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戰鬥話說來長,其實不過半盞茶的時間,交手數百招,引起的動靜之大,半條街都能察覺。畢竟一座宅院都被毀掉,在這寂靜而沒有多少夜生活的大唐,實在是有些驚人。
積善坊的坊丁,巡街的金吾衛第一時間紛紛趕了過來,一探究竟。積善坊裡居住不少朝廷權貴,豪門,附近的金吾衛自是不少。
在市井中厮混了幾年的坊丁很聰明,聽到動靜卻慢慢地走過來,遠隔十丈就停住腳步,左顧右看沒有向前。
巡街的金吾衛終于趕過來了,看到坊丁們躲在那不敢向前,狠狠地罵了幾句,揮舞着手中的兵器,圍向宅院。
“一群傻瓜,前面肯定是有高手在交戰,我們這些普通人上去就是送死,”坊丁的頭目小聲罵道。
“老常,你怎麼知道?”一名坊丁問道。
“你們沒見那些身穿青衣逃跑的人嗎,身手多好,還被迫逃走,那留下來的該是什麼人?”坊丁頭目說道。
“什麼人竟然在神都打鬥,放下兵器就地投降!”金吾衛的隊正大聲喊道。
殘破的宅院中,兩名宮裝美婦交手正酣。
察覺到周圍官兵圍上來,李若雪劍勢一緩,抽身後退,向着來人最密的方向沖去,“這次便宜你了,下次不會這麼好運了。”聲音傳來,李若雪所到之處,金蛇劍帶出道道劍光,掠過士卒們的身體,瞬間就倒下了一片。
盧紫鸾被劍光逼退,華麗的宮裝添了數道劍痕,身上血迹俨然,狠狠盯了一眼遠去的李若雪,轉身朝相反的方向離去。
直到一切平靜下來,坊丁們才趕了過來,看到金吾衛們非死即傷,吓得面如土色。
李榮帶着衆人出了宜春院,他拿上那隻有問題的酒杯,向着董玄景等人交待一聲,讓他們回府候命,自己則向着會德坊奔去。
先前李榮見阿黛妮時,就曾聽說阿黛妮精通制香調香之術,阿羅憾家裡更是經營着諸多香社,擁有大唐最大的制香作坊,還近乎壟斷着從西域到大唐的香料貿易。
酒杯裡的異味散發着一種奇異的香氣,很可能混合有香料,李榮準備請阿黛妮辨認一下到底是什麼香料。
查案很難也很容易,以南市兇殺案為例,起初陷入疑難,但從死者屍體上發現了傷痕,推斷出兇手所使用的武技,就順理成張鎖定兇手,進而将其擊殺當場,當然阿思力特殊的身份造成了抓捕困難。這次鄭連山自缢一案也是如此,如果能确認酒杯中的香料成份,進而查出香料的來源,那就可以更容易地查出幕後嫌疑人。
李榮騎馬奔馳,渾然顧不得路上行人衆多。這時,李榮展示出良好的騎技,身下的戰馬靈活地避過人衆,不多時就來到了會德坊阿羅憾的府上。
門口的仆役記性甚好,認出李榮的身份,馬上進府中向阿黛妮回禀。
阿羅憾正好有事外出,家中的事由阿黛妮主持。
在仆役的引導下,李榮再次走進阿府。
“阿黛妮,又來麻煩你了。”李榮面對阿黛妮歉意地說道。
“元明太客氣了,是什麼事?”阿黛妮問道。
李榮取出酒杯遞給阿黛妮,“我接到一個棘手的任務,一名官員自缢身亡,這是他留下的酒杯,裡面似有異香,我想請你辨認一下他到底飲用了什麼東西?”
阿黛妮伸手接過酒杯,端在掌心,盯着看了一下,“邢州白瓷,還畫有詩字,設計之人有心了。”
李榮不以為意,後世他見過太多精美的瓷器了,不是現在的技術能夠比的。
阿黛妮将酒杯放在鼻間,輕輕地嗅了一下,眉頭微皺,默默閉眼,良久方睜開。
“沒想到還能見到天竺聖藥崗加?”阿黛妮說道。
“崗加為何物?”李榮皺眉道。
“崗加為梵語,譯為漢語生命之源,源自天竺《吠陀經》所載的聖藥,意為報之可激發人體的生命之源,精神臻至梵我合一的無上境界。”阿黛妮說道。
“生命之源,”李榮說道,“迷藥?”
不過大概意思李榮清楚了,說簡單點所謂的生命之源就是一種特殊的迷藥。
“可不是迷藥這麼簡單,生命之源由天竺聖花火麻為主藥,添加了芥子花,天竺人參,玉芝等物,能夠刺激氣血運行,為輔助武道修行的聖藥。不過杯中之物有些細微的差别,大緻還算一種藥物。”阿黛妮說道。
“火麻,那不就是**嗎?”李榮心裡暗道,“原來就是用**為原料的一種毒品,怪不得能控制鄭連山呢?”
那鄭連山自缢案的案情可以理清了,有人找上鄭連山,誘惑他飲用類似毒品的緻幻藥,從而使他上瘾,控制鄭連山,進而逼迫鄭連山出賣兵部的軍情機密,鄭連山自知罪責深重,不堪逼迫上吊自缢。
“生命之源是天竺婆羅門教的聖藥,普通人那有得聞,自佛門興起,婆羅門教敗落後,這種藥更難弄到,有人如此神通廣大,将其攜至中土,背後的能量一定很大。”阿黛妮說道。
“你見過生命之源?”李榮問道。
阿黛妮嗅了一下,聞聞氣味就辨别出生命之源,肯定以前見過或用過這種東西。
“家父曾給我一小瓶生命之源,用以突破境界,還剩下一些,你看看。”阿黛妮說道,轉身離開大廳,親自回房中去取。
等了一會兒,阿黛妮拿着一隻精美的小瓶子走了過來,将瓶子遞給李榮。
“這就是純正的生命之源,修煉時抹在肌膚上,可以使感官更敏銳,吸收天地元氣的效率更高,也可飲用,效果更佳。”阿黛妮說道。
李榮接過瓶子,打開瓶塞,放到鼻間聞了一下,确實與酒杯中的氣息相仿。
一股異香撲鼻而來,鑽入鼻孔,使人不由産生一種幻覺,體内氣息蠢蠢欲動,李榮運氣鎮定氣血,方平靜下來。
“婆羅門教生命之源和佛門醍醐并為天竺兩大聖藥,少有人聞,但都是輔助武道修行的無上聖品。”阿黛妮說道,“可惜生命之源隻剩下一點,就送與元明了。”
“佛門醍醐我是知道就是沒見過。不過,你這生命之源是令尊從那裡得來的?”李榮說道。
“隐龍,隐龍内部的一位長老曾欠我父親一個人情,因此送了一小瓶生命之源做為回報。”阿黛妮說道。
“隐龍?”李榮說道。
難道是隐龍中人控制了鄭連山?隐龍是一個龐大的秘密組織,與舞鳳,蛇靈,鶴鳴同列江湖四大組織,勢力範圍遍及西域,關中,組織内部高手如雲,财雄勢大,無人敢惹。
阿黛妮點點頭,阿羅憾一家曾在西域多年,又經營着去往西域的貿易,自然與隐龍有些交往。
“我知道了,這次又麻煩你了。”李榮說道。
“舉手之勞。”阿黛妮說道。
兩人接着又談了一會兒,李榮才告辭離開回家。
洛陽北市,合山香社
衣衫破碎的李若雪早就換上一套華麗宮裝,靜靜地盤坐在榻上入定調息,榻旁的香爐燃着一支指頭粗細的香,散發着淡淡的清香,香氣入鼻,滲入肌膚,心神變得清淨不少,真氣在體内緩緩運行。
李若雪與盧紫鸾一戰,因應敵大意接連中計,受了點輕傷,最後施展全力方壓制住盧紫鸾,到底沒有擊殺對手。當然盧紫鸾受傷更重。
“若雪,傷勢恢複得如何?”馬嘉運從外面走了進來說道。
“已無大礙,有了這來自吐蕃的藏神香,傷勢恢複速度快了幾分,隻是要想完全複原還得幾天。”李若雪睜開眼說道。
“我們下手時,也不知道鄭連山的夫人竟是昔日的青蓮玉女盧紫鸾,”馬嘉運歎道,“平白惹下一名宗師級的高手。”
“怪我沒有想到盧紫鸾武道精進到這種地步,一時大意受了傷。”李若雪說道。
“隻是鄭連山死得早了些,如果可以再等兩個月,我們的計劃就更完美了。”馬嘉運說道。
“世間之事不如意者十之七八,不用多在意,”李若雪說道,“段懷簡那裡如何,可不要再出差錯。”
“放心,我會親自盯着他,”馬嘉運說道,“就是生命之源少了一些,無法配出更多的燕精散,效力下降,段懷簡服用之後有些煩躁。”
“生命之源我會再向隐龍讨要一些,”李若雪說道,“一定要控制住段懷簡,他的用處甚大。”
“屬下明白,”馬嘉運說道。
“最近小心一些,你為了組織的事,出入青樓妓館次數過多,這些地方人多嘴雜,難免落入有心人眼中,”李若雪說道,“光看盧紫鸾能找上門來,就知道如今的洛陽城各方勢力犬牙交錯,混亂一片,小心一些為妙。”
“屬下曉得了。”馬嘉運點頭稱是,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