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煄在西北正式安頓下來,馬不停蹄得接見當地官員,接下來就是舉行宴會了,這也是應有之意。
上一次周煄來的時候,多少官員扼腕歎息,連個女眷都沒有,讓他們多少交際胎死腹中。
為了表示和方家、易家的親密,提早一天易雲派人去請了方溪、方溫、方潔、方漫和易敏、易姝,易姝是易忠的大女兒,才十三歲,但着急些的人家也開始說親了。
易雲懷孕之後經常母性大發,一屋子鐘靈毓秀的女兒家,愛都愛不過來。
她們稱呼易雲,有叫表嫂的、有叫雲姐的,還有叫姑姑的,滿屋子香脂香粉,香風陣陣,和樂融融。
周煄回來的時候她們還在花廳,用完晚膳正在閑聊。周煄站在院中讓人先去通報,這些姑娘看男主人如此守禮,紛紛識趣告退,從後面側門往客院而去,全程和周煄沒打照面。
周煄進來看見的就是一片杯盤狼藉,再斯文的姑娘吃甜點,空盤子都是一摞一摞的。
“這麼快就回來了。”易雲笑道。
“可算見着什麼是過河拆橋、喜新厭舊了,前兩天問我是‘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如今倒嫌我打擾你和美人們聚會了。兒啊,你娘喜新厭舊不要你爹爹啦。”周煄蹲在易雲身邊,撫摸着她的肚子道。
“去,别裝怪。知道打攪還來,吓得姑娘們沒吃好就跑了。”
周煄笑道:“這還叫沒吃好?全是空杯空盤的。”
“你不是一直忙着接見臣屬嗎?今天這麼早回來,看來事情是辦完了?”易雲挑眉一笑。
“瞞不過夫人,有事要請你幫忙呢。”周煄順勢坐在易雲旁邊。
“你說。”
“這封地隻有兩個郡守,還都是當地豪門大族擔任,我有心把這兩個位置換上我的人,但又怕他們狗急跳牆煽動百姓,畢竟現在免賦稅之類的事情還沒頒布下去呢。”
“你想讓我示好,在宴會上穩住他們?”易雲問道。
“恰恰相反。”周煄笑了,“人都是賤骨頭,他們身上不幹淨,自己也是明白的,我這裡給了好臉他們要麼胡亂猜疑,要麼以為我心慈手軟,正好給他們個下馬威,讓他們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等我收集好證據,才好一鍋端了。”
“聽你的,這打臉的手段我熟悉。”易雲笑了,賠笑臉她也彎得下去腰,但能大聲說話誰不想。
“還有,明天來的人多,你注意……”
“誰?!”突然易雲拍桌子喝到。
周煄順着她的目光看向裡屋的小門,這是通向内院的。
易雲小聲道:“别擔心,剛走近。”
小門推開,方溪一身淺藍色衣裳,頭戴絨花,耳着明月珰,緩緩走來,想是被易雲大喝吓着了,眼中有淚,走近前來,袅袅一禮道:“見過表哥、表嫂,方溪無狀,驚擾二位了。”
周煄眉頭一皺就要發火,易雲倒有憐香惜玉之心,攔了周煄,問道:“可有什麼事?”
出乎預料,方溪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道:“求表哥表嫂救我。”
易雲驚得站了起來,周煄穩穩扶住她,聽見“表哥”二字他就想說了,這不是遇上古代宅鬥了吧?别怪他,上輩子的宮鬥劇婆媳劇泛濫,他還寫過國民心理分析呢,對這個熟悉得緊。方溪沒什麼手段,就算她是來講鬼故事吓人,那也不行!易雲的确心寬,可她如今身懷有孕呢,不可大意。
“有話起來好好說,這一跪倒像是逼迫我們夫妻了。”周煄冷聲道。
“不是,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方溪連連擺手,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你先回去歇着,别忘了喝牛乳,我馬上回來。”周煄催促道,易雲本想給方溪求情,但看周煄堅持,隻得先走了。
周煄過去把門窗全部打開,避嫌的意思很明顯,對跪在地上補起來的方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女子亦如此,有話起來說,能幫的我自會幫。”
“多謝表哥。”方溪聽周煄語氣轉暖,心中更有把握,剛剛肯定是礙于王妃在場。方溪跪得狠了,一下再站起來有些不穩,搖搖欲墜,餘光一瞟,周煄坐在老遠的地方,沒辦法英雄救美。方溪愣愣站了一陣,周煄指了她跟前的座位道,“坐下說吧。”
“自從祖父去後,家計日益艱難,丫鬟從八個裁到六個又減到四個,今冬主子也一人隻有一套衣裳,小廚房也撤了,根本沒有人約我們出府,和當初圈禁看守一樣……”
“說重點!”周煄不耐煩的敲了敲桌面。
“我爹想把我許配給商家。”方溪忍不住哭訴道。
“商家怎麼了,商人家也有正直上進的子弟。再說你要是心有所屬不願意嫁,和方将軍說才是,來求我們夫妻是什麼意思?”周煄毫不客氣道。
“若是年齡相當,即便家世不匹配又如何,婚姻大事父母之言,還是要嫁……可是那人是三十多歲的鳏夫,膝下已有子女,商人重利輕離别,我若嫁了,一生不得再見父母面。表哥,我真的是沒辦法了,我一向人微言輕,我爹也不聽我的,早知今日,我甯願當初嫁你做妾。”方溪說完嗚嗚哭了起來。
“住口!”周煄怒拍桌子道:“這次我當你遇事着急詞不達意,下次再口無遮攔挑撥我和王妃夫妻感情,定不輕饒。”
方溪淚眼朦胧的望去,看周煄一臉正色,目光堅定,知道他不是口不對心,真是沒受到自己的勾引。方溪低頭把自己練了多次的柔美姿勢展現出來,低頭漏出一段雪白的脖勁道:“是我說錯話了,我是走投無路才想請表哥幫忙。我是家中長女,若是我的婚事如此不堪,那妹妹們怎麼辦?還有未娶妻的弟弟們的婚事,誰家肯與商人做親家。”
“老夫人不管嗎?”
“祖母病了,自從祖父去世之後,祖母身體就一日差過一日,實在不忍心拿這些糟心事去煩她,若有……我就是千古罪人!”方溪又哭了,拿着帕子飛快得擦眼淚,一對粉紅色的镯子叮咚作響,更襯得皮膚白皙柔滑。
“你且回去吧,方将軍不是短視之人,我會勸他的。”周煄沉聲道。
方溪斜坐在椅子上,聽了周煄的話連連點頭,一雙妙目含淚望着他,仿佛把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微微對周煄點頭,才蓮步輕移,緩緩走了。
方溪不知周煄有沒有受到吸引,要等在府中多待一段時間才能确定。方溪出門擦幹眼淚,已經在想宴會後用什麼借口留下了。
周煄暗歎一聲晦氣,往卧室而去,易雲正一臉好奇得等着他解說呢。
周煄摟着易雲道:“你就不能好奇點别的啊。”
“不能,這可是表哥和表妹啊,你以前給我講的話本都是表哥表妹青梅竹馬的,我怎能不好奇?說吧,她找你來幹什麼。”易雲一臉興緻勃勃。
“那說好就當個故事聽了啊,可别着急上火。”周煄打預防針道。
易雲滿臉正直,就差賭咒發誓了,催周煄,“快講!”
“勾引我來了。”
“多大臉!方姑娘什麼人品家世,犯得着給你做妾?難不成她還想奪我的位置?”易雲不信。
“我也不知道方尚志搞什麼鬼呢?”周煄雙手高舉,直呼冤枉:“說什麼嫁給鳏夫商人不如嫁給我做妾,一舉一動嬌弱可憐,是不是顯現出手腕、脖勁,這是正派人家的做法嗎?……我不是說你,你那是做正事,她能和你比嗎?”
“那你怎麼不受勾引啊,我看方溪挺漂亮的。”易雲醋道。
經驗豐富的周煄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贊同漂亮二字,皺眉道:“哪兒漂亮了,弱不禁風的,我不喜歡那種風格。”
“你以前還說愛嬌花呢,還不承認。”易雲調侃道。
“王妃、夫人,孩兒他娘,天地良心,我說那話的時候重點是後半句——喜歡你這樣并肩而立的妻子,你能不斷章取義不?”
“好了,好了,知道你啦。快說說,你怎麼這麼堅定不移,義正言辭得拒絕了她?”易雲笑道。
“有夫人在,就是天仙下凡也得斷然拒絕啊。”
“說人話!”
“她手上戴的粉色水晶镯是最近才流行的,是莫愁從海外帶來的新款式、新材質,方家既然舍得給她置辦這樣貴重的首飾,怎麼會做虧本買賣,把她嫁給商人?”周煄歎息,“我早就叫人留意着方家,若他們真的過不下去了,我不介意莫愁來了之後分他們一份,可惜……現在調查結果還不能确定,但通過方溪窺一斑而知全豹,方家人的心思都在旁門左道上,難成大事。”
“那方溪怎麼辦?”
“我管她怎麼辦?她爹媽都舍得,我才不管呢!”說完又歎息一聲:“方溪以前也是個好姑娘,現在怎麼成了這樣。”
怎麼成了這樣?大起大落,受不得貧苦日子呗。易雲在邊關見多了頂梁柱男人死了,家中迅速衰敗的按例,并不驚訝。
“你不是說還有用得上方家的時候嗎?”易雲皺眉道,“實在不行給方溪找個丈夫就是,你麾下那麼多未娶妻的将官,怎麼也比鳏夫強啊!”總不能讓王爺的表妹,侯爺的孫女真嫁給鳏夫啊!
“她說你就信啊,萬一是詐我的呢。行了,這事兒你别管,明天宴會一完直接送她回方家,若不是看在靖安侯的面子上,我現在就送她回去,簡直不知所謂!”舒妃的事已經讓方家女兒舉步維艱了,周煄不願意火上澆油,明天早機會敲打敲打方尚志,不然還真拽着女人裙帶過活呢!
“不若我再去問問……”
“我的好夫人,咱們倆誰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