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數天,李榮都呆在營中練習刀法,使自己熟悉新的境界。
毫不令人意外,李多祚等人并未抓到李若雪一行人,那怕是人影都見到,也談不上與之戰鬥,隻是使得千騎士卒們累得夠嗆。
“陣亡一百一十三人,傷三百二十一人,幾乎把留守的一營士卒打殘了。”李榮接過尉遲修寂遞來的軍報,掃了一眼道。
駐守在祭壇附近的一營五百士卒是元行沖特意向武則天請求守在那裡的,以備關鍵時刻發揮作用。
“他們跟着李大将軍一起站在阻擋蛇靈逆黨的第一線,傷亡慘重也是難免。”尉遲修寂說道。
留守的士卒先前就有遇襲的心理準備,況且又是李多祚的直接下屬,是以在戰鬥中充當了抵禦蛇靈的主力。
“長史大人答應盡快為我們補齊人手,并重賞參戰的士卒。”尉遲修寂說道。
這些都在情理之中,說是千騎挽救了文武百官的性命也不為過,不重加賞賜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我要回府辦些事,這幾天你先留在營中,務必把撫恤傷亡士卒的事辦好,一定要親力親為。到時為陣亡士卒集中舉行一次儀式,我會親自參加。”李榮說道,“時間就定在新兵入營的時候。”
“你放心,我會把事辦妥的。”尉遲修寂說道。
李榮送走尉遲修寂後,整理行裝,騎馬回府。
“六品煉氣第二境,”李晦看到李榮欣喜地說道。
“遇到了紫衫獅王李兆坤,試了一下他的七傷拳,結果因禍得福。”李榮微笑道。
“原來是他,雖然咱們的七情禦氣克制他的七傷拳,但你能毫發無損從他手中逃命也不容易。”李晦說道。
紫衫獅王李兆坤名震隴右道,又是關中的一方大豪,曾經與李晦有着數面之交。李晦對他并不陌生,對他的“七傷拳”也是相當推崇,認為是近世以來少有的奇功絕技。
“我們逼退了蛇靈數名宗師的攻擊,可仍落入蛇靈的圈套。宗師們被牽制在洛水堰那,使得蛇靈能直擊祭壇,留守的千騎士卒損傷慘重,要不是宮中高手衆多,朝廷的損失就大了。”李榮說道。
“朝廷的實力不是李若雪等人可以揣測的。他們這樣做不過是方便太後将其連根拔起,借機清掃宗室。看似祭祀大典被破壞,大大削了太後的臉面。實際上制造洪災,殺戮群臣,使得洛水兩岸百姓多有死傷,這樣就把文武百官和滿城百姓的人心推到了蛇靈和宗室的對立面,得不償失。”李晦搖搖頭道。
李晦雖然呆在家中,洛陽城的動靜仍瞞不住他的眼睛,對當日皇城一戰了解得清清楚楚。
“父親,我喜歡上一個女孩。”李榮突然說道。
“阿羅憾的女兒?”李晦面帶微笑地問道。
大唐看似開放,豪門世家中仍對胡漢之别有着嚴格的限制。不說五姓七家那種外姓不婚的變态規矩,普通的人家也講究門當戶對,尋常權貴根本不會娶一個外族女子為妻,李晦一家身為皇室貴胄,數代榮華,在這方面也是非常注意。
李榮點點頭,“阿黛妮是個好女孩。”
“想做就去做,不要使自己遺憾,也不用顧及什麼世俗眼光。”李晦說道,“為父不會幹涉你的婚姻,隻希望你能幸福。”
“我母親是誰?”李榮又問道。
李榮母親的身份在李府是一個禁忌,向來無人敢提起,隻說是李榮降生時遇到血崩而亡。大唐這個時代的醫術遠不如後世,女人生産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因生産而死也是常事。不過李榮并不相信,以李晦宗師級的實力會護持不了自己的妻子。
“你母親出身同州白家,她本人還是姹女派前代聖女白雲萱。”李晦面帶一絲苦色說道。
“那母親怎麼會因生下我而亡?”李榮站起身來有些生氣地道。
“《水書》自你祖父時就落入了我李家手中,可一直無人能夠修習,因它對武者的資質要求很苛刻,幾乎難以達到。你母親通曉一種秘術,自胎中就用自身本源精氣孕養胎兒,改變胎兒的資質,使其出生為就能達到修煉《水書》功法的資格。你自降生以後,精氣充盈,修煉武道一日千裡,你以為這一切都是上天所賜嗎?”李晦說道,眼中閃過痛苦的神色。
“你為什麼不阻止母親?”李榮問道。
“她因自身的出身問題一直不能嫁入李家,把遺憾寄托在你身上,想彌補什麼,才會有此舉,”李晦輕聲說道,“而那種秘術出自姹女派的秘傳,連我也沒聽說過,更不用說去阻止了。”
李晦與白雲萱相戀的時候,魔門尚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世人面前,就算是這樣兩人的結合也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惹得李晦的哥哥,當時李家的家主大為震怒,差點把他趕出家門,還是皇後武則天出面壓下這一切。
同州白家經營青樓生意,向為那些世家大族所不恥,名聲很壞,李晦的家人阻止也在情理之中。
回首往事,白雲萱與李晦的相遇乃至相戀未嘗不是魔門設計,縱容的結果。當時的李晦初露頭腳,出身高貴,武藝高超,性情堅毅,自小就在高宗皇帝和武則天眼皮底下長大,深受兩人的寵愛,自然成為魔門拉攏的對象。
白雲萱亡後,李晦終身未婚,也沒有侍妾。對與白雲萱的相戀,他今生無悔。
或許李榮繼承了前世的記憶,總覺得與這個時代有些疏離,但每當想起母親時,總感覺出難以言表的異樣。小時候,他總會哭喊着找母親,李晦總是溫柔地看着他,充滿着慈愛。
“我想到母親墳前祭奠一下。”李榮說道。
“暫時不要去了,等我魂歸地府,将我與你母親合葬。”李晦說道,“去吧!”
李榮轉身離去,留下李晦一人,靜靜地站在亭中。
夏日的陽光似乎也不能溫暖他的心,淚光從眼角閃過,順着臉龐滑落在地上。
他真的覺得自己快要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有些事情總要交待給自己的兒子,其中包括李榮母親對李榮的一片深情。
阿羅憾府的後花園,充滿着異國風情園中,李榮和阿黛妮宛如一雙璧人,男的英俊,女的漂亮,兩人并肩而行。
“你看起來并不開心,”阿黛妮問道。
“我想起了母親,自小就沒有見過她,可我知道她非常愛我。”李榮歎口氣道。
前世與今生的情感混在一起,既有對前世的遺憾,又有今生的依戀,有時候總是難以分得清。
“培元丹,送給你。”李榮沒有多說什麼,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遞給阿黛妮。
阿黛妮随手接過了瓷瓶,“我的母親在我五歲的時候去世的,那時的我還小,一直守在她身邊想把她叫醒,後來就哭着睡過去了,等醒來後母親已經化為飛灰,什麼都離開世間了。”
“對不起,惹你回憶起以前悲痛的事了。”李榮說道。
“沒什麼,有些時候死亡也許是另一段生命的開始,無論是對亡者還是生者。”阿黛妮說道,“對了,幾日不見,你的氣息更加強大,你在武道上的進步太快了,我晉階五品都有二年了,還是不能突破目前的境界。”
“因為你的身體不夠強大,簡單地說基礎并不紮實,”李榮說道,“這幾顆培元丹對增進身體強度很有幫助,我這裡還有一本天竺瑜伽術的秘典,兩者配合運用應能使你突破桎梏。”
“天竺瑜伽術?”阿黛妮驚喜地說道。
武者對武功寶典,神兵利器的喜愛是天生的,沒法改變。
天竺瑜伽術可是能與拜火教“光明聖火”相提并論的武學秘術。
“不要把它想得那麼神秘,瑜伽術用來修煉武道時奠基最好,易于上手,循序漸進,可惜我所知不多,沒能将其全部推演出來。”李榮說道。
“太感謝你了,”阿黛妮說道。
“舉手之勞,不足挂齒,要不是你給我的一瓶生命之源,我也不會短期内突破到新的境界。”李榮說道。
拜火教的“光明聖火”在錘煉身體上也有獨到之處,可在打磨筋骨上就算頂尖。瑜伽術在這方面卻是諸多功法中最頂尖的一種。
兩人邊走邊聊着,交換着對刀法,武學,人生的理解,談得相當投機。甚至阿黛妮把“光明聖火”裡錘煉肉體的秘術說給李榮聽。
“光明聖火”裡錘煉身體的秘術重在一個“熔”字,它運用聖火可以融化異物異氣的特性,讓武者不斷地服下精進修為的藥物,刺激真氣的增長。靠藥物精進修為不免會使得藥力殘留,或是藥毒影響身體,而運轉這種秘術就可以将這些異氣全部熔化,不會有根基不穩的危險。
李榮聽到這種秘術,不僅大為稱贊,前人的智慧不容小視,那一門流傳至久的武道功法都有獨到的地方。
阿羅憾站在遠處的小樓上,滿意地看着兩人,心裡放下一塊大石。
阿黛妮是阿羅憾的心頭肉,最疼愛的女兒,自幼天姿聰穎,更是難得的武學天才,小小年紀就達到了五品境界,這在曆代拜火教的高手中也是少有的。可就是因為她太過優秀,胡人中少有能配得上她的,而漢胡之間無形的隔膜,使得那些世家大族絕對不會娶阿黛妮為妻,沒想到李榮會與阿黛妮一見鐘情。
阿羅憾和李晦交情甚深,知道李晦不是那種古闆守舊的人,心裡不由得大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