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的馬車聲不緊不慢地響着。
初陽始起,天際的微光還不甚明亮,整座雲遙城都還處于寂靜之中,百姓還未早起,店鋪更是還未開門做生意的。
一輛不甚起眼的馬車緩緩踏行,悄然出了雲遙城。
車外頭坐着一男一女,皆是丫鬟護衛打扮,如果仔細看去,便可發現馬車頂上竟然也還趴着一個護衛,防守之嚴密,讓人心驚。
馬車内,也坐着一男一女,女子一身大紅官服,頭發隻簡單的束了幾條小辮,頭上隻簡便的戴了一隻木簪。
雖僅這麼簡單的裝飾,卻也将女子那獨特的美展現了出來。
男子一身白衣出塵不染,白淨的面容上露着淡淡的笑意,長發高冠,那一雙勾心奪魄的桃花眼顯而又顯地成為了他身上最大的亮點,讓人無法忽視,驚歎不已。
祁雲看着一臉認真的查看着醫書的顧甯,輕輕歎了一口氣。
昨日他還以為她看的是什麼醫書,趁着顧甯午睡的當口,他就伸頭望了一眼,但那結果卻讓他錯愕了許久。
因為顧甯看的,居然是《仵作心得》。
恩,換個說法,就是驗屍心得,專門寫驗屍的。
祁雲看到那幾個字時,差點沒一口氣提不上來,噎到自己。
于是,國師大人花費了半日的光景,才緩過神來,而最後,他也隻有默然歎氣,看來,顧甯這是打算一條路走到底了。
想着,祁雲便又響起了前日的事情,不由得開口問道:“顧大人,我一直沒問你,現在想來,還是覺得有些不理解你的做法,你最後為什麼要放過他們兩個?”
聽到祁雲的問話,顧甯擡起頭來,合上了那本《仵作心得》,看向祁雲,似有所指的反問道:“為何不放了他們?難道,我們還要真的将他們全部都殺死麼?”
“這是自然,我認為,理當如此的。”祁雲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眯着眼說道。
顧甯自動将祁雲的話過濾,伸手拉開車簾,看着車外緩緩亮起的天際,低聲歎道:“留他一命,還是有用處的,至少,我那樣做,為今年鬧饑荒的地區,謀得了一線生機。”
祁雲沉默了,顧甯前日,其實是放過了知州大人和元夫人的。
但是她卻提了一個條件,那就是,讓他們将自己這些年所得的銀錢糧食,取出十分之九來,送往鬧饑荒的地方。
她這樣做,雖然放過了那兩個人,但是讓他們做的事情,卻也是一件大好事。
更何況,這件事情,雖然是知州大人在做,用的,卻是顧甯和祁雲的名義。
祁雲也曾聽說過有些地方鬧饑荒。
而朝廷下發的赈饑物資,卻會被一級一級吞食,最後下發到百姓手中的,已經不足三分之一了。
如此一來,饑荒百姓得不到足夠的糧食,餓死的人,自然就多了許多,而有些百姓暴起反抗,卻也被當做了暴民,當場處死。
每年因為鬧饑荒而死的百姓,都多不勝數,冤死之人,更是不知幾許。
顧甯這樣做,是在為雲國的那些百姓謀得生路,這是一件他曾經想過,卻沒來得及實現的事情!
他以前并不曾關注過這件事,直到日前在城門口遇到了一名饑荒之地逃荒而來的百姓,那人被拒之門外,城門守衛就在城門口将之活活打死。
這一幕,讓祁雲上了心。
後來他才派了手下去查,這才得知了這裡面的彎彎道道,也對雲國的這些位高權重的命官,寒了心,而這些人最終效命的人,也是雲國的那幾位親王之一。
至于到底是哪一家,他倒是還沒有查出來的。
本來他打算今年鬧饑荒的時候便暗中派下物資前去救濟,不曾想現在發生了這件事,他便一時忘記了,沒想到,顧甯竟然還記得。
最讓祁雲驚訝的是,顧甯似乎知道那些官員會貪污銀錢糧食這件事。
顧甯看着沉默的祁雲,笑着拍了拍祁雲的肩膀,“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雖然放過他們不是我的本心,但是這樣做卻能夠救得了更多的人,我認為,這樣做很值得!”
祁雲的那雙桃花眼微微下垂了幾分,他忽然好奇道:“你怎麼得知那些人會貪污的?”
顧甯拍着祁雲肩膀的手一僵,然後她收回了自己的手,再次攤開了那本《仵作心得》。
低頭了好一陣,才緩緩說道:“曆來,他們不都是這般做的,不是麼?”
“的确,他們曆來都是如此做的。”祁雲深吸了一口氣,艱難的點了點頭。
顧甯擡頭看向祁雲,眼中光芒澤澤,她帶着一絲期許,詢問道:“你有那些人的證據麼?不過,你就是沒有也沒關系,因為不管如何,不管到底有多麼艱難,我一定要将這些雲國蛀蟲都拔除掉!”
“雲國蛀蟲?”祁雲默默念了一遍,忽地笑了出來,“這倒是一個十分貼切的稱呼。”
顧甯抿了抿嘴,沒有接話,而是将視線轉向車外,看着升起的初陽,幽幽一歎。
她現在,還能回去麼?
祁雲敏銳的察覺到了顧甯的異常,他剛想要去詢問她怎麼了,卻驚異的發現,現在的顧甯似乎飄渺如幻,仿佛離他很遠,很遠。
他似乎怎麼伸手去抓,都抓不到一般。
祁雲大駭,他看着顧甯,一股不能被掌控的感覺蔓延全身,似乎現在的顧甯已經脫離他的視線,離他越來越遠了。
“顧甯!”祁雲突然十分暴戾的一把抓住了顧甯的手,将她拉進了自己的懷中,緊緊抱着她,似乎放開她一下,她就會立馬離去一樣。
顧甯的整個身子都僵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祁雲這是發什麼瘋了?
祁雲的力氣很大,顧甯被他弄得呼吸都困難了,使勁掙紮着,卻不料,眼前的男人力氣卻越來越大了!
“你快放開我!”顧甯憋得滿臉通紅的臉終于從他的兇口處探了出來,她憤怒的對着祁雲大吼道。
這個男人,真是讓她哔了狗了,無緣無故發什麼瘋也不知道!
祁雲一驚,立即放開了顧甯。
顧甯恨恨地瞪了一眼祁雲,随即起身,就要坐回自己的位置。
馬車外,卻突然傳來了一陣馬蹄,以及一聲大喝,“前方馬車請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