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使團住在禮部特意安排的館驿,位于歸義坊,一衆館驿中最大最豪華的一座院落。
突厥、吐蕃、新羅是大唐周邊諸國中最強的三個大國,受到一等待遇,非尋常小國弱族可比。
李榮、安金藏扮成禮部下屬的青袍小吏,跟着禮部主客員外郎李尚貞走進迎賓驿。
莫賀達幹早已接到唐廷傳來的消息,來到院中迎接禮部衆人一行。
“李員外郎,有勞了!”莫賀達幹迎上前來,面帶笑容地說道,一口流利的漢語帶點口音。
“莫賀大使,此是太後和陛下恩典,在下不過是跑腿而已。”李尚貞面帶微笑地說道。
門外禮部的吏員們指揮着數輛裝着絹匹的大車走進院中。
接着李尚貞向莫賀達幹正式宣讀了太後武則天的頒賜突厥使團的旨意。
莫賀達幹聽完後起身接過诏書,歡喜地請李尚貞到正堂落座不提。
這時李榮、安金藏和另一名禮部吏員捧着三個精緻的盒子走了進來。
“這是?”莫賀達幹看着三人有些疑問地道。
“此是太後特意賜予莫賀大使,移力貪汗大酋長,阿思力将軍的禮物,不如請那兩位出來。”李尚貞指着木盒說道。
莫賀達幹聽了一愣,往年可沒有單獨賜予使節禮物的慣例。當然唐廷有時會賜予一些禮物給突厥大汗及重要人物禮物,由使節團轉交。
令莫賀達幹遲疑的是,唐廷直接挑明了移力貪汗和阿思力的身份,盡管使節團并未特意隐瞞,但也沒有說明,沒想到唐廷還是知道他們的身份,并賞賜禮物。
“去請移力大酋長和阿思力将軍來!”莫賀達幹揮手吩咐待立在旁的突厥武士道。
莫賀達幹眼光一掃,注視着捧着木盒的李榮三人,眉頭微微一皺,不知想些什麼。
“這兩位儀表非凡,神姿英發,是何許人?”莫賀達幹指着李榮,安金藏說道。
莫賀達幹眼光不錯,看出李榮,安金藏的不凡之處,第一時間指了出來,想看看李尚貞到底耍什麼把戲。
“哈哈,哪裡,哪裡?不過是我禮部的兩名普通吏員而已,沒想到竟入了莫賀大使法眼。”李尚貞毫不在意地說道。
“臉皮真厚!”莫賀達幹心裡暗罵道。
李尚貞明顯在睜着眼說瞎話。
說話間移力貪汗、阿思力從後院走了進來。
李榮的注意力馬上被進來的邪異青年吸引住了。那名青年一身淡黃色的錦袍,纏着黑巾,垂着兩條黑辮,高鼻深目,嘴角帶着一絲微笑,顯示出異樣的英俊,散發着奇異的魅力。
李榮運轉剛剛學會的觀微法眼,目光直視邪異青年。他有一種直覺,眼前的青年就是要找的兇手阿思力。
盡管旁邊的移力貪汗身上煞氣逼人,顯然手上沾滿血腥,但是氣質卻不如阿思力那樣詭異。
阿思力感覺到了李榮的目光,經過時轉頭對着李榮微微一笑,上前與莫賀達幹行禮問好。
安金藏死死地盯着阿思力,腦海中閃過族人死去的情形,自己的親近侍衛,族人一一死在以阿思力為首的突厥人手裡,不由得真氣勃發,手背上青筋直露,幾欲現在就向阿思力動手。
一股柔和至極的真氣突然從旁邊傳了過來,壓制住安金藏的舉動。
安金藏扭頭一看,李榮肩膀撞在自己身上,示意他冷靜。
莫賀達幹正用突厥語向移力貪汗、阿思力說着李尚貞的來意,并挑明了對李榮、安金藏的懷疑。
李尚貞微笑不語,端起杯子将乳酪一飲而盡。他會突厥語,隻是假裝不知。
突厥人所做的乳酷比較正宗,李尚貞偶爾會飲上幾杯。
李尚貞出自趙郡李氏,山東五姓七家之一,地近突厥,到是有些喜歡突厥的飲食。他來之前受到上司崔宣禮的授意,允許李榮等人随意行動。
莫賀達幹說完後,移力貪汗、阿思力轉身對着李榮、安金藏準備接受禮物。
李榮正好面對阿思力,把手中的木盒遞給阿思力。
阿思力邪笑一下,露出白牙伸手接過木盒,一股淩厲的真氣透過木盒向着李榮攻了過去。
“哼”李榮心裡悶哼一聲,體内伏魔真氣迸然運至手上,金光一閃,毫不客氣地與阿思力隔着木盒拼了一下。
“啪”木盒碎裂掉在地上,露出一條玉帶。
再精緻結實的木盒也是經不起兩名六品高手的真氣沖擊的。
“咦”阿思力身體微微一震,對面攻來的真氣剛猛霸道,絲毫不比自己遜色多少。
阿思力微帶詫異地看了李榮一眼,眼中露出一絲戰意,沒想到李榮竟是一名高手。
移力貪汗到沒有搞什麼鬼,平靜地接過了木盒,收在手中。他已是身經百戰,統領一方的高手,不會像阿思力一樣争強鬥狠。
“這位小哥是誰?身手不錯,想是大唐的年輕才俊,我對大唐武道一向欽佩有加,不知可否賜教一二。”阿思力突然說道。
站在李尚貞旁邊的突厥通譯聽了忙将其翻譯成漢語說了出來。
溫柔坊尚書李晦府上。
“大人,北市馬行社首胡德死了。”葛威德急匆匆地跑到李晦面前行禮說道。
“突厥人幹的?”李晦坐在榻上問道。
“不知何人,我估計是丘神績下的手,不但北市馬行,凡是與我們關系緊密的會社都遇到金吾衛的清查,許多人被關進了金吾衛牢中。”葛威德沉聲說道。
“丘神績?”李晦微微沉吟道。
“據金吾衛中的線報,丘神績正在清除大人的痕迹,與我們友善的将領,校尉等或被調往其它閑職,或驅逐出京,大家想問一下大人該怎樣做?”葛威德說道。
李晦執掌金吾衛十數年,根基深厚,衆多金吾衛高級,中層軍官都是出自李晦門下,丘神績一心想要樹立自己的權威,自然要清理一番。
“一朝天子一朝臣,清理金吾衛我不怪他,隻是丘神績卻對那些為我們提供情報消息的普通人下手,有些過了。”李晦歎道。
丘神績自來就心兇狹窄,自己應該早就預料到的,隻是沒想到他毫不在意對着普通人下手。
“與我們有關的人都撤離洛陽,保護好他們。我會修書一封給丘家家主。”李晦說道,“另外殺害胡德的那人,我想下去陪陪胡德比較好。”
“是,大人。”葛威德應道,轉身離去。
“不過是禮部一名小吏,姓名不足入耳,那敢與突厥勇士交鋒。”李榮聽了說道。
通譯官把李榮的話翻譯成突厥語,對着阿思力說道。
“此人不過是禮部下屬的一名小吏而已,安能與突厥勇士争雄,改日我方派出禦前禁衛來與這位勇士切磋一二吧!”李尚貞輕聲說道。
李榮從阿思力攻來的真氣中察覺出他的底細,淩厲而細密的真氣,這樣的真氣與彎刀配合才會留下那種密如蛛網的傷痕,甚至可以斷定阿思力就是南市分屍案的兇手。
“沒想到看似器宇軒昂,不過是懦夫而已,難道漢人都是百無一用的農夫?”阿思力用輕蔑的語氣說道。
剛走進正堂時,阿思力就從李榮身上體會出濃濃的敵意,才借機試探,事實證明李榮對他有着極強的警戒心,阿思力才試圖約李榮較量一番,準備在比武時将李榮擊殺,比武切磋時偶然失手是不可避免的。
“他在說什麼?”李榮目視着安金藏傳音道。
“他罵你是懦夫,”安金藏說道。
“哼,回頭再收拾他。”李榮輕哼一聲道。
這裡是驿館,招待外族使節的地方。若是外族使節在這裡受傷或被殺,無論原因如何都會引起兩國糾紛,影響到朝廷臉面。況且對方身旁還站着移力貪汗這樣的七品宗師,總之不會占到什麼便宜。李榮固然喜歡與高手過招切磋,但更想将阿思力這種淫魔直接斬殺。
莫賀達幹帶有深意地望了李榮一眼,開口阻止了阿思力的挑戰要求,李尚貞也借坡下驢,聊了幾句無聊的套話後,帶着衆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