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丫頭,你說要謀劃一場更大的勝仗,心中可有主意?”易北開門見山的問道。
“已有思路。”大半夜被叫來,易雲心有猜測,來的時候把自己寫好的文書帶過來,現在發給在座諸人。
“商隊傳來消息,西蠻王庭易主,原來西蠻實力最強勁的部族乃是察哈爾部,古爾金也是一代枭雄,可惜在遇到萬俟明火燒王帳,回援途中又遭遇土默特部偷襲,好不容易跑出來了又撞上了靖安侯,妻兒皆被俘虜。古爾金回到王庭之後,被其異母弟所殺,如今察哈爾部現在查幹統領。”
“查幹和其兄長不同,十分擅長審時度勢,先前與我邊軍相持的主力就是察哈爾部,青壯損失慘重,而今查幹帶領部族全面收縮,王庭已交由土默特部統領。”易雲先解釋背景,幾位幕僚可能不清楚這些。
“惠王就在土默特部中吧。”易北确認道。
“是,不知惠王與土默特不達成了何等交易,如今過得如魚得水,聽聞已進入王帳,可參謀軍政。”易雲的商隊并不是專業的探子斥候,得到的消息也不全面。
“如今西蠻剛經曆一場權利交替,人心正是不穩的時候,新上任的大汗胡和魯早先擔任左賢王,對西蠻和我們的了解都深,這時候他們肯定也着急謀求一場勝利,為新王立威。心裡着急,自然隻能打速勝的仗;權利交替,自然有挑撥離間的餘地。不僅是西蠻内部有離間的破綻,就是惠王也不一定死心塌地為西蠻人。他在我朝好歹是王爵,去了西蠻又能得到什麼呢?說報仇都是假話,仇恨能支撐多久,在西蠻吃不慣馬奶酒,睡不慣帳篷,雖是瑣事,積少成多也夠讓人心煩的了,他對西蠻的認同感必然不高,大伯也可派暗探挑撥。”
“分析得很有道理,那依你看,戰事如何安排妥當。”易北問到。
“大伯這可就考住我了,我于戰事也不精通,本職就是個商人,分析些廢話出出主意還成,真要下決定,我可沒這個決斷。”易雲擺手道,她渴望着易家昌盛,所以願意賠本的幫助易家立起來;可她更清楚,這不是她的家,做事尤其注意分寸,内宅事都不會幫忙做決定,更何況軍中。
“雲丫頭就是太謹慎了,你我血脈相連,在座的又都是自家人,說說無妨。”
易雲推辭不過,先謙虛的定了基調道:“都是道聽途說,胡亂指派的,大伯聽聽就好,萬勿當真。嗯~若論騎兵沖擊,以快打快,西北無人能出方尚志之左,他是帶兵老将,又有靖安侯手把手教導,最是能幹,他可為先鋒。中路軍直面敵軍鋒芒,邱醇卿兄長為人穩重,擅打正面仗,他是中軍主将的好人選。二哥勇武無雙,可領左路軍……暫時隻能想到這麼多。”
“很好了,比你二哥強。”易北捋着胡子滿意笑道。
“父帥總是嫌棄我不動腦子,有雲妹在,我負責動刀子就成了。”易忠憨直笑道。
“雲丫頭說的這些我會考慮的,都說上兵伐謀,其實在戰前,我們能坐的還有很多。雲丫頭,你能聯系上查幹嗎?”
易雲心裡一抖,正色道:“查幹為人膽小謹慎,現在一心保留火種,發展部族,聽聞王帳召喚都很敷衍,隻派了少量人馬參戰,恐不會待見我們。”
易雲忍了忍,實在沒忍住,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與西蠻人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惠王就是現成的下場,易家在西北根深蒂固本就招人眼紅,若是有一二風聲走漏,恐有災禍。”
“雲丫頭想哪裡去了,我是說看能不能聯系上查幹或者他的親信,行策反挑撥之策,他們内部不穩,正好讓他後院起火。”易北爽朗一笑,笑着打消易雲的疑慮。
“易雲小人之心,請大伯恕罪。”易雲趕緊起身抱拳施禮賠罪。
“這麼客氣做什麼,你有話直說,大伯高興還來不及,一家人,快别這樣。”易北親身扶起她,再問:“你的商隊在草原上還有多少暗線,能否和軍中斥候配合。”
“草原上的線人都是做生意時候埋下的,都是西蠻普通牧民,打聽牛羊數量,哪裡水草豐盛還行,若是想探聽軍事機密就困難了。線人可作為斥候補充,待我回去整理一下,明早就把名單給三哥。”易報的名字沒有起錯,他對情報之事最感興趣,現在西北軍中斥候探子都歸他統領。
“不着急,身子要緊,先休息,明天再忙。”易北關心道。
結束語一說,易忠就起身道:“父帥也早些休息。”
“你啊,說到睡覺跑的比誰都快,多向你雲妹學着些,天賦本來就不好,還不知道勤能補拙。”易北笑罵道:“明早交份行軍思路過來,美得你。”
易忠頓時苦了臉,求救的看向幾個幕僚。
易北吩咐道:“幾位先生也出交份文書上來,在雲丫頭計劃上多多完善。”言下之意是誰都沒有閑工夫去幫易忠作弊了。
幕僚先生們打趣着易忠走遠,易雲守禮走在最後,皺眉回望燈火通明的書房,心中不安,好似自己忽略了什麼一樣。
待議事的人走出院子,易北才歎息一聲道:“出來吧。”
後牆的書架突然分開,易精從暗室走了出來。
“爹~”易精行禮坐下。
“你也聽到了,戰事艱難啊,易雲到底是女人,心軟又優柔寡斷,稍一試探就漏了本心,她不會贊成同查幹合作的。”易北道。
“雲妹說的也有道理,查幹好歹是一族首領,殺親哥哥都毫不手軟,更何況我們這些外人呢。還有惠王在旁邊虎視眈眈,西蠻人不擅長謀略,惠王而是個陰險的。”易精勸道,萬一讓惠王漁翁得利就慘了。
“我們在這兒想着西蠻人部族分歧,可行挑撥之計,西蠻人看我們恐怕也一樣。我們不是名正言順的部族分裂,可也分了好幾股勢力。如今靖安侯風頭正盛,威望尤高;論品級身份又有純睿國公專美于前,西北誰又還記得是我易北做主帥。”易北歎息一聲,“若是不作為,古爾金的下場就是我的下場,察哈爾部的下場就是易家的下場。咱們中原與蠻人又有不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時候陛下可能容我等苟且偷生?”
“爹,何至于此!”易精虎目含淚,跪在易北腳邊,高大的身軀蜷在一起,不住顫抖。
易北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所以,要給你們留好後路啊。我這輩子最驕傲的不是軍功官職,而是你們精忠報國守土安民八個孩子,可惜易忠太直、易報眼光不夠,易雲又是女人,易家下一代的重任,我隻能交給你了。”
“爹,二弟……”
“合适的人坐合适的位置,你二弟這麼多年對你這個兄長何曾有不尊重的地方,什麼嫡嫡庶庶,都是京城的酸腐文人坐在高門大宅裡的算計,咱們西北男兒馬背上見真章,你戰功卓著,别被外人幾句眼紅挑撥的話亂了心神。”
“爹,事情有到這個地步嗎?我看純睿國公對我們很客氣啊。”易精也不想做這些陰謀詭秘的事。
“屠夫對養肥待宰的牛羊也客氣得很,自家兒子傷了牛羊還要得一頓臭罵,你說客氣不客氣。”
“可純睿國公把我們拉下來做什麼,他難不成更要自己上?”堂堂皇族,總不可能和屬下争功吧?
“你忘了靖安侯了?”
“可是靖安侯都坐輪椅了啊!”
“就你沒心眼兒,靖安侯腿腳傷了,誰說的?還不是純睿國公自己放出來的消息。靖安侯這樣嚴重的傷勢,陛下宣旨的時候都能考慮到讓他坐着不用行禮,難不成還不能賜一個太醫過來?太醫院院判左思銘就在純睿國公府上,你又何曾聽說靖安侯府請過太醫,藥材到是買了不少,不過掩人耳目罷了。我看傳回來的消息,很多藥材都是補血養氣的,真的腿斷了,是用這些藥材嗎?咱們在靖安侯府的人都說了,沒人真的看到過靖安侯的腿,日常梳洗都是靖安侯夫人親力親為,你受傷回家都是你媳婦兒親自動手伺候的嗎?一個大男人,她擡得動嗎?”易北連着幾個問題把易精問住了,是啊,這麼多破綻,那為什麼外面的流言還是說靖安侯已經不能披甲上馬了,他們想迷惑誰,想引出誰?
“哼!你别忘了,就算靖安侯不能征戰了,他還有兒子呢。易雲也說了方尚志早有功勳,再襲了爵位,推他上位未嘗不可。”易北看着兒子一幅見鬼的表情,補充道:“方尚志的長女和純睿國公年齡相合,我曾經考慮過聯姻,難道靖安侯會不想嗎?”
“爹放心,我知道的。若是這次能勝,我一定好好輔佐二弟,把易家發揚光大;若是事不可為,我會聯系查幹的。”易精跪地承諾道。
“不是以後,而是現在。”易北壓低身子,低沉道:“現在就聯系,查幹一定想重回王庭,當初土默特部是怎麼做的,現在他也能同樣回敬。為了防着他出爾反爾,倒打一耙,咱們再想個計策,直接把查幹一起滅了才好。”
“爹……”易精今日目瞪口呆的次數太多了。
“面上别漏出來,純睿國公精明得很,現在,明面上我們要對他尊重再尊重,客氣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