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毅看來,他獻上的妙計是很完美的,深得“借刀殺人”之計的精髓,所以他很不理解公孫度的反應。
公孫度并沒有給出解釋,因為沒那個必要,因為他是主公。
柳毅等人不了解情況,天真地認為徐榮在董卓麾下很得重用。但實際上隻有公孫度知道,徐榮實際上算不上是董卓的心腹重将,否則的話,當年也不會隻給他求來個郡太守的官職。董卓軍内部派系傾軋嚴重,相比于并州降将,其實徐榮的日子要更加的難過。呂布,高順,張遼等人雖然也沒少受西涼衆将的欺辱,但至少他們還可以相互扶持。但遼東人徐榮,在董卓帳下卻是形單影孤,毫無根基可言,命運自然可想而知。雖然實際上徐榮的位置并不低,和牛輔,胡轸等并列為董卓麾下的五位領兵郎将。但相比于他的才能而言,卻絕對稱得上是不受重用。汜水關外殺的曹操丢盔棄甲,更是讓江東猛虎孫堅止步不前,但是戰後徐榮卻并沒有得到任何封賞,相反受到的排擠卻越發厲害了。在這種情況下,徐榮又怎麼可能繼續為自己說話呢?
指望不上别人,就隻能全靠自己了,不甘居人下的公孫度,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卻沒有想到韓俊卻在新年之後,悄無聲息地退兵了。
韓俊自然不是就此放棄了攻略遼東,他之所以退兵也不是被擺出了拼命架勢的公孫度吓到了,而是因為,長安,生變了!董卓,終于還是挂掉了!
和曆史上一樣,董卓還是死在了呂布的方天畫戟之下。
劉虞隻是拖延了董卓死亡的時間,卻最終還是沒有改變董卓死亡的結局和方式。
董卓一死,長安立即大亂。由于董卓把自己麾下的大部分兵馬都派駐在外,因此呂布,高順率領着并州軍很快就掌控了長安城内的局勢。
誅董立下頭功的王允,一時間成為天下的偶像,他也理所當然的成為了掌控朝政的不二人選。志得意滿的王允,把自己也看成了中興漢室的唯一選擇,隻要與自己相左的意見建議,一概抛諸腦後。對于董卓的餘黨,更是展開了瘋狂的掃蕩。
董卓雖然死了,但是他手下的兵馬卻還在。遷都長安之後,為了抵禦防範關東諸侯的入侵,董卓一口氣将麾下的大部分兵馬都布置在了長安四周,分别由自己手下的五大中郎将統帥。
前太尉段孩的弟弟,武威人段煨,駐華陰。
董卓的女婿,兵屯陝。
西涼名士胡轸,守禦函谷關。
遼東大将徐榮,駐紮新豐。
東中郎将董越,兵駐渑池。
這就是王允掌權之後,最先面臨并且急需要解決的大問題。
五路西涼兵馬,加起來足足有二十餘萬,如果一個處理不當,便會引來滔天大禍。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王允很難得地以漢帝的名義召開了朝會,一塊研究這個棘手的麻煩。
董卓掌權之時,劍履上殿,贊拜不名,嚣張跋扈至極,王允自然不會像董卓一樣無君無父,在禮儀上,他嚴格恪守一個臣子的規矩,絲毫也沒有半分僭越之舉。
但是,高坐于上的漢獻帝,卻沒有感覺到半分皇帝應有的威嚴。因為,雖然所有人表面上對他都是恭恭敬敬,可是已經懂事的漢獻帝,卻感覺不到丁點身為天子的威嚴。
規規矩矩地坐在龍椅上,漢獻帝面無表情地聽着殿下群臣的争吵聲,心裡面感覺到一陣陣的憋屈,本以為除掉董卓之後,他就能一展身手,挽救這個搖搖欲墜的國家,重現昔日高祖文景之時的繁榮。卻怎麼都沒有想到,除了坐在身邊的那個死胖子消失了,其他的,好像并沒有什麼改變。
“董賊一死,西涼群賊無首,必定人心惶惶,此時當以招撫為上,讨伐為下,分而破之,方為上策!”
士孫瑞一臉的意氣風發,舉手投足之間,透露出一股濃濃的自信。除掉董卓,王允自是頭功不假,可是士孫瑞自認為也是勞苦功高,因此在這朝堂之上,也是侃侃而談。
他不知道的是,如今的王允,心态上已經起了變化,再也不是那個和他秉燭夜談的王子師了,對于士孫瑞的話,他根本就沒有聽進耳朵裡,自然就更不會放在心上了。
“不妥,不妥,甚是不妥!”
王允一臉鄭重地揮了揮手,嚴厲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又豈能輕饒寬恕?”
劉虞稱病不上朝,導緻王允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百官竟是無人再敢開口。
黃琬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歎了一口氣,将邁出去的半步又收了回來。
士孫瑞眉毛一挑,心裡不悅,雙眼緊盯着王允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些端倪來。
被無視的漢獻帝,感覺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是大漢天子,他不能再忍受傀儡的生活了,所以他必須要讓群臣意識到自己的存在。
“王司徒此言過于偏激了吧?”
“陛下久在深宮,于國家大事還很陌生,微臣不才,還希望陛下慎言!”
漢獻帝怎麼都不會想到,在他看來,一向忠心耿耿的王允,竟然會用這種不耐煩的态度和他說話。
愣在了當場的漢獻帝,畢竟還隻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雖然有些小聰明,可畢竟像王允所說的那樣,久在深宮,缺乏主見,再加上多年生活在陰影之中。被王允頂撞了之後,竟然是無言以對,隻是臊得滿臉通紅。
“王司徒說得容易,可是朝廷從何處調兵讨伐你口中的亂臣賊子?”
王允威勢雖盛,但畢竟還是有人看他不滿,開口質問他的,乃是和他一樣名列三公之位的司空楊彪。
楊彪是前太尉楊賜之子,出身東漢名門“弘農楊氏”,曆任颍川,南陽等大郡太守,交遊遍布天下,朝中擁趸更是為數不少,因此他也并不懼怕王允。
王允冷笑一聲,咬牙道:“天下能臣義士何其多也!隻要天子一道诏書,讨賊鋤奸者必定不計其數!又何懼區區西涼蟻賊?”
楊彪也是一聲冷笑,“王司徒就不怕昔日董卓奪權之事重演麼?”
楊彪這一句話,頓時讓王允愣在了當場,猛打一個寒戰,冷汗涔涔的叢額頭上流了下來。
他雖然狂傲固執,但也并不是無腦之人,董卓是怎麼叢西涼一個邊将搖身變成大漢的掌權者的?還不是因為當初大将軍何進的一道亂命麼?
深吸了一口氣,王允鐵青着臉反問楊彪道:“那依楊司空之意,該當如何?”
楊彪稍作思考之後緩緩道:“陝地牛輔,乃是董賊女婿,兵力最重,但也是最不可能降服的,首先不做考慮。華陰段煨,乃是忠臣之後,絕無可能和牛輔坑靡一氣,故此一路威脅暫可放置一邊。董越,胡轸,徐榮這三路兵馬,以我之見,可派天使前往,俱赦前罪并加官進爵,命他們進攻牛輔,如此無論勝敗如何,我等皆可坐收漁翁之利,豈不美哉?”
王允悶哼一聲,又問道:“若是胡轸等人不尊天命,又當如何?”
楊彪撚須笑道:“不可能!正如君榮賢弟所說的那樣,如今群賊無首,必然惶恐不安,此時若得天子赦免,他們敢不感恩戴德?”
王允不甘心道:“若是果真無法招降呢?”
楊彪淡然道:“若是果真如此,彼時再另做打算不晚。”
回過身來的漢獻帝,心裡面對王允充滿了憤懑,因此及時插話道:“朕以為楊司空所言甚是有理,便按照楊司空所言行事吧!”
天子金口一開,王允縱然不服,也隻能俯首領命了,他畢竟不是董卓那樣的狂憊之徒,心裡面對漢室,對天子還是非常重視的。
不得不說,楊彪這樣的人,行軍作戰或許不值一提,但論揣摩忍心,玩弄權術卻是一等一的高明。也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接到天子聖旨的徐榮等人,當場就表示願意歸降,并且毫無條件地朝着牛輔的駐地陝地攻打了過去。
關中之内,一時狼煙四起。關外,各路諸侯也是虎視眈眈,整軍備戰,随時準備着西進。
而在司隸北方的并州,此時也有一隻兩萬餘人的騎兵飛速南下,為首者正是一臉風霜之色的韓俊。
為了在這場混亂中分一杯羹,韓俊被迫放棄了之前打算好的遼東攻略。
東中郎将董越,雖然和董卓同姓,但實際上兩人并沒有直接的血緣關系,因此楊彪才會把他當做了可以招降的對象。但實際上,董越對于董卓還是非常忠心的。表面上答應了天子的敕令,但傳旨太監前腳剛一離開,董越便帶着數千精兵飛馬趕往了陝地。
董卓沒有兒子,兄長董擢早亡,留下一個兒子董璜如今西涼興風作浪。弟弟董璜死在了長安城内,因此現在董卓的女婿牛輔,就成了不甘心投降的西涼軍唯一的主心骨。
牛輔麾下,本有五萬多西涼精銳,并且于去年迎擊朱儁的時候,吞并了段煨半數以上的兵馬,可以稱得上是兵強馬壯,如果橫下心來和漢室兵馬一戰,未必就不能取得勝利。這也是為什麼董越不甘心臣服于漢室的重要原因。可是,牛輔能夠對得起他的信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