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1:縮頭烏龜
孟鎮南司令員多慮了。程楓并沒有被敵人擄走,而是自己“逃跑”的。
為了得到程楓确切的消息,孟鎮南司令員親自去看雷諾。他想問問雷諾,程楓為什麼會離開?
雷諾此時此刻,像個霜打的茄子,蔫吧了。正在帳篷醫院裡躲着呢?
軍醫問長問短,他不說話。女護士給他挂吊水,他用被子蒙得緊緊的,從被窩裡伸出一根胳膊。
孟鎮南進去以後,看了這個情景,連忙問:“他怎麼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個小護士朝首長眨眼睛。示意在外面說話。
将軍去了外面,女護士向首長道歉。
“首長,我也是拿他沒辦法啊!如果在裡面說話,會刺激到他,這樣對他的傷情不利。”
首長畢竟是首長,對女護士的做法絲毫不在意,還誇獎她做的好。
女護士解釋道:“這個雷諾據說是個刺頭兵,我看,不太像。自從他受傷來到這裡。沉默寡言的,什麼話也不肯說,軍醫問他什麼,他也不說話,總之像個機器人。倒也沒給我們添加麻煩,隻是他這個樣子讓我們很擔心。醫生仔細觀察過他,說他可能患上了戰後抑郁症。”
“戰後抑郁症?”孟鎮南脫口而出,吃驚地望着小護士。
這個小護士叫彭彭。白白淨淨的,圓臉大眼睛。整個人雖然不靓麗,倒也顯得清新。是那種耐看的女孩子。
彭彭見司令員如此問,使勁地點頭。
雷諾在孟鎮南的心底,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十幾年來,孟鎮南習慣了雷諾給他捅婁子。
說實話,孟鎮南喜歡雷諾這樣。隻要不觸犯法律的界限就行了。雷諾所犯的錯誤,大多是“大錯沒有,小錯不斷,氣死公安,難死法院”的婁子。
孟鎮南認為,這才是個真正的男孩子。是個當兵的料。你想,如果是個娘娘腔的小夥子,又怎麼能當兵呢?
雷諾的父親是個英雄,是個真正的爺們。在搶險救災的任務中犧牲,讓多少人敬重?俗話說虎父無犬子,既然雷諾的父親是個英雄,那麼他的兒子一定不會差在哪裡。
這就是孟鎮南以前對待雷諾的原則。也是為什麼送他來當兵的重要原因。
孟鎮南以為,經過軍隊大家庭的鍛煉,雷諾會逐漸改變自身的缺點,成為一個真正的特種兵,成為一個像他父親一樣的大英雄。誰知這個雷諾來了個兩級分化。直接從搗蛋兵成為一隻弱不禁風的病貓。
你看他縮進被子裡,不敢見人,不是病貓,又是什麼?
孟鎮南跟彭彭說完後,徑直沖進帳篷。他肺都氣炸了。
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軍人,特種兵,英雄的後代。居然這樣成為縮頭烏龜。
嘩啦一聲,孟鎮南掀開被子。
被子像樹葉一樣飄向空中,樹葉般的緩緩墜落。
“你這個慫貨,軟蛋!見了一次敵人,就怕成這個樣子?你原來的膽量與勇氣在哪裡?我後悔養了你這樣的縮頭烏龜,平時逞能,關鍵時刻拉稀。你說你,叫我說你怎麼好?把我的臉全部丢光了,把你死去的父親的榮譽全部丢光了!”
雷諾本來側卧着,正在想樹林裡的一幕。他一直想不出為什麼會成為這個樣子?
那個叫程楓的刀疤被繩索綁得緊緊的。繩子是他親自綁的。五花大綁,綁得跟粽子一樣。他用的力氣很大,幾乎把繩子勒進刀疤的肌肉中了。綁得那麼結實,刀疤為什麼會輕而易舉的繃開?這太可怕了!這麼粗的繩索,在手腳被捆住的情況下,還能弄開,簡直跟超人一樣恐懼!
按理說,雷諾接受過捕俘的訓練。雖然是簡單的,在阿拉古山一連接受的基本訓練。可他學的很紮實。并且捆刀疤的時候特别注意,也生怕他會掙開。千算萬萬算,還是遜色一籌,刀疤還是解開了他的繩子。
所以,當孟鎮南過來掀開被子的時候,他還卧在床上想那些難解的問題。
而雷諾這樣的表情,更是激怒了司令員。
這在司令員孟鎮南看來,這個兵真的是被敵人吓破了膽。不然,又怎麼會這樣無視他?
被子都被掀飛了,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表情呆滞,眼睛直直的,不是吓傻了,又是什麼?
作為F軍區的司令員孟鎮南,最怕的是這個。
自己的兵上了戰場,打了勝仗,表現的相當出色。卻躺在自己大後方的床上。還在糾結戰場上的那些事。
軍人軍人,就是軍隊的人們。穿着軍裝特殊的人群。
戰士戰士,就是戰鬥的士兵。不能戰鬥,叫什麼戰士?
在孟鎮南的心底,自己的部隊,必須能拉得出,打得勝。能打仗,敢打仗,打勝仗。
做不到這些,要那麼多軍隊幹什麼?
軍隊不能迷戀溫床。必須時時刻刻想着打仗。打一次仗,想着打下一次。隻有這樣,才能所向披靡,保證我們的國家安全。
不能打完一次,就慫了,軟蛋了。不敢再上戰場了。
和平時期的軍隊,必須有點血性。能打仗,能犧牲,甚至能減少犧牲。即使走出槍林彈雨的戰場,還沒在後方休息片刻,當前方出現新的任務的時候,還能繼續披挂上陣,赴湯蹈火。
而雷諾的表現跟他的想法截然相反。簡直是糟糕到了極點。被子掀開了,他居然還沉湎于自己的世界。
這樣的兵,還是兵嗎?
所以孟鎮南出奇的憤怒。
看見雷諾對他沒有任何反應,孟鎮南做了一件連自己都感到意外的事。
你們猜,怎麼着了吧?
砰!
頭發花白、年近60的孟鎮南突然擡起腳,朝白色的鋼架床蹬去。
隻聽見鋼架床發出痛苦的慘叫,咯吱一聲就傾倒了。翻了底朝天。
被子上的雷諾直接被甩下,甩出了三米遠,摔在軟趴趴的草坪上,翻了個跟頭。
作為身體素質十分優良的雷諾,自然不會摔成什麼樣子。
雖然左腿打着石膏,他還是本能的用右腳墊了一下,同時用雙手支撐,保護自己的身體慢悠悠着地,避及再次受傷。