間我們就分手了…現在我想了了心願,不知道你賞不賞臉?”
周韓不禁感歎着,雅麗的說話技巧真是越來越純熟了,“是今天?”今天夏夏出院,我是不是應該回家?
雅麗仿佛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一般,“我知道你老婆今天出院,如果你走不開也沒事,呵呵,當然家裡人重要了~”
“沒,那好吧,晚上去哪?”
雅麗一陣欣喜,連忙說,“下班之後我在你公司門口等你,我來安排。”
“好吧…”周韓無奈地答應了,一個小計謀悄悄地應運而生。
夏夏回到家,并沒有比醫院好過。家裡門窗上還貼着無比喜慶的“喜”字,她低着頭直接回房。房間張媽已經打掃過,周韓遺留的煙蒂早就消失不見,留下的是那股熟悉的茉莉清香和淡淡的煙草味。
林美虹幫她鋪開被子,扶着她睡進床裡,夏夏這次流産要是再照顧不好,很容易落下病根,“來來來,快躺下,這就跟坐月子一樣,不好好休息,以後就麻煩了…我跟你爸說了,這幾天就留在這裡照顧你。”
夏夏一個激靈挺起身子,“不,媽,你回去照顧爸,我這不是還有張媽在麼…”要是讓爸媽知道周韓現在的态度,不是要心急死麼,不行,絕不能讓他們再為我擔心了。“媽,爸身體不好,又在花圃忙這忙那的,他一個人你放心?我都不放心!”
“可是…”
“别可是了,孩子已經沒了,我知道分寸,再說,我這裡還有張媽和周韓在啊。”
林美虹看着懂事孝順的女兒心裡一陣溫暖,伸手疼愛地摸着她的頭發,“那好吧,你自己乖乖地躺着。周韓工作也比較忙,有時候要體諒下他。”
聽着這話,夏夏心疼極了,她一個勁地點頭。可一想到讓父母給予期望的女婿整一個變了臉,她就覺得好像在做夢,這一切一定是老天在跟她開玩笑。
這時,張媽敲門進來,見到林美虹就笑着迎上去,“甯太太,你放心,夏夏我會照顧好的。”她抱歉地給夏夏使了一個眼色,委婉地說,“剛才少爺打電話回來,說是晚上有應酬推不掉…讓我們先吃飯。”
夏夏一點都沒有驚訝,她已經麻木了周韓一次一次的變臉,但是她還是笑着掩飾,“嗯,好的,這樣我們就可以多吃點了,呵呵。”
張媽兩眼含着淚,快速轉身用手抹去,“那我先去做飯了,吃了飯你們也可以早些回去。”說完,她逃也似的走出房間。
林美虹,“張媽怎麼了,怎麼怪怪的?”
夏夏連忙解釋,“哦,可能是剛來上海有些水土不服,沒關系的,她照顧得很周到。”
“哦…”
“媽,你下去陪爸吧,我想先睡一會兒,有些累了…吃飯再叫我~”
“好…”林美虹替女兒蓋好被子就出去了。
夏夏拉起被子蒙住眼睛,淚水一個不停地滾落下來,順着太陽穴源源不斷地流進耳後,流進發間,流進枕頭。
下班了,周韓一走出大樓,就聽到一陣喇叭聲。“周韓,這裡~”雅麗從車窗裡探出頭來招呼着。
周圍下班的人齊齊朝這邊看過來,周韓遲疑着,雅麗這也太顯擺了吧,不就是吃個飯麼,至于弄得這麼引人注目?!
後面的林肖和家楠一起走出來,家楠一眼就看到了往周韓招手的姜雅麗,她用手肘一推林肖,“你看,那個女人又來了,上次就看得出不懷好意,現在明目張膽找上門,她難道不知道總裁已經結婚了嗎?不知道總裁很愛他老婆嗎?這女人真不要臉!”
林肖一推鼻梁上眼鏡,他對此保持沉默。
“你倒是說話啊,别像個啞巴好不好!”
“額…總裁一定有自己的打算,一般女人是打動不了他的,放心吧,總裁隻把她當一般朋友!”這是男人之間的默契,說不上對不對,但林肖就是這麼覺得的。
家楠鄙視地看着他,“你少冠冕堂皇了,男人跟女人之間根本沒有純友誼,特别是像周韓這種男人…”她在包裡胡亂摸索一陣,“不行,我要打電話告訴夏夏。”
林肖一把抓住家楠拿起手機的手腕,“别沒事找事,夏夏姐身體不好,别去刺激她…難道總裁就不能跟其他女人接觸了?不現實麼…”
“好,我這次就聽你的,但是我們來打賭,我就堵他們兩個不簡單,輸的人給對方做牛做馬。”
林肖一臉無奈,暗想,我已經給你做牛做馬了。他摟住家楠的肩膀,“好,走了啦,吃飯去!”
家楠最後看了一眼周韓,見他開着車跟在姜雅麗後面,兩人朝同一個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