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則兄,你這又是何苦呢?敵軍人數雖多,但大多都是袁公路強征而來的新兵,戰力低下,正面破之也是不難。”
曹純一邊縱馬飛馳,一邊滿是不解地低頭問道。
于禁咬着牙艱難地回道:“話雖如此,但必定要多耗時日。子和,你要知道,我們在此每多停留一天,主公那邊就會多一分危險。所以,這一戰必須要快,要狠,要不給我們的對手任何機會!”
曹純心疼地看了一眼滿臉痛苦的于禁,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就算你是對的,可是……”
于禁堅定地搖了搖頭,“沒有什麼可是!為了主公大業,莫說這點痛楚了,便是粉身碎骨又有何懼?”
曹純咬了咬牙,回過頭去惡狠狠地瞪着身後不遠處緊追不舍的紀靈咬着牙道:“我定然要親手取下你的項上人頭!”
追殺的正起勁的紀靈,并沒有留意到曹純餓狼一般的目光,不過就算他看到了,也隻會無所謂的小校而絕不會放在心上。
紀靈與曹軍交戰已經很多次了,但從沒有哪一次像現在一樣痛快過瘾過。在之前大部分的時間裡,他都是被曹軍追着屁股跑的那一個,從沒有像現在一樣的意氣風發。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大概就是紀靈此刻内心的真實寫照了吧。
不知不覺中,紀靈以及他身後趾高氣昂的袁軍士卒,尾随着潰逃的曹軍,追殺進了一處山谷之中。
畢竟也是一員沙場宿将,紀靈最基本的嗅覺還是有的。眼望着曹軍逃竄的速度,似乎變慢了下來,再擡頭看到那亂世嶙峋的峭壁,紀靈的心裡猛的一震,暗道一聲不妙,剛想要指揮着兵馬撤退,卻已經來不及了。
早已經憋了一肚子火的曹純,又怎麼可能讓紀靈輕易逃出去?要知道,這可是于禁拼了性命才将他引進來的。
輕輕地将于禁交給他的親兵照看,曹純猛地拔劍在手,舉過頭頂,朝着紀靈的方向重重一指,便聽到峭壁之上喊殺聲四起,無數的箭矢,亂石,巨木從天而降,如同黑雲暴雨般傾瀉而下。
“有埋伏,撤!快撤!”
紀靈心裡暗很不已,但卻已經顧不上後悔了,撥轉馬頭,一邊奮力格擋躲閃着,一邊心急火燎地呼喊着下命令。
其實根本就不用紀靈多說,紀律性極差的新兵,也不可能在災難面前還謹記着軍規軍紀保持冷靜。
但是,于禁費盡心機不下的包圍圈,又豈是他們想進來就進來,想出去就出去的?哭爹喊娘的袁軍士卒,丢掉了所有的累贅,一心隻想着逃命,眼看着就要逃出谷口了,可是等候迎接他們的,卻是一排排更加密集也更加犀利的箭雨。
于禁親手訓練出來的五千青州兵,每一個都是叢百萬人中精挑細選出來的,能戰敢戰,從不畏戰,完全是從鮮血中成長起來的精銳之師。
袁術強征硬拉來的雜牌軍,在這樣的戰争機器面前,又能有多少抵抗之力呢?雖然求生的本能,讓這些新兵蛋子變得嗜血而瘋狂,但是青州兵就好像是一座橫亘在他們面前的銅牆鐵壁一般,任憑他們化作奔騰的洪流也根本無法沖破。
“怎麼回事?為什麼還沒有沖出去?”
此時的紀靈,又哪裡還有不久之前的風光,面色慌張,披頭散發的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親兵很快帶回給了他一個絕望的消息,曹軍在谷口伏下了重兵,堅不可摧,短時間内很難突圍而出。
“這是,天要亡我嗎?”
紀靈的心,一下子涼透了,絕望地擡起頭來,卻正好看到一塊磨盤大小的飛石當頭砸下。
來不及躲避的紀靈,或者他說已經不想再躲了,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跌落馬下,戰死沙場。
紀靈一死,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的袁軍,徹底失去了突圍的希望。一萬五千人,除了少數幸運兒逃出生天之外,大部分都在這斷魂谷中斷了魂。
簡單的包紮之後,又躺着休息了一會兒,于禁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血色,氣息也平穩了許多,在親衛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來眺望了一眼修羅場一般的山谷,輕輕歎了口氣道:“他們本都是和你我一樣的莊稼漢子,一個家庭的頂梁柱,都是這****的世道,把人逼到了這個份上啊!”
曹純咬着牙走過來,滿臉不忍地道:“紀靈已死,軍心已動,士氣全無,已經不可能再對我們構成威脅了,何不鳴金收降了他們為我所用?”
于禁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如果換作平時,我自然将這些青壯招為己用。但是,這一次我們的目标可是宛城,容不得有任何意外出現。所以,我隻能狠下心來了!”
曹純長歎了一口氣,搖搖頭轉身離開了。
紀靈統帥的主力,幾乎全軍覆沒,留守褒信的副将,又怎麼可能力挽狂瀾呢?消息傳回來之後,沒有任何的猶豫,他第一時間率領着兵馬轉身便逃。
但是,在于禁早已經準備好的天羅地網面前,他很快便絕望地發現,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的。能夠以外姓人的身份獨領一軍,于禁絕對對得起曹操的信任與器重。
圍殲掉這一路袁軍的五千殘部之後,拖着病體的于禁,不顧自身安危,便指揮着兵馬,朝着宛城的方向飛撲而去。
于禁巧設伏,大破袁軍右翼的同時,另外一路曹軍的主将夏侯惇,心情卻并不算太美麗。陽安城外一場大戰,從天色微明一直厮殺到夜幕降臨也未能分出勝負。曹袁兩軍這一戰,真可稱得上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夏侯惇骁勇善戰,對面的張勳也不是無能之輩,雖然在兵員整體素質上比曹軍要遜色不少,但在張勳的指揮調度下,袁軍卻硬生生地扛住了曹軍一波又一波猛烈的進攻。
“戰死千餘人,重傷三千餘人,輕傷無數。”
夏侯惇表情凝重地咬着牙道:“倒是小瞧了這個張勳,長得像個娘們,打起仗來倒是一點也不含糊啊!”
副将呂虔強擠出一絲笑容,安慰道:“我軍傷亡雖然不小,但袁軍傷亡隻會更大。”
“那能一樣麼?”
夏侯惇怒氣沖沖地拍着桌子吼道:“咱們手底下的兄弟,那都是叢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百戰老兵!跟着主公南征北戰的精銳!張勳手底下那是些什麼東西?全都是袁賊叢民間強征來的民夫!”
呂虔無言以對,隻能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和夏侯惇一樣,他心裡面也是十分的憋屈,怎麼都想不明白,以前印象中不堪一擊的袁軍,為何會爆發出這麼強橫的戰鬥力來。
“罷了罷了,反正主公也沒指望過我能大勝。”
夏侯惇煩躁地揮了揮手,對呂虔道:“趁着今夜月色昏暗,你這便點起兵馬去安城吧!”
呂虔拱手應喏,轉身而去。
兩天時間,說短很短,但說長其實也很長。
至少對于袁術而言,這兩天就格外的難熬。聽取了楊弘的建議,耐着性子按兵不動,對于做夢都想着君臨天下的袁術而言,實在是百爪撓心一般坐立難安。
他能穩得住,是因為斷定了曹操會比他更加着急,會先沉不住氣露出破綻。可讓他失望的是,兩天以來,曹軍的大營,竟然沒有絲毫的異動。
如果不是每天淩晨傍晚對面都會升起大量的炊煙,袁術都要懷疑曹軍偷偷摸摸的已經撤走了。
對于袁紹的承諾,袁術是一個字都不會相信的。所以,他決定,還是要主動出擊,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尤其還是自己最讨厭的那個人。
左邊楊弘,閻象;右邊雷薄,陳蘭,梁剛。
袁術表情森冷的在自己麾下的文武當中掃了一圈,斬釘截鐵地道:“閻象,你代我給曹操去信一封,就說明日一早,我約他會獵于慎陽山下,一決勝負!”
閻象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道:“正如長史之前所言,曹操如今已是甕中之鼈,翻手可擒,主公又何必急在一時?”
袁術不耐煩地揮揮手道:“等,等,等!這天下難道是等來的嗎?曹賊一日不出,我心中便一日不安!我意已決,休再多言!”
閻象堅持道:“曹賊選擇在慎陽山上紮營,看似有居高臨下之勢,實則已犯下了兵家大忌,難道主公就沒有發現麼?”
“什麼?”
袁術眨了眨眼睛,又皺着眉頭思索了片刻,突然大發雷霆氣沖沖地走過去扯着閻象的衣領怒道:“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和我賣關子!你把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是吧?”
閻象面帶祈求之色地連連搖頭,艱難地回答道:“臣下不敢,隻是,隻是臣下也隻是剛剛才發現的。”
“哼!”
袁術這才松開了閻象,怒氣不減地喝問道:“那破綻究竟在何處?”
閻象表情痛苦的連着咳嗽了好一陣,這才感覺撿回了自己的性命來,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山上紮營,取水必然不易,隻要切斷曹軍的水源供給,則必能輕松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